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出什么事。”陈炜的表情有些狰狞——他昨晚去村长家偷酒,翻墙的时候没找对落脚点,把脚扭伤了,他也不想在屋子里待,就拉着闲乘月去了屋外尽头的走廊下。“这段时间我天天出去,要躲着村长,还要去合适的山坡上看他们把酒放在哪儿的,前天闲哥你跟我说了晚上能出门以后,我在山坡上蹲了一整晚的点,天亮了才回来。”雨水歇歇的飘过来,陈炜低垂着头,双手捏成了拳头:“他们什么都没做,今早我回来了以后,他们倒是都放心了。”风险一个人担,好处所有人拿。陈炜眼尾有些红,即便再不想抱怨,但嘴还是控制不住,他看了眼自己组在的屋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算了,算我运气不好吧。”“还是闲哥你厉害。”陈炜想起闲乘月屋里那两个拖后腿的,“你就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道理都懂,不为了别人也得为自己去做,但谁能真正做到毫无怨言呢?一群蠢货什么都做不好,还总想着吃现成的,得是圣人才能不生气。闲乘月这两天没戴手套,他的手骨节分明又修长,大学毕业后他就没有再做过力气活,手上的茧慢慢变薄,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他听完陈炜的抱怨,平静无波地说:“之后他们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陈炜笑了笑:“闲哥说得对。”“明天去祭祀,你就站在我后面。”闲乘月微微低头,对比他矮小半个头的陈炜说,“今晚别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陈炜也不问原因。他只是压下了情绪,笑着说:“好,我都听闲哥的。”闲乘月没有再和陈炜聊下去,他本身跟陈炜也没什么可聊的,不过是看在陈炜他哥的份上拉陈炜一把,且只有这一次,以后再见面,招呼会不会打都不一定。雨天天黑得比平时更早,偌大的雨声还在外头响个不停。四间屋子里的人没一个人敢说话,甚至没人敢睡觉,门窗都关得很靠,一点缝都没开。闲乘月坐在椅子上,没有去**睡。天黑前他给林敏和宿砚都打过招呼,今晚不能睡。林敏已经颠倒了一个白天,晚上正好睡不着,坐在大通铺上靠在墙壁发呆,时不时去探一下宿砚的额头,看看有没有烧得更厉害。只是宿砚因为发烧,一直昏昏沉沉,不能说清醒,但也没能睡过去。外面的雨势没有一点变小的势头,闲乘月闭着眼,双手环胸,似乎是个假寐,直到外面响起了一声惨叫。他几乎是在瞬间睁开了眼睛,窗户被木板钉了起来,连外面的影子都看不见。就和他们来到这儿的第一晚一样,外面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那声音沉闷,木门摇摇欲坠,连接处发出了“咿呀”声,腐臭味从门缝中传进来,林敏在**捂着嘴,害怕自己吐出来。但这一回外面却没人求救。似乎是在直晃晃地说敲门声是假的,谁开门谁倒霉。在又一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闲乘月动了,他把窗边的木桌搬到了门口,抵住了已经摇摇欲坠的木门。但这似乎并不够,门栓已经被“敲”开了,原本还算结实的门栓此时就像是早就腐朽的枯木,从中间裂了一个口,外面的夜风裹挟着雨滴灌进来,把屋里的土地打湿了。这一切来得太快,闲乘月也不管已经湿了的地面——这里的屋子没有地砖,也不是水泥地,就是普通夯实了的土地,雨滴在上面,很快就被土地吸收,没有聚成水洼。外面的惨叫声忽高忽低,似乎还有低低的呜咽,雨中人的脚步声无比清晰。“哐!”地一声巨响在所有人耳边炸开,闲乘月用尽全身力气,关上了破旧的木门。裂开的门栓被闲乘月随手扔到一旁,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木条插进去。这木条是闲乘月下山时专门捡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做完这一切,闲乘月依旧没有松口气,他就站在门边,靠着墙。外面终于传来了清晰的人声,一声救命还没喊完,就是更大的雨声。门外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雾,却连声音都不真切。林敏紧紧抓着被子,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从门缝里透进来的一点光,但雨夜,即便是光也比平时更黯淡,她甚至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闲乘月的影子。什么声音?林敏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像是斧头砸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不是他们的屋子,是……是谁的屋子?谁在砸门?砸的又是谁的门?什么时候会轮到他们屋?耳边的声音似乎更砸了,但最大的声音还是她的心跳声,那种死亡来临前的窒息感,让她连呼吸都停顿了,她甚至不敢再靠在墙边坐,而是膝行到宿砚旁边,紧紧抓住了宿砚的胳膊。宿砚昏睡的迷迷糊糊,没法给林敏一点反应,只有闲乘月守在门口,充当他们俩的保护神。风从木门的缝隙涌入屋内,风声像是带着无尽哀怨的呜咽。闲乘月透过细小的缝隙朝外看去——一片雪白。霎时,闲乘月就知道外面是什么了。那是怪物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眼白。无悲无喜。看着那条缝隙外的眼睛,闲乘月一直没有眨眼,直到那一片白色消失,闲乘月才终于看到了屋外,依旧是无尽的大雨,暗得看不起雨势,只能靠听觉。对面的屋子木门也已经摇摇欲坠。那一声声斧头砸门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闲乘月抿了抿唇,把垂落下来的头发伸手抹到脑后。这个晚上会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屋里的鸡在天黑前就被闲乘月捆住了爪子和翅膀,鸡嘴则是被闲乘月用自己搓的草绳捆得很结实,它自己也已经放弃了挣扎,挣扎了两个小时,现在累得头都抬不起来。很快,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还伴随着叫门。陈炜的声音急促高昂,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他疯狂地大喊道:“闲哥!闲哥开开门!!救我!”“他们,他们没人陪我一起抵门!闲哥!”陈炜带着哭腔,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或是被吓破了胆子,求救声颠三倒四。“闲哥……闲哥救我!”“闲哥!!”林敏看向闲乘月的方向,她不知道闲乘月跟陈炜是什么关系,但她记得自从来到这里以后,陈炜常常跟闲乘月说话,即便闲乘月不怎么回话,也从来没有阻止过。对于闲乘月这种脾气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特别优待了。之前闲乘月愿意救包括林敏在内的五个人,现在肯定也愿意救跟他打过交道的陈炜。林敏注视着闲乘月,却发现闲乘月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这让她更紧张了,胸口像是被放上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脑子里也像是有根针在搅。陈炜的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救我!!”“闲哥!!闲哥你不能见死不救!!”那求救声穿过木门,穿破耳膜,震耳欲聋。闲乘月却一直面无表情。透过门缝,他能看到陈炜那张苍白惊惧的脸。但他没有开门。过了不知道多久,敲门声,求救声以及雨声和斧头砸门的声音都逐渐远去,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雨变小了,闲乘月出了一身薄汗,他坐到椅子上,继续等着。门缝外透进了光。没有手表手机,时间只能看日光。天亮了吧?林敏捂着胸口,正准备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柔柔的带着口音的女声传进来:“后生,婶来给你送点吃的,家里的红薯饭和咸菜,你别嫌弃。”林敏松了口气,这个婶子她记得,对闲乘月好得就像他是她亲儿子,这么多天过去不仅给吃给喝,还给闲乘月烧水洗澡,也没害过闲乘月,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就在林敏想要说话的时候,闲乘月忽然转过头。那双眼眸里是满满的警告。林敏捂住了嘴。她已经习惯了听闲乘月的。不管她自己怎么分析,闲乘月一个眼神她就会闭嘴。等了几分钟,婶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马上就要去祭祀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千万别饿着了,后生,快开门。”“村长马上就要来了,现在不吃,今天一天你们都得饿肚子。”闲乘月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他面容冷静,没有一点表情。婶子继续喊:“我还给你拿了衣服过来,都是我给我儿子置办的,他还没上过身,都是新衣服,是去镇上扯的好布。”“后生,你开门。”“天都亮了,婶子不骗你,天要是没亮,婶子也不敢出来是不是?”“咱们村自己人都不敢晚上出来,婶子骗你也没好处。”闲乘月依旧没有说话。这个婶子从第一次见他,就表现的很不对劲。闲乘月从不会把里世界的人当做真正的NPC,他们也有人的思维,会自私,找漏洞,骗人。他们不一定知道这是里世界,但不妨碍他们害人。婶子说的话他也只会信一点。一个孝顺儿子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回家?要么是他本来就不孝,要么是他已经死了。她把他当儿子。就会想把他留下来。怎么留?死了就行。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