楚轻举起双手, 笑道:“好,我闭嘴,我们不说这个。”“我只是想提醒你, 虽然精神病在新闻报道中总是很危险,但我们都知道伤害最大的永远是家人,就以我爸妈为例。”“阿星,你应该早点治疗的。”许星离不知道楚轻怎么能笑着说出这种话的, 竟然拿自己的爸妈开玩笑,她急急忙忙地离开这,多呆一秒钟都不行了,她怕再听到更可怕的东西,许星离回到家开门时手都是抖的。纪疏桐没好气地抱怨道:“让你买个饮料怎么去这么久?再来晚点,我们都要开动了。”餐桌上摆放着可口的饭菜, 连许晨也在,家里的东西应该是许晨趁着她们去游乐场玩时准备的,许星离还没有缓过来, 也就没有回答纪疏桐, 这时安安已经跑过来,抱着她大腿:“妈妈, 生日快乐~”许星离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 今天是她生日?然而此刻她脑海里只有那句话:精神病人对家人的伤害最大。她会伤到家人的。一瞬间安安的接触变得可怖起来,许星离仿佛被毒蛇缠上,她本能道:“让开, 别碰我。”安安被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松开许星离, 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她手里还拿着准备给许星离戴的生日皇冠帽。纪疏桐见状连忙上前把安安抱起来, 皱着眉生气道:“许星离,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许星离怔怔地看着安安,不敢相信自己会推开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但她肯定不正常,她和原身越来越像,她们现在吃一样的药,过一样的生日,有一样的症状。她还是她吗?她到底是谁?许星离的头都要炸了,各种恐慌如潮水般涌来,一时间她变成了不会游泳的稚子,愣愣地站在那里,只能等着被潮水淹没吞噬。在场的谁也没想到许星离会这样,毕竟几分钟前她们还在猜测着许星离回来之后,是会惊喜万分还是会假装淡定?许晨说:“姐,你冷静一点。”许星离呆在原地,仿佛没听到她的话,直到一双手颤颤地抱着她,说:“星离,你别怕。”许星离这才发现自己在害怕,她从未这么害怕过,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然而楚轻说的话盘旋在脑中,她挣开江暮云怀抱:“说了别碰我。”然而这次声音弱了很多。江暮云无措地站在那里。纪疏桐把安安放在沙发上,安抚了一番,一改往日的不正经,严肃道:“许星离,你听着,不管你怎么了,安安和暮云都只是想给你过生日,你别动不动就把气撒在她们身上,你会后悔的。”许星离却没听到一般,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她要去卧室,她想一个人静静,她突然快步跑进卧室,关门之前看到江暮云也跟过来,还险些摔倒在地。许星离勉强冷静下来:“让我一个人呆一会,求你们了。”江暮云顿了顿:“好。”许星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安安小脸惨白,怔怔地看着卧室方向,显然还没有从莫名被许星离吼中缓过来,她小声问:“妈妈怎么了?是不是我刚刚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了?”纪疏桐摇头:“没有,是她自己的问题,安安最可爱最乖了。”江暮云也安抚她:“安安没错,许妈妈刚刚生病了。”安安扁着嘴点点头,眼睛里含着一包泪,将掉未掉,江暮云还算冷静:“阿桐,星离她……”纪疏桐敛眉道:“她好像突然知道什么,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江暮云不怕许星离发病,却怕她想起一切,许星离是个十分容易自责的人,一旦想起来……江暮云担心许星离会做傻事。许星离抱着腿坐在**,她又想到超市那个女人和她家人的表情,继而联想到江暮云和安安。从以为自己穿到原身身上的那天起,她就好像孤零零地落在一片孤岛上,好不容易才和江暮云把这座小岛经营好了,现在整个岛屿却突然之间裂开坍塌,她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许星离抓着头发,脑海里全是楚轻的话,她父亲的症状,母亲的结局,楚轻的话像是点燃了一根引线,许星离知道自己的平静生活将不复存在了。敲门声响起时,许星离警觉地看向门口,门已经反锁了,没有人能进来,想到这许星离松了一口气,敲门声消失了,江暮云声音传过来,显得闷闷的:“星离。”楚轻还说所有人都在骗她?那楚轻肯定也是在胡说。对,楚轻的话又不是金科玉律她为什么要听她的?她为什么要被楚轻影响,江暮云和安安还在准备给她过生日呢。许星离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门外江暮云还在轻轻拍着门,似乎是怕吓到她,声音温柔中透着焦急:“星离,你应我一声好不好,我担心你。”许星离仿佛看到另一个场景,地点不变,人物不变,只有时间变了,那个场景里江暮云同样在小心翼翼地敲门,央求着她回应一下,哪怕一下也好。许星离应道:“我马上出来。”她站起来理了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此刻她心里慌得要命。许星离一出来,就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那种小心翼翼的氛围显得空气都拘谨起来了,她不喜欢这种氛围,可偏偏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再看江暮云满是担心的面容,许星离十分愧疚。她艰难地开口道:“抱歉,刚刚我心情不太好。”一向对她不满的纪疏桐也没说她了,只说:“快来吃饭,你妹特地请阿姨来家里做的。”许晨说:“姐,快来吃饭吧。”许星离点点头:“谢谢。”许星离盯着面前那一盘菜,她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只觉得一切都如同嚼枯木一样乏味,她好像连味觉都暂时消失了。安安吃一口就抬头看她,江暮云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许晨本来就沉默寡言,现在眉头还轻轻蹙着,纪疏桐继续没心没肺地给安安夹菜,君妍还是和以前一样冷静,看不出任何区别。许星离把她们反应看在眼里,这平静就像是太阳底下的泡泡,随时都会破,吃过饭,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也被端上来。江暮云:“星离,生日快乐。”许星离看着水果蛋糕上的字,简简单单的星离生日快乐的字样,却像一把利刃戳在她心口上,她努力笑道:“谢谢。”安安拿着金色生日皇冠帽,这次不敢递给许星离了,许星离主动接过来,笑道:“谢谢安安。”安安小声说:“嗯。”然后她鼓着勇气说:“妈妈,生日快乐。”许星离想到刚刚把安安吓了,现在满是愧疚,她摸摸她头:“安安也要快快乐乐的成长。”原本应该热闹开心的生日,变得十分安静,许星离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一遍又一遍,好在这次蛋糕终于是甜的了。过完生日,纪疏桐和君妍都要离开了,临走前,纪疏桐说:“许星离,你有问题就来医院找我,不要对安安和江暮云发脾气,我知道你有事不会和我说,但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你现在还是个正常人,不要觉得自己不正常。”许星离说:“好,谢谢。”她会努力当一个正常人。许晨则留下来了,中途她接了一个电话,结果更加忧心忡忡的,她想问许星离,又怕刺激到她,看着江暮云和安安担惊受怕的表情,许晨决定让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多留一会,明天再问许星离。许星离没注意到许晨的反常,她头痛欲裂,只是让江暮云给她弄蜂蜜水,仿佛早点喝完就没那些事,她说:“暮暮,多放点。”江暮云面露担忧:“星离,这个不能多放的,会苦的。”“好,那你按照以前的就行。”许星离努力避开整个泡蜂蜜水的过程,等江暮云准备好蜂蜜水,她比以前更着急地一口喝完,然而下一秒却去卫生间吐了出来。就是这个味道。那令人作呕的药味。江暮云跟过来,十分担心她的状况,许星离摇头道:“我没事,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江暮云还想说什么。许星离截断她的话:“明天我们去看医生,重新开药,这个药肯定过期了,不好吃。”江暮云顿了顿:“好。”睡觉前,许星离重新给安安道歉,这才过了几天,她居然又给安安道歉了,之前日行一歉是因为自己失忆,现在是因为什么?许星离不敢深想,只是拜托许晨好好照顾安安。躺在**时,许星离都不敢让江暮云碰她。江暮云也没有碰她,只说:“星离,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不要怪自己。”许星离应道:“嗯。”许星离闭着眼睛,脑袋清醒又混乱,她睡不着,眼前好像放电影似的,能看到一些画面,画面里的安安比现在更小一些的,江暮云还是那样温柔,而她自己……而她自己身体依旧呈高度警惕状态,仿佛随时有危险一样,可她明明就坐在**,而床一向是家里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江暮云牵着安安站在床边,和许星离商量道:“星离,我和安安出去买菜,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回来,你帮忙看着家,好不好?”许星离没有说话。江暮云又重复了一遍。许星离这才应道:“好。”江暮云对安安说:“安安?”安安怯怯道:“妈妈再见。”许星离只是木然地点点头。等江暮云带着安安离开后,许星离立刻下床把每个房间的角落都瞧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她拉上客厅窗帘,然后按照规划的路线出了房门,她步履匆匆地下楼,看到别人异样的神色,也没有管,但楼下的一切是那么陌生。许星离茫然起来。她好像无处可去了。许星离最终还是回到楼顶,这里安全一些,没人能找到她,她在那里从白天坐到晚上,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激动,反而漏了什么似的,直到听到江暮云喊她:“星离。”这一刻她才明白漏了什么。江暮云面色苍白,声音里带着着急和微微喘/息,她身上沾着灰尘和…血迹,许星离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那血从江暮云脖颈处蜿蜒而下,衣服领口都红了。许星离嗓子好像失去了发声功能,等江暮云声音变得愈发着急时,她终于发出声音:“我在这里。”江暮云终于听到回应,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摸索着朝她走过来:“星离,你怎么跑出来了?今天降温了,你会冻着的。”许星离只是沉默以对。她恍恍惚惚地由江暮云把她带回家,之后纪疏桐和许晨也来家里了,许星离听到纪疏桐不客气地对许晨说:“许总,麻烦你好好盯着你姐,我送暮云去医院,如果以后再出这种事,我建议直接把她送医院。”从那以后,许星离就哪里也不去了,整天呆在卧室里,她陆陆续续地把藏在枕头下的药吃了,那些药味道苦涩,让舌尖吃饭时也只能尝到苦味,等药全部吃完,却仿佛把她的记忆也一并吞噬,让她忘记了自己。眼前画面消散,各种本就熟悉的记忆争先恐后地钻进脑海里,许星离从**弹坐起来,扶着额头,涩然笑道:“原来我是个精神病。”原来她自己就是个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