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泊原。这怎么回事?《虚无岛》更新的不是咱们的东西吗?”楚天恒接到电话,急急地赶了回来。“怎么回事?我还想问怎么回事呢!”齐泊原此刻心烦意乱,胸口不住地起伏,“王添那杂种呢?这他妈的都敢!”“没找到,刚才给我发了封辞职信……”“辞职去吃牢饭吧他!”齐泊原怒骂,“泄露商业机密老子不告死他!恩将仇报的东西!”王添一直跟在楚天恒手下,他又是个容人惜才的性格,觉得虽然王添是有些急功近利,其实才气还是有些,只是太过浮躁。也知道他因为几次被处罚,对李玄多有不满,但内心,总不愿意相信他会干出这种事来,实在太突然了些:“更新的事和他有关系,或许一时糊涂。但是泄露商业机密,现在也没有证据……”“你再说一遍?”齐泊原忍无可忍,“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替他说话?!学长,你是好人当久了分不清是非了吧!”楚天恒急道:“我没有替他说话,我只是说要把事情弄清楚,后面的更新资料,我没有给过他,王添怎么泄露得出去呢?”“那就奇怪了,照你这么说,这么齐全的更新资料整个公司只有我们三个有,那就是我泄露的呗?还是李玄自己脑子抽风了给出去的?”“不是。”楚天恒被他一通抢白,“泊原你不要急啊......”“我的学长!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急?现在不急死了就没法急了!后台都开始有人要求退款了!鬼才给他退!”“别吵了你们俩。”李玄神色勉强还算从容,但分明也是在强制忍耐,“菜市场吗这是?学长,更新资料你没有给过王添?”“绝对没有。”楚天恒简直要发誓了,“那些东西有多重要我又不是不知道,需要进行版本更新了,涉及到了哪一部分,我才会把对应的程序和策划方案给项目组的人让他们进行完善,这不可能全部都给啊。”“资料在哪里?”“我电脑里面加密了的。电脑我随身带着,王添肯定没碰过。”楚天恒立刻道,想了一下,“还有就是你当时转资料给我的那个固态盘,留作备份的。”“那个我也有。”齐泊原说着,扭头去办公室拿了过来,楚天恒跟着去了。大厅里的员工都在盯着办公室的动静,他们一经过,全看了过来。“做你们的事。”齐泊原暴躁道,掩住门把移动硬盘递给了李玄。“我那个。”楚天恒也回来了。“这是我当时给你的?”李玄伸手接过来。“不……不是吗?”都是同样的型号,齐泊原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倒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李玄一言不发插进电脑接口,读取失败。“坏了?”楚天恒有些着急,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拿过电脑想要进行数据恢复。“不用了,数据是人为破坏的。”李玄直接拔出来,“这根本不是我原来给你那个。”“不是?!”“不是,太新了。”李玄两手撑着桌子,脑子嗡嗡地有些乱,却也分外地清明。有人拿走了楚天恒手里备份的硬盘,他在硬盘里加装了单片机,拷贝记录会被保存下来,所以对方复制之后没有还原件,换了了个一样型号的回来,故意破坏了里面的数据,也可能里面根本就没有储存任何资料。本来只是个备用的硬盘,楚天恒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打开一次,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就算发现数据丢失无法恢复,也很难往这方面想……“王添拿走的?”齐泊原瞪大眼睛。一时楚天恒仍然不愿意相信,可很多细节也因此想起来,比如李玄给他那个移动硬盘被摔过一下,有很细微的一条掉漆……现在这个没有了......“学长。”齐泊原叫他,“王添知道有这个备份吗?”楚天恒不敢确定了,或许看见过……,他不记得了,只能道:“我一直放在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抽屉平时都锁上的。”不止抽屉有锁,大白天公司人来人往,不好下手的,如果是晚上,公司大门有锁,楚天恒办公室没有门禁卡也进不去……“联系物业调一下公司门口的监控……他们换美术资源搞出这个四不像来至少也得小一个月,按着二十天以前调。”李玄开口了,齐泊原点头去了,楚天恒也知道这件事八成是坏在了自己身上,几乎要被愧疚淹没:“李玄……”李玄一抬手:“让我静一会儿。”热锅上的蚂蚁好歹还能跳一跳,楚天恒不敢打扰他,僵坐着,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蚂蚁也不如了。好在齐泊原很快回来了,脸都气红了,大概是和人吵的:“一号和二号的,说因为监控系统检修所有记录都没有……什么玩意儿啊,绝对是进贼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学长,那个,我不是说你啊……”楚天恒不由得苦笑:“你还不如说我呢。”“现在怎么办,我整理一下证明材料去报警吧。”齐泊原自嘲道,“连着刚才的一起,不用跑两次警局了,这王添本事还真是大……”楚天恒喃喃道:“可是他怎么拿到的,这么多层锁……”“可能就不是晚上,就是白天趁人不注意偷的。”齐泊原道。“学长。”李玄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他的目光滑过窗台的绿植,“上次我让齐泊原提醒过你,我们人不在的时候,不要给清洁阿姨卡,让她进办公室……后来你还给过她吗?”楚天恒的脸刷一下白了:“你们俩办公室我都没有给她卡开过门了,我自己……我门禁的备用卡给了一张给阿姨,一直没收回来。她早上来得早,打扫卫生方便点……大门的钥匙阿姨也有……”“我去叫阿姨来。”齐泊原立刻道。楚天恒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但是我抽屉……”“那个简单,拿根细铁丝我都能开。”李玄想也不想说,这下意识的一句话却猛地提醒到了他。他当然能开,王添或许知道东西在哪里,但他也有这个本事吗?李明格根本不认识王添,又是怎么搭上线的?“小齐,怎么了这是?”阿姨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抹布,她一把年纪了,大字也不识几个,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感觉气氛很紧张,她和楚天恒熟悉些,不自觉靠过去一点:“天恒啊......”“阿姨,没事儿,就问问。”楚天恒心里也沉甸甸的,语气温和道,“我办公室那张门禁卡还在你那儿吗?”“在的。”阿姨赶紧说,从围裙兜里摸出来,“我带着的,今天早上还进去打扫卫生了的,怎么?哪里没弄干净吗?”“卡你有给过别人吗?”李玄开口。“没,没有。”阿姨有些怕他,缩了一缩。“好好想想。”李玄微微探身,“有没有人找你借过,有没有丢过,或者别人帮你保管过……”“丢……”阿姨想了一会儿,忽然记起了什么,吞吞吐吐的,“我……”“你想起来什么就说。不是你的问题我也不会找你麻烦。”“挺久之前的事了,也不是丢,小赵来看我,请我吃饭,落店里面了。小赵第二天一早就给我送来了……”“小赵?!”这个姓简直像道惊雷不偏不倚砸在齐泊原的神经上头,李玄尚没有说话,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哪个赵?赵绩哲?”阿姨被这阵势吓住了:“对,是啊,其它,我真不记得丢过了……”“什么时候的事?”李玄抬眼。“真挺久了……上个月底,对,就是月底,那天发工资来着……”李玄摩挲着自己指腹的茧,十天之前,他去过一趟精神病院,那天他没有见到赵绩哲,医生说他在接受治疗,他也有会,就回来了。“你确定?”“是啊,真的,我给小赵打电话,不信你们可以问他……”阿姨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来,接通那一刻,被李玄拿了过去。“喂,阿姨……”“你在哪儿?”李玄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地问。那边赵绩哲似乎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紧接着电话被挂断了。此刻的忙音是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的表达。将所有的线索都一并串起来。赵绩哲和李明格。李玄忽然觉得很好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简直像荒诞的默剧,七年前的蹩脚伏笔,却在今天应验。“李玄……”楚天恒以为他被气傻了。“阿姨,卡留下,你出去吧。”李玄摆摆手,阿姨忙不迭地走了。“我就说这是个祸害吧!”齐泊原脸气得通红,直哆嗦,眼镜都滑下来又推上去,“我现在就去报警……”他火急火燎地说着已经冲到门边了,却忽然听见身后李玄叫住他,在一阵很短暂的沉默之后,用一种很难以描述的冷淡语气道:“说王添造成抄袭的事就可以了。”“你什么意思?”齐泊原猛地定住脚,回过头来,“赵绩哲偷窃公司的商业机密呢?!”“你有证据吗?”“我有证据吗?!你都把事情理顺了,你问我有没有证据?!”“我也没有。”李玄淡淡地说。这是事实,也不是。王添那里有他和美工聊天记录是证明,赵绩哲这里的确是推出来的……但这算什么理由。“证据警察会找!”齐泊原上前一步,直视李玄的眼睛,不敢置信,“找不找得到,结果如何先不论……就算拖个十天半个月或者更长才能出结果,就算损失板上钉钉无法避免了,他需要付出代价!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要放过他?”李玄垂着眼,他面色越平静,齐泊原就越生气:“你说话!”“泊原……”楚天恒尴尬地想要劝劝,但他在这件事情当中,委实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以开口的立场,“李玄或许有他的考虑……”“他能有什么考虑?!”齐泊原调转枪头,“有吗?说啊!”李玄看着他愤怒的神色,轻描淡写道:“按我说的办吧,到此为止,就当结束了。 ”齐泊原冷笑:“哦,你的考虑,就是要包庇这个疯子?”李玄的声音像寒风中夹杂着的碎冰:“他在我这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我还管他做什么?”两个人隔得极近,他看见李玄说这话时墨色沉沉的眼睛,映着窗户外同样暗沉沉的雪,但没有愤怒,甚至更像解脱。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背脊,一种从没有思考过的可能性忽然出现在齐泊原的脑海里。“泊原,你冷静点……”这诡异的沉默让楚天恒很是不安。“学长,你先出去。”齐泊原喉结动了动,目光还是看着李玄的脸,“我和李玄有点话私下要说。”看这个剑拔弩张的架势,楚天恒唯恐他们打起来:“我……”“没事,学长。”李玄开口了,“你去看看改完没有,改完了抓紧上线。”雪下得一阵比一阵紧,暖气似乎也不管用了,安静似乎成为了某种具象化的东西,压得齐泊原喘不过气。“结束了?”他只能开口来打破,“什么叫结束了?什么的结束?”“李玄,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特别蠢啊?”齐泊原反手指着自己,点点头,“是挺蠢的……你为什么同意那神经病来公司?你看不出他是个祸害吗?这么多事情解释不通,但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从来没有!”他指着李玄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你孤得跟个鬼一样的时候我就给你当影子,到现在了你还拿我当傻子糊弄?我今天可算是想明白了。你是故意的,李玄,你他妈全是故意的!你一开始就是想让他来坏事的!你知道他会坏事,所以你让他来!来坏给你看也坏给他看!”“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齐泊原爆发似地大吼一通,上前拽住李玄的衣领,连声质问,“怎么?你是欠他多少债要赎罪要一报还一报吗?是不是他坏了你的事,你就觉得你们扯平了,你可以不再管他了,这就是你说的结束?胡扯!你真不管他现在就应该让我去告他!”按着桌面一角手掌压得太紧,并不算尖锐的圆角也刺出了钝痛感来。齐泊原愤怒的鼻息喷在他脸上,李玄抬起眼,似乎很无所谓地一笑:“还有吗?接着说。”认识三年,齐泊原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彻底领会了他的刻薄,把这个离谱猜测说出来的时候,其实他是想被反驳的,但李玄连骗都不屑于骗他,他有自己的一套法则,对错都不让别人评判。“你疯了吗?”齐泊原松开手,看着李玄,“有意义吗?”“有没有意义,我有决定权。”“对对。”齐泊原忍无可忍,“你有决定权。你的决定就是公司是你可以牺牲的玩意儿是吧?他牵扯到盛敏的时候你知道痛了,赶他走了,毕竟那是你的心肝宝贝不能碰!现在好了,兜兜转转祸还是应到了公司来,你是不是还挺得意啊!挺舒坦吧你!”齐泊原气得眼白都发红,整个人也就是凭借这一股气强撑着和他对峙。这并不全然是李玄的初衷,但当下他同样很难否认。南墙是什么?从同意让赵绩哲来那一刻起,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结果。是他自己,是公司,是除了盛敏以外,所有他都不放在眼里的一切。没有意义,当然没有,李玄比任何人更清楚这一点。可赵绩哲是个疯子,疯得太久,让整件事情都变得偏执。在医院那天,李玄有一瞬间真的起了杀心,但他不能杀了他,也赶不走他,他是孤儿院肮脏往事的后遗症,如影随形。恶果太多年前就种下,推倒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的不是李玄,所以他扶不起来,只能纵容全部塌完。塌到赵绩哲没有借口和容身之所。诚然,这从来不是优解,不过是让他厌倦恶心到宁愿玉石俱焚也不得不做的没有实际意义甚至于自毁的决定。李玄微微动了动唇,但齐泊原此刻听不进去任何话,反应坚决地制止了他。实则李玄也没有什么能说的。或者辩解吗?说他没有冷漠到这种地步。炸弹在哪里都要爆,必须爆,他也在等着快点爆。放在视线范围内,是所有下策中为数不多的选择。他是做好了公司受损的打算,但也想过控制影响。只是一旦开始,就不能把握每一个关节。不可否认的却是,今天的结局,的确也是预料过的最坏结果之一。更何况任谁来看,这种牺牲一定是不必要的。终究还是心病,赵绩哲的心病,难道李玄不允许自己承认就没有吗?心病能说给谁听呢?如今南墙撞破,兰艾同焚是不是终点。无从判断,因为没有标准。是与否都只在一念之间。所以齐泊原说得没错,愤怒没有错,骂他得偿所愿更没有,他的确把选择把公司作为可牺牲的东西。“别解释,不用告诉我原因,我不配知道我也真不想知道。”齐泊原也发泄累了,厌倦地摇摇头,“你心里到底有些什么毛病无所谓,你要拿我的心血去填我不答应,就算你杀了他全家要偿命你去偿!别拉着我给你陪葬!”这句话出口,李玄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认真的?”“对。”齐泊原默然片刻,忽然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你是个天才,我现在依然承认,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今天下架游戏,明天是不是要查封公司,后天大家一起死了算了。你太固执了李玄,所有人都要忍你?我不奉陪了。”李玄定定看了他几秒,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齐泊原。其实齐泊原何尝不知道公司现在面临的问题根源不在赵绩哲,他只是个可有可无完全能够被替代的助推手,是李明格要逼李玄,这条路不通他会找别的路,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赵绩哲只是李玄面临的种种麻烦的代表,但齐泊原咽不下这口气。李玄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他了解齐泊原,正如齐泊原也了解他。所以没有办法做太多的挽留,从衣服兜里摸出烟来,抽完一根才问:“要拆伙?”“对。”齐泊原头偏向一旁。李玄把烟头按灭在易拉罐上,很久以后说了声行。“公司有你的股份,既然要散,钱等会儿我……”“不用了,钱上你没有亏待过我。找你借的钱你从没让我还过,没有比你更大方的老板,够了。”半晌,齐泊原嘲弄一笑,“要是你觉得还有多的,就当我给你随礼,你买点花圈纸钱再叠两个金元宝明天把公司埋了吧。毕竟是你熬更守夜一行行代码敲出来的,你不心疼,也风光葬一葬。”他拉开门出去,大概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因为门外很快响起员工们惊恐的发问声,都不敢再似平时称兄道弟了,个个态度都很恭敬:“齐总,您这是……”听声响又是楚天恒进去劝了,隔了两道门听不清楚,但指定没劝住,因为他又冲进来找李玄:“怎么就到要走的地步了?李玄……”李玄看着天花板不说话。那头齐泊原已经收拾好自己的纸箱,把办公室的卡放在了大厅会客区的桌子上。这一屋子的员工,短短一天从游戏被下架,到机密被泄露,一路剧情快进到二把手出走,全都懵了,一个个跟霜打的白菜看着齐泊原。可后者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对着墙上远一的logo看了几秒,一个字也没有说,很痛快地走了。留下来的人个个面面相觑,只有电脑主机运行的嗡嗡声充斥着。一时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各个屏幕上的文档或者编程界面还亮着,但《虚无岛》这么一弄,本来的更新内容,也没办法再做下去了。只能找刚刚进去过的几位美工询问情况,或是不停往李玄的办公室里窥探。但门也很快被关上了,看手是楚天恒——那扇门仿佛是潘多拉的魔盒,今天每开关进出一次,就有不同的坏消息被放出来。“泊原还回来吗?”“他跟你怎么说的?”李玄轻声问。“就说没意思不想干了。”楚天恒劝了半天,每一句都被挡回来,也不好同李玄讲,“我问他接下来什么打算,他说没想好,或许趁着申请季还没结束,可能出去读书。”倒很像齐泊原的作风,李玄可有可无嗯了一声,拿了瓶苏打水,喝了一口想起这一箱都是齐泊原买的,就又放下了。“改完重新上线了吗?”楚天恒原本想说,其实李玄要是说两句软话再劝劝,看齐泊原的态度,未必不会改主意,没曾想李玄这么快就转了话题,一愣:“都处理好了。”“好,学长,你也先出去吧。”李玄的情绪和声音都过于冷静到无懈可击的地步,倒让楚天恒有些不安。“还有事?”李玄问。楚天恒犹豫了一下:“李玄,我……”“你也想走?”李玄微微抬眼。楚天恒抿了下唇:“是我带的人出了事情,策划案和代码也是从我这里丢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早听你的把王添开了,或者泊原当时提醒的时候,我再仔细一点,都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工作这么多年,我也有些积蓄,算是我的赔偿……”他摸出一张卡来,李玄抬手止住了他:“学长。如果你是因为公司现在的情况,想找条更好的出路,我不留你。”“当然不是!”楚天恒断然否认,又忍不住苦笑,“你说这些事和我都脱不开关系,说内鬼其实是我感觉都能说通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的人品我清楚。”李玄平静道,“没有什么需要你负责的,没有王添,也会有别人,东西不从你这里泄露出去,也会找别的路子。”他抬起头竟然是笑了一笑:“事情是冲着我来的,其余人包括你,都是无妄之灾。不用太在意,我也不追责,没有下回就是了。如果不是因为其它原因想离开,那该做的事情你继续做,齐泊原一走,他的工作,我暂时是找不到人接手的,我自己会担一部分,剩下的也得拜托你。”“这是应该的,我会处理。”李玄又垂下眼睛,想了会儿:“这次是稍微麻烦了点,员工如果有要离职的,都不用强留,把工资结了,开离职证明放人。愿意留的,这个月工资还是照发。”“好。”楚天恒应下来。“其余没别的事了。”李玄抬腕看了眼表,快到两点,“我看今天这样,只怕大家都无心工作。”“现在手头的一些活,一时也......”“我知道。”李玄神色如常,“今天提前下班吧,耗一下午也没意思,明天正常来。后面的工作开展,《一隅》的后续怎么更新,我今晚理出来了,明天来了开个短会。”“王添的事,我等会儿去趟警局。”楚天恒斟酌说,“只说他这个是吧?”李玄颔首:“对。学长,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忙完了,你就直接下班,不用进来和我说了。”门外短暂地喧闹过后逐渐安静下来,屋里没有开灯,雪下得越来越密,白天也像夜里一样。只有大厅的灯光从门缝透进来,后来那微弱的光也暗了,所有人都离开了。李玄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坐回电脑前面,把那段程序写完。很久没有过的疲惫感慢慢侵袭而来,像被浸湿了的棉絮包裹,沉重又让人难以呼吸。胃痛得久了有些麻木,他接了半杯温水喝掉,靠着椅子竟然就睡着了。梦里又看到了那晚的火,熊熊燃烧的火光似乎要冲破天际,又蔓延过枯草,火舌将要舔舐过他脚踝将他拉入灰烬的时候,一朵云飘过,一场雨落了下来。李玄睁开眼睛,看见了盛敏清澈的眼眸。没有问为什么来了,他只是缓缓握紧了盛敏的手,直至十指紧扣,确认这不是又一场梦境:“来多久了?”“刚到。”盛敏轻轻说。他嗯了一声,另一只手搂住了盛敏的腰,靠过去,头埋在他的腹部,极其依恋,也难得的脆弱。盛敏看着他头顶的发旋,摸一摸他的鬓角,任由李玄抱了许久:“回家吗?”李玄声音有些沙:“你开车吧,我想睡一会儿。”“好。”“想喝鱼生粥。”“回家给你煮。”“盛敏。”他又叫他的名字。“嗯?”李玄抬看着他,笑了一下,很轻很慢地说:“你没来之前,我很想你。”“我也想你。”盛敏温柔地答他,一手捧住他的脸,微微弯下腰,同他接了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