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应该是想要再睡一下,贴住以后就没了动静。过了没多久,一条手臂从被子下面穿过来,轻轻搭在了他腰上。被扶腰的人满心震动,险些没忍住动了下。江凛已经醒了,还撑起来看过他,怎么可能继续和他维持这么一言难尽的姿势?昨晚申燃说过的话又响在耳畔。后面的臆想再度被习惯性地否定了,不过这一次他没能完全克制住冲动,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性,那是不是代表江凛回来的确是希望和他跨进一步?以江凛内敛的性格来说,如果对他有感觉,是不太能说出口。所以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转过去抓着江凛的手臂问清楚,但是已经彻底清醒的大脑又把这么做可能带来的后果甩到了眼前。万一是他猜错了怎么办?如果江凛只是没完全清醒,觉得这么靠着睡觉挺舒服的才没有放开呢?毕竟他们抱着睡了不止一次。要是江凛反过来问他为什么醒了还要装睡,他又该怎么回答?没等他做出决定,身后的人又有了动静。江凛悄悄收回手脚,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走进洗手间。听到门上锁时“咔哒”的声响,季明伦转过身,揉着压麻的胳膊看向洗手间。本来以为江凛只是去上厕所,结果很快有沙沙的水声隐隐传来。想到刚才一直顶着自己的东西,季明伦垂头看了自己那儿一眼,懊恼地倒回**,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去想洗手间里的画面,直到被茶几上的手机震动给打断。邓枫打电话问他起床没有,要不要一起去酒店餐厅吃早饭。他现在这个状况一时半刻下不去,就拒绝了,随后茶几上另一部手机也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邓枫也给江凛打了。把江凛那部手机的来电震动关掉,季明伦拿起烟和打火机,打开落地窗走出去。半圆形的小露台正对着繁华的南大街,不同于昨夜华灯繁盛的夜景,早晨的南大街显出了古城庄严的一面,拥堵的车流从远处一直排到中心地标钟楼附近,东西北三条大街被轻度的雾霾掩去部分真容,倒是不远处的明城墙上旗帜整齐飞扬,还能看到底下的公园有不少人在晨运。点了一支烟抽着,他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楼下宽阔的行人道,等烟抽得差不多了,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回房间时洗手间的水声还在继续。靠到床头,季明伦拿起手机,上线开了一局游戏。他的心思始终牵挂在洗手间的动静上,这一局表现不好,频繁送人头给对方。好在是随机匹配的队友,结束时系统提示他被举报成功,而洗手间的门锁也在差不多时候打开了。江凛赤脚走了出来,身上还是穿着昨晚临睡前的T恤和纯棉短裤,头发没被打湿,不过脸颊透着可疑的红晕,表情也显得不自然,没看季明伦就走向行李箱的位置。他不问季明伦是什么时候醒的,季明伦只得配合他,装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大早洗澡。等他又回到洗手间换好衣裤后,季明伦也起来去洗漱。洗脸时季明伦又做了一番挣扎,江凛却主动打破了沉默,走到门口问道:“刚才邓枫给我发微信说下去吃早饭,他有找你吗?”季明伦看他一眼,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了,便应道:“找了,我说不下去。”“那我也不去了,我们早上吃什么?”“叫客房服务送早餐上来?”“也好,”江凛转身走到桌前拿起菜单,回来递给他,“你看看想吃什么。”吃完早餐差不多九点半了,邓枫又打了一次电话催促众人下楼集合,江凛和季明伦一起出门,等电梯时遇到申燃也开门出来。信步走到他俩身边,申燃神清气爽地笑道:“早啊。”江凛朝申燃点了下头:“早。”“学长,昨晚睡得如何?”申燃双手抄兜,上身倾斜向季明伦,撞了撞他的胳膊。季明伦无视了他的调侃,把棒球帽戴好才说:“挺好。”江凛不清楚申燃了解多少自己和季明伦的事,只觉得申燃能看穿很多,所以与申燃相处时很难放松下来,好在申燃也没再说不该说的话,到了一楼大厅便看到其他几人都到了。施晓闽跟邓怡讨论着今天的口红颜色,王适靠在沙发椅背上补眠,邓枫看到他们便招呼其他人起来,一道去吃早餐。江凛和季明伦都吃过了,到了小吃店就随便应付了下,邓怡看季明伦吃很少,问他是不是不合胃口,邓枫也问江凛是不是不喜欢吃。他俩还没回答,对面的申燃先笑出声。几道视线都看过去后,申燃咳了一声,指着碗里喷香热乎的臊子面说:“这面太油腻了,一大早的肯定都吃不下,我也不想吃了。”比起闽南的饮食习惯,陕西一带更重口味,现在又是夏季,人没胃口很正常,众人吃完便打车前往大雁塔景区。上午的行程轻松,不过大雁塔景区在户外,随着地表温度快速上升,不到中午就已经破了40度,空气像火炉围绕在周围不散,偌大的音乐喷泉广场带不来一丝风。邓怡与施晓闽两人各撑一把伞,拿手持小风扇都不顶用,更别说一直穿着防晒衣拉着拉链的江凛。季明伦看他热得脸色通红,想提议先去吃饭,还没张口就见邓枫走到江凛身边,把手里拿的传单对折后为江凛扇风,问他会不会难受。江凛摆了下右手没回答,一旁的申燃插嘴说确实太热了,都没心思逛,还是先找地方休息。大家意见一致,便走出景区打车。路上邓枫继续为江凛扇风,江凛过意不去便要过来自己扇,邓枫又从邓怡那挪了把伞过来,和江凛一道撑着走。江凛拗不过他的好意,也因为穿了一上午防晒衣闷得有点恶心,便顾不了那么多了。唯有申燃回头看了季明伦两次,发现季明伦的目光始终停在江凛身上,脸色不太好。到了商场,他们进了一家韩餐料理店,入座时邓枫占了江凛身边的座位,季明伦和申燃坐在对面。趁着其他人在点餐,申燃靠近季明伦低语:“学长,你看枫哥对江凛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之前季明伦没动过这个念头,是因为在店里邓枫并未对江凛有特殊照顾。然而昨天出来后,邓枫就很在意江凛的感受,今天表现得更明显了。不过要说邓枫是在照顾朋友也说得通,毕竟邓枫的那性格就这样,之前店里的员工一道出去郊游,他还主动背过脚扭伤不好走路的小旭。拿出手机解锁,季明伦借着看微信消息分散注意力,吃饭时能感觉到江凛望过来几次,但他没有抬头去看。饭后众人在商场内逛到两点多,打车去了小雁塔景区,又在大慈恩寺公园转了一圈。出来时日暮已经西斜到山尖,大雁塔的音乐喷泉广场恰好到了表演时间,他们看了一场壮观的音乐喷泉表演。结束后邓枫提议去吃饭,几个人便去了附近的音乐餐吧。不同于昨晚在北院门街感受当地的特色,音乐餐吧的环境与氛围很熟悉,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开了张八人桌,点的海鲜气锅与啤酒端上来后,大家边听音乐边起筷,起先还都埋头吃着,后来就各自聊开了。台上的主唱唱了四首布鲁斯音乐,休息片刻后转成情歌专场,熟悉的旋律响起来时,季明伦看了看对面位置的人,那人也抬眸望向他,接着就被邓怡的说话声打断了。“明伦,这是那晚草地音乐节的最后一首歌啊,”邓怡拿着啤酒瓶笑道,“好巧。”淡淡“嗯”了声,季明伦继续低头吃螃蟹,很快又听到江凛座位旁边的邓枫说:“要不要换一条湿毛巾?”江凛在用手边的湿毛巾擦指尖,闻言便说不用了,看他擦完手坐着不动,邓枫继续问道:“吃饱了?”“嗯。”江凛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季明伦的方向。季明伦恰好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后,江凛听到邓枫说:“你吃得很少,要不要再叫点其他的?”在外面转了一天,江凛没什么胃口,邓枫看他提不起劲便没有再问下去,等到所有人都吃差不多了,施晓闽提议再去酒吧玩。邓怡附和,申燃也同意去,倒是季明伦依然不想凑这个热闹,借口今天走了很多路累了,想回去睡觉。昨天被他拒绝了一次,邓怡已经不太高兴了,今晚他又不肯去。不过碍于众人在场邓怡不好多说,只得悻悻地拎包走了,施晓闽和王适也跟了出去。季明伦靠到椅背上,从裤兜里摸出烟才记起店里不能抽,于是起身道:“我下去抽烟。”申燃和他一起下去抽,转眼就只剩江凛和邓枫两个人了。其实江凛也很想跟下去,好在邓枫抬手招来了服务员结账,和他一起下了楼。季明伦与申燃站在对面的一株景观树下,两个人的脸被夜色与烟雾遮得不太清晰。等他俩过来后,邓枫问申燃怎么还不去,申燃说闹成这样没意思,不如回去休息,他们便到路口坐出租车,四个人一起回了酒店。回去的路上,申燃坐在前排,江凛被夹在了邓枫和季明伦中间。碍于邓枫在身旁,他不好和季明伦说话,只能忍着回到酒店,结果进门时前台叫住邓枫,说刚刚有个客人退掉了房间,问他们需不需要。邓枫看向江凛和申燃,江凛怕申燃同意,赶忙回道:“不用了,就这样住吧。”“但是床不算大,你和申燃一起睡有点挤吧。”邓枫说。“没事枫哥,”申燃也帮忙解围,“我和江凛一起住挺好的,还省钱了。”他俩都这么说了,邓枫便推掉前台。进电梯时,邓枫又问江凛:“我那间房其实挺大,沙发也很舒服,你要是跟申燃一起住觉得挤可以搬我那去,我睡沙发没问题。”对于邓枫的盛情,江凛只能道谢并婉拒,在他俩说话时,申燃又去看季明伦。季明伦微微仰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的楼层面板。电梯抵达四楼后,邓枫与他们道了晚安便出去了,门即将关上时季明伦按了开门键,说有话与邓枫聊也出了电梯。看着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邓枫问道:“想说什么,和邓怡有关?”“不是,”季明伦双手收进裤兜里,稍作犹豫地问,“你对江凛,是不是有意思?”邓枫的眉头很快拧了起来,紧接着又哭笑不得地问:“你想什么呢?”“看你对他很上心,”把话挑明了,季明伦索性都说开,“喜欢他了?”“想哪去了?”邓枫无奈地叹一口气,“他是店里的员工,我多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吗?而且他那性格和你们都相处不好,这次又是我叫他来的,总不能连我都对他冷淡吧。”季明伦打量着邓枫的眼神,虽然邓枫说得很坦然,但他总觉得哪不对劲。跟着邓枫把同样的问题甩回给他:“你问这个干嘛,该不会是你对他有意思吧。”“神经,”季明伦转身去按电梯开门键,语气冷淡得有些许刻意,“我只是看你很关心他,以为你看上他了。”邓枫笑了两声,胳膊搭到他肩膀上:“上去早点睡吧,想象力别太丰富。”电梯到了,季明伦走进去,与邓枫互道晚安后回了七楼,发现江凛靠在房门边的墙上发呆,才记起房卡在自己手上。过去开了门,江凛和他一起进屋,他问江凛要不要先洗澡,江凛便拿了睡衣裤进洗手间,他则走到沙发边打开电视。他不想看电视,但是需要噪音来分散注意力,否则江凛洗澡的水声会让他不受控制地去想早上发生的事。江凛洗完后他也进去洗,出来时,江凛没有像昨晚那样躺上床,而是斜斜地靠坐在床头,灰色的棉短裤下一双长腿随意搭在被单上,跨间隆起了微妙的弧度。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坐姿有不妥,江凛望着他,抿了抿嘴唇说:“我饿了,我们出去逛逛,再吃点夜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