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年假短的似乎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这十天闲乘月独自走完了定好的路线,没有人打扰他,也没有需要他忧心的工作。他去的最远的地方是雪山, 触目可及都是白茫茫的雪,落满了大地,地上是深深的脚印,积雪反射着光线,白的像是在发光。可惜闲乘月不会滑雪, 他学了一天,也只能勉强动一动。他一个人背着包, 慢慢走, 慢慢看,身边会经过形形色色的人,眼前会出现各色不同的景物, 他没有带相机, 只用手机随手拍照纪录,有时候他会买一些当地的纪念品, 都是些便宜的手工艺品。刚结束休假,宿砚就带着下一件拍品登门。别人都是自己找人脉门路寻拍品,闲乘月倒是坐在家里都有拍品送上门。这次宿砚登门时穿着一套深色休闲服, 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他进门时没有一点做客的疏离感, 反而十分熟稔。甚至不需要闲乘月招呼,宿砚就自己去厨房泡了两杯茶——茶叶还是他自带的。“这是我家里的东西, 老物件了。”宿砚端着茶杯坐到沙发上, 然后把紫檀木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 递到闲乘月眼前。闲乘月挑了挑眉:“这个盒子?不算小件了, 真拿去拍?”宿砚打开盒子:“是这个。”闲乘月愣了一秒,紫檀木的大件他没见过,玻种满绿手镯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个起拍价就得上亿。”闲乘月起身,去书房里拿手套,这东西不是不能直接上手,只是闲乘月养成了职业习惯,他戴上手套以后才细细欣赏这手镯。“商场上这叫帝王绿,一个蛋面就得上百万,你这还是手镯。”闲乘月仔细看了一圈,“一点瑕疵都没有,无棉无纹,种水这么好,国宝级的收藏品,我建议你还是自己留着,这东西不可能贬值。”宿砚:“家里还有尊佛。”闲乘月:“……”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闲乘月叹了口气:“不管你懂不懂,这种翡翠现在都是有价无市,根本不会流入市场,那些好原石也一样,别说玻璃种,成色好的糯冰也都是矿主自己收。”“这样的手镯是可以传家的。”宿砚:“我爷爷爱收藏这些东西,当年捡的漏,家里东西多,不如卖给欣赏它价值的人。”这下闲乘月无言以对,可能是拥有的好东西太多,反而不觉得这是好东西了。“还有这个。”宿砚从包里拿出一块玉牌。闲乘月接过来仔细看:“这块也是玻种,厚度也够,不过这个大小不用进拍卖行,保守估计大六的价位。”宿砚笑着说:“送你的。”闲乘月:“我不玩这个。”“收着吧,你拿去送人也好,自己用也好都无所谓。”宿砚,“我挑了挺久,就觉得这块最适合你,别的都是佛像,只有这块雕的是山水。”闲乘月:“我们行业有行业的规矩,私下不会收顾客的礼。”宿砚看了眼玉牌,又看了眼闲乘月:“我是给朋友送礼,跟你工作上的事无关。”闲乘月自然的推脱:“等你没有东西拿来让我拍的时候再说吧。”愿意给他送礼的人很多,他们这一行虽然拿的是工薪阶层的工资,但打交道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随便拍出去一件拍品都很少低于百万,闲乘月就知道好几个傍上富婆的。有些人是心养大了,看着别人一出手就是几百万上千万,自己也参与了其中一个环节,就觉得自己也迈入了那个阶层。但更多的还是像闲乘月一样的人,老老实实上班挣钱,不跟客户也太私人的情感往来。宿砚家里的好东西多,闲乘月心里有数,也明白老板为什么数次强调让他跟宿砚打好关系。比如这手镯,不是凡品,就不会落入凡尘,收藏家们有自己的渠道和圈子,拍卖行能拿到的货要么是卖家对圈内的报价不满意,要么是卖家收东西收的机缘巧合,自己根本不混圈子没有渠道。像是家里传下来的收藏品,古董一类的,一般卖家都是找拍卖行。或者是国宝级的收藏品,卖家自己的圈内没人出得起价。闲乘月接触过翡翠矿主,好石头一般皮料就看得出来,但凡是油性皮,采矿的工人取到石头就会立马用小锤子敲开,开个窗。一开窗就能辨别种水和小部分花色,好石头就更不会流入市场,矿主自己就收了。那位矿主当时拿来给他拍的就是一尊玻种飘绿的佛像,够大够纯净,拍出了接近六百万的高价,唯一的缺陷是边角稍微带了一点棉,不然价格还要往上翻,至少翻两番。有时候闲乘月都会觉得钱不值钱,在拍卖行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有,买家卖家提钱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一个数字,他还见过一个不到十八的女孩喜欢收藏高定珠宝,一套公主系列的胸针买来就花了八百万,拍出去的时候因为其中好几个都是绝版,卖出了接近两千万。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和宿砚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宿砚眼里,这块玉牌就只是个雕刻了山水的牌子,重要的不是料子,而是寓意以及跟闲乘月的气质搭不搭配。但在闲乘月眼里,这块玉牌就是钱,就是价值六十万到一百万的翡翠。所以无论这块牌子多美,闲乘月都不会动心,因为它在他眼里不是物,而是钱。这笔钱太大,他不能收。这跟房子是两码事,房子是他在里世界里照顾宿砚的报酬。他既然收了房子,就不该再收牌子。意外之财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懂得知足和惜福。“这块牌子我没花钱。”宿砚劝道,“别人送的,你不收也只是放着落灰,你收了,它还有点用。”宿砚还想说点什么,但刚刚张嘴,话还没有说出来,周围的空气就开始扭曲。这种情况宿砚和闲乘月都不陌生。闲乘月看着宿砚的方向,内心十分冷酷地想:刚刚就该把这人踹出去。总之只要跟宿砚待在一起,总会跟同一个里世界,这是何等的孽缘?闲乘月缓缓站起来,等待着进入“新世界”。当闲乘月再次睁眼,第一件映入他眼帘的东西是一颗狰狞古怪的兽首,这颗兽首似笼非龙,脸旁带须,不像龙王,像水鬼。两颗眼睛由红色石头雕成,配合着张大的露出獠牙的嘴,凶残又扭曲。“这是个什么东西?”旁边站着的年轻男人吓得后退了一步,刚意识到面前的兽首是假的,又一辆茫然的摸着后脑勺问,“这哪儿啊?我失忆了?被外星人抓了?”男人脑子一片空白,既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差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谁装神弄鬼吧?”估计是因为身边还有其他人,男人也没害怕的抱头痛哭,甚至猜测了起来,“电锯惊魂?我又没害过人!我鸡都没杀过!”他絮絮叨叨了半天,终于自己都觉得累了,才气喘吁吁地找人搭话。之所以不害怕,可能是因为站在他旁边的“同伴”们一个比一个镇定,甚至已经有人走过去开始抚摸铜制兽首了。闲乘月自动屏蔽了男人咋咋呼呼的自问自答。他先数了一下人数,六人,三男三女,从他进来到现在过了五分钟也没有看到新人出现,这不合常理,人数越少越危险,但危险的里世界不可能有新人。除非新人是装的,但没这必要。现在他们处在一扇门面前,这扇门是厚重的木门,门上有铜制兽首,而他们身后只有一条不算长的黑暗隧道,十几步以后就是墙壁,挡住了他们的退路。门的两侧有两盏灯,灯被破坏过,只能露出一点昏暗的光,仅能照亮旁边的一小段距离。墙角有蛛网,但网中却没有蜘蛛。门下有两层台阶,台阶很光滑,似乎附着一层油脂。闲乘月稍微走近了一些,任务者们都在观察门上的兽首,这玩意狰狞又显眼,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任务者们自己身上有线索。但任务者们都保持着一定距离,没人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新人还在继续咋呼,他拉住站在最左侧的女人,贴在对方身旁:“美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这是在哪儿啊?这是不是什么节目?那种给有钱人看的真人秀?”“美女”不胜其扰,冷着脸说:“闭嘴。”新人:“美女,别太冷漠嘛,现在咱们得团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美女”终于忍不住,骂道:“你吃屎去吧!”然后气急败坏地超前大步迈开,把原本站在兽首前的闲乘月挤到了一边。闲乘月这次进来没有穿西装,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陪着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脚下踩着的是拖鞋——毕竟是在家里,不可能穿运动鞋。唯一的好事是估计不会再有任务者认出他。毕竟任务者那么多,认人基本都靠衣着。这里即便有人用手机拍了照也不会带到现实中去。“这东西舌头上有字。”“美女”眯着眼睛仔细看。闲乘月视力一般,但显然比这位“美女”视力好,他念道:“前往目的地的路很艰难,要小心,不要说话,不要停下,不要看地上的影子,不要直视头顶的灯。”“不要回头。”“打开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