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几天过去,宁秋砚恢复了教室、宿舍两点一线的单纯生活。回想起来,从火灾、被绑架,再到‘山茶花之夜’,他和关珩一起生活的几天其实很短。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出乎意料,太快,有惊悚至极的,也有瑰丽绚烂的,若是仔细回味,那几天便逐渐成为了被拉长的梦境。关珩出现在溯京只是昙花一现,是梦境里最美的那一部分。宁秋砚脖颈上的小血洞愈合,紫红的指痕褪去,属于关珩的最后一点痕迹也彻底消失了。只在耳垂上,留下了关珩亲手穿过的耳洞。红宝石耳钉缀在白皙的耳垂与耳骨上,非常惹人注意。粗略计算,宁秋砚已经被三个女同学要过链接。他每天都按关珩的吩咐消毒清理耳洞,每当看见耳垂上那个被银针刺穿的小小洞口,都会想起当时伏在关珩膝盖上的情景。除了消毒,宁秋砚一直都戴着耳钉,无论何时。不仅是因为关珩提过这样的要求,还因为只有这个耳钉能证明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红宝石是血契伴侣的标识,是他属于关珩的证明。他们只在分别后的头一个夜晚接过视频通话,纵使宁秋砚主动做出过承诺,也并不是每天都联系。但是只要宁秋砚给关珩发送信息,关珩就一定会回复,有时是在早晨,有时是在宁秋砚入睡前。仿佛回到了定时去渡岛献血的那段日子,宁秋砚的生活重新变得安稳平静,却又充满了期待。他估算着学校的放假时间,估算平叔往返渡岛与雾桐之间采买的日期,用红笔在日历上画出了下次见面的日子。“异地恋是不是很难熬?”有时荣奇会问他。“有点。”因为实在难以解释,宁秋砚已在荣奇面前默认,“就是很想他。”宁秋砚默认得多了,也开始悄悄享受起自己给这段关系的定义。在普通人面前,他们可以是最简单、最容易说清楚并被接受的——那种被称为情侣的关系。反正关珩也不会知道。在关珩离开溯京的第五天,曲姝打来电话,说要带宁秋砚去一个地方。从学校外面的小巷出发,他们花了约二十分钟车程抵达目的地。那处属于旧城区,车子从热闹的街道中穿行,地势便逐渐拔高,一条安静的小路蜿蜒而上。小路是很窄的双车道,两侧都是较为低矮的民居,但看起来很干净,房屋及街道绿化都被打理得很好,不见商店。最后他们停在了一栋两层小楼前,等待自动铁艺门开启时,宁秋砚透过车窗看清了门牌号,上面写着:荆花路47号。车辆驶入围墙,映入眼帘的是铺着草坪的小花园,植被多是四季常青的,整齐地栽种在花坛中。房子的一层是车库,二楼才是居住空间,整栋房子都是暗色调,以木质与黑灰色石板为主,看得出是经过精心翻修的,是带着点冷意的现代化风格。深冬再次降温,外面冷得人一呼吸便吐出白雾。宁秋砚仰头看向二楼外墙,那里排列着四扇长宽都不到五十厘米的高窗,除此以外便是整面的墙壁,显然是为了保护隐私特制,一时难以分清这到底是建筑的背面还是正面。“我们先上去。”曲姝对他说。“好。”宁秋砚收回视线。直到现在宁秋砚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为什么来。询问曲姝,曲姝也只说“到了你就知道了”。等上了二楼,眼前便豁然开朗。另一面墙是整面的落地窗,长约七八米,因地势与位置得天独厚,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视线毫无遮挡,能清楚地看见城市景色与高耸的溯京铁塔。站在这栋房子里,这片城市最美的景色都尽收眼底。宁秋砚不由得怔了怔。“感觉怎么样?”曲姝询问道,见他转过头来表情懵懂,笑着说,“先生一定要让我问你的第一感受。”宁秋砚点点头,说很美,又问:“为什么?”“房子是你们学校发生火灾之后,先生叫人收拾出来的。”曲姝说,“这地段不好买,时间又太紧,只能租。原先想着尽快把房子安排好,你能有个喜欢的地方先住着,不至于一直待在酒店里,或者到处找地方住。先生本来已经安排了人去购置家具用品,结果计划有变,你们学校有了新的宿舍,这里就先空着了。”房子里的确空****,除了建筑原有的壁炉,室内连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也没有。宁秋砚却根本不知道关珩有这样的计划。回想起来,那天在酒店电梯前遇见荣奇之后,关珩曾问过他:“你还要继续住宿舍?”原来,关珩不仅是担心他的安全,还是为了这栋早已准备好的房子而问的,在得知他选择继续住校之后,关珩便没有提起,是给他足够的自由,也是尊重,因为关珩还说过,“你的人生应该过得精彩”。可是既然计划有变,为什么曲姝又带自己来到这里了呢?看出他的疑惑,曲姝说:“你不是怕冷?”宁秋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其实雾桐的冬天比溯京温度要低许多,但是论体感,还是溯京要冷得多。“要是再遇上降温天气,有个能提供暖气的地方住当然是更好的。”曲姝道,“宿舍的空调可不起什么作用,小电器什么的也不行。”这件事宁秋砚只对关珩提过,曲姝是怎么知道的,答案很明显。他心中升起暖流,关珩的体贴总是显现在细微处,即使他本人并不在场。曲姝还告诉他房子是长租的,签了十年租约:“我们已经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打扫修整过,很干净。先生说反正现在也不急着住了,与其叫别人来布置,不如让你自己动手。”她走向壁炉,从那里拿过来一沓家居杂志,递给宁秋砚:“这些都是先生喜欢的风格,他说你们的审美接近,或许你也会喜欢。你慢慢地挑选,有喜欢的就折页或者用笔画出来,我过几天找你拿。”猝不及防被塞了几本书,宁秋砚赶紧将它们抱好:“不用了……我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曲姝温婉一笑:“小宁,这里就是你在溯京的家了,家不嫌大。”曲姝先下楼去,留宁秋砚自己慢慢了解房子的构造与环境。宁秋砚从不擅长平白接受物质上的馈赠,但正如陆千阙告诉他的,物质与金钱对血族来说并无实质意义。关珩做这些的原因很简单——宁秋砚是他的人。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宁秋砚都该由他来支配。宁秋砚无需忧心或思考,只需全然信任并过好自己的生活,一切都自有关珩安排。毫无疑问,这样亲密却又不对等的关系让宁秋砚迷恋。宁秋砚在房子里走了一圈,走过空****的客厅,小阳台,储藏室还有书房。房子里很暖和,他走走停停,大约花了十几分钟。这里确实大得有点过分了,他甚至想象不出要怎么才能塞满这里。来到卧室时,看着那一整面黑色背景墙,宁秋砚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那天在酒店里,关珩沐浴后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时,**的冷白色躯体。只看过一次,那完美的体格与肌肉线条的走向就如玉石雕塑般,刻在了宁秋砚的记忆里。关珩身上的气质与这里很搭,天生就适合用黑色来衬托。感觉到身体的热意,宁秋砚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好像要坏掉了。最近总是会想这些有的没的,有时候只是在洗漱时照镜子,也会对着自己发红的嘴唇走神。等放假再去渡岛,他们肯定会发生点什么。宁秋砚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想。离开黑色背景墙,宁秋砚又去参观了浴室和衣帽间,像在看网络上常有的冷淡风样张。建筑本身就已经足够美,似乎不需要过多的装饰。他想,若是关珩没有住在渡岛,而是一直以来都居住在城市的话,大抵也会选择这样的住所。最后,宁秋砚回到客厅,在能眺望溯京铁塔的玻璃前拍摄了一张照片发给关珩。宁秋砚:[先生,这里的视野绝佳,景色很美。]天还没黑,关珩没有回。退出发送短信的界面,相册刚刚拍摄的照片与关珩走的那天发来的照片排在一起。同样是溯京铁塔的风景,一张是黑夜,一张是白天。宁秋砚心中一动,选择了关珩拍摄的那张铁塔夜景做手机壁纸。抱着家居杂志下楼,曲姝与司机正在花园里说话,见到宁秋砚,她便对他说:“小宁,刚才李唐打电话来,说上次给你做的衣服可以拿了。”于是他们没有马上回学校,而是又去了一趟李唐的工作室。衣服都是按照宁秋砚的体型量身定做或找买手购买的,除了一些日常的衣物,竟然还有一套正装。从说要做衣服到现在还不到十天,李唐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遇到感兴趣的,自然灵感迸发做得快了,这不和你们写曲的时候一样。”李唐依旧妆容精致,还涂了紫色调口红,嗔怪般拍了下宁秋砚,“还有,我就给你这套正装画版裁样,其它的都交给底下的人做的,关先生催得再急我也没有长八只手。”宁秋砚呐呐问:“关先生催你了?”“那当然。”李唐说,“这不天气变化怕你冷吗?”宁秋砚的确没几件衣物,火灾里还损失了一些,上次出去也只随便买了件外套,平时最常穿的就是那件口袋大得能装下牛奶瓶的羽绒服。他只是没想到关珩连这个也注意到了。李唐叫人将衣服都收拾好装进口袋,临走前,李唐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宁秋砚:“等等,小宁。”宁秋砚拎着口袋,像刚扫**完毕的的购物狂,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排排的衣架旁。曲姝和司机还帮他拎着几个,这些宿舍都放不下,打算一会儿放进那栋房子里。几分钟后,李唐抱出一只黑色的小皮箱,笑眯眯地交给宁秋砚:“差点忘记这个了。虽然我只给你的衣服裁了样,但是心思可都没少花,这里面的东西耗费我好多精力,真的是没日没夜赶出来的。”宁秋砚问:“这是什么?”“回去再慢慢看。”李唐眨眨眼,“希望你们用得开心。”你们?宁秋砚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感激地道了谢。李唐没再多说,摆摆手踩着男士高跟鞋忙去了。回去的时已经是傍晚,宁秋砚收到了关珩对那张照片的回复:[想住吗?]很简单的三个字。宁秋砚可以想象关珩说出这句话的神态,回道:[想。]关珩:[节假日不用再一个人留在宿舍。]宁秋砚立刻明白了关珩的意思。他的家不在溯京,远在雾桐的家里也没有亲人,每逢节假日都是独自度过。除了像去年春节那样漫长的假期,在学校的假日多是很短暂的,例如接下来的冬至、圣诞节、元旦等。本地的舍友会选择回家,其他同学也有家人嘘寒问暖,假日很短,对宁秋砚来说,孤独却不减。虽然去那栋房子里,也只有宁秋砚一个人,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地方,有了更好的选择。他发给关珩:[嗯,刚刚拿了钥匙,也录入了指纹和密码。]关珩:[密码是多少?]宁秋砚有点意外关珩会问,但还是回:[986231。]又解释到:[随便输的,没什么特别意义。]关珩:[好。]他们没有再发信息。宁秋砚关掉手机屏幕,坐在车里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打开一看,关珩又发了信息过来。关珩:[宁秋砚,我没有继续沉睡的打算。]宁秋砚眼睛慢慢变圆,关珩这是在继续他们上次在公园的谈话。紧接着,关珩又发来下一条信息。[也不打算让你一个人留在溯京四年。][只是你还需要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