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短短几日后,扶风镇之事便开始传开了,传的竟然越来越邪门。传言啊,扶风镇突然出现了一种怪病,当地百姓患病或轻、或重,根本就是无一避免。刚一开始,那患病之人只是偶有遗忘,并无什么其他的症状。可是到了后来,遗忘的东西越来越多,什么事情都可能忘记。刚开始只是记不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后来却连自己的名字、住处都忘了,再后来就变成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若只是那些也就算了,可是事实却不仅如此。那患病之人还越来越贪睡,甚至还变得越来越嗜睡,还有一部分人竟然一睡不醒,就像是中邪了一般。只短短一时间,扶风镇的众人皆惴惴不安,甚至心里还忐忑不定,生怕下一个患病的人是自己,根本就不敢再出门做什么了。……待此事传到京城时,时间不长也不短,已然是五日之后了。京城众人知晓后,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朝廷官员,都是提心吊胆、心惊胆战。此时的朝堂之上,众大臣各抒己见,说着各自心里的看法。此时的众大臣呢,显然分为了两派,还是全然相反的两派。一派是以丞相顾越为首,他们支持皇上萧裕亲自前往。他们声称此病甚为怪异,倒有几分像是南疆的蛊,而皇上又恰好身有蛊族嫡系血脉,是解决此事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另一派则是以永安候齐淮为首,他们主张皇上派合适的大臣前往。他们认为国是不可一日无君的,皇上的龙体乃是万分金贵,岂能随意前往那种满是诡异的边远偏僻之地。此时的两派,谁也不让谁,简直是众说纷纭。可是就在这时,突然发生了些意外,那意外就是那有些不一样的事情,那事情的主人还是皇上和摄政王。皇上萧裕看向了摄政王君衍,脸上有着不自觉的笑意,他轻笑一声,又柔声说道:“对于此事,摄政王认为应当如何?”小衍啊,你为何要这样呢,不要这样了好不好?裕哥哥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啊,你为什么要躲着裕哥哥呢。裕哥哥真的是很爱小衍,小衍也必须爱裕哥哥的。“臣认为皇上心中已有决策,定是有了解决此事之法。”君衍却非常平静,缓缓的说道。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的,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呢?你的心里早就满是这天下的百姓,百姓的安危早就已经占满了你的心,还需要再问问我这个“大臣”吗?“哦?那摄政王可有解决之法?”萧裕看向君衍的眼里带着些许深沉,仿佛有着许多无法说出的东西。你的眼里有着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我这个人,也唯独没有我这个人。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也没有尝试在乎过我。现在的萧裕已经很好了,还是配不上现在的你吗?我真的已经很好了,我是这北漓的皇帝,却也只是你君衍的萧裕。我在一点一点的变好,我在为了你一点一点的变好,你是不可以不要我的。似乎感觉到了萧裕的不妥,君衍突然愣了片刻,像是在想着什么,随后又平静的回道:“臣以为,万事需追其根、溯其源。知其根源,方能明因。”你刚刚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伤心和难过。你在为谁难过啊,那个谁是谁啊,会是在为我难过吗?萧裕沉默了一下,带上了微微自嘲,无奈的轻声回道:“好一个知其根源、方能明因,不知摄政王可愿随朕一同寻其根源?”君衍,你真的赢了啊,你赢了过去的我,也赢了现在的我。我真的是败给你了,你却不肯来安慰我,更不肯选择靠近我。听到萧裕那似乎带着乞求的话,君衍又微微愣了一下,他仔细想了片刻,随后轻声回道:“臣幸甚。”君衍说的那“臣幸甚”,好像带着些肯定的感觉,却又似乎带着些无奈的感觉,让人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众多大臣听此,心里皆是大惊,再也平静不下来了。这摄政王不是躲着皇上吗?摄政王为什么那样回答呢?摄政王要跟皇上一同前去扶风镇那个怪地方吗?难不成,皇上准备让摄政王在扶风镇来个“意外死亡”?可是这,这“意外死亡”可就真的是有些实在太过分啊!人家君家,一心为君,可是这北漓的左膀右臂。当初的君忱啊,可是与太上皇萧瑾,成为了一个难以超越的神话的。君忱与萧瑾,二人皆是文武双全,一人是北漓的君,一人是北漓的臣,仅仅他们二人的名字,就是可以撑起这北漓的江山的。如今呢,那摄政王府灭门,只剩下这么个君衍了,皇上还要让人家君家断后不成?当然了,他们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只能自己在心里想想罢了。目睹了这一切的齐淮,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心里的无奈又多了几分。他可是知道萧裕对君衍的心思的,根本就不相信萧裕所说的那些话,那些荒唐话都是个什么意思啊,明摆着就是为了君衍去的啊,什么为了北漓百姓去的,都是说的假话!萧裕真是太妄为了,他该怎么面对萧裕啊,萧裕他爹竟然还不回来!……下朝之后,齐淮去了御书房。齐淮看着坐的非常自然的萧裕,无奈的问道:“萧裕,你、为何要去?这摆明了……”扶风镇的事情根本就是冲着萧裕来的,萧裕却还是非常固执的要去扶风镇,估计就是为了君衍决定去的吧,他该怎么说这样的萧裕啊。萧裕快速的扫过桌上的奏折,然后看向了身前的齐淮,不由轻声反问道:“我若不去哪里,难道要看着那么多人白白死去吗?身为这北漓的君,我还做不到……”“可那摆明了是,有人特意想要你去的,你又不是不知那其中的缘由。”齐淮微微叹了叹气,眼里也满是困惑。萧裕沉默了片刻,忽然冷声道:“那怪病分明就是蛊,这朝堂可还有懂得蛊术之人?我若不去,难不成要派人去沈家吗?”“你,那又为何让他随你同去?”齐淮非常不解,略有些生气的问道。他又想到刚才的事情,朝堂上的君衍虽未明说自己的看法,可那话里的意思其实,就是支持萧裕亲自前往的。“暗阁打听到他曾在扶风镇出现过,而这蛊又恰好出现在扶风镇,我有些怀疑,这蛊是冲着他来的。”萧裕神情肃然,淡淡的说道。齐淮听萧裕这么回答,心里满是不愿,却只能退一步,无奈的说道:“那便随你去吧,记得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莫要再让自己受伤了。”萧裕的身体可是不能再出什么损失了,根本就已经经不起那般的折腾了,若是再那般折腾下去的话,可就真的是……他看了看满脸坚定的萧裕,然后就离开了御书房。只是……他刚离开御书房,还没有过多久,便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了原地,抬头看了看天,又缓缓闭上了眼,自言自语的道:“萧瑾,你的儿子,果真是像极了你啊!”他是知道萧瑾的,萧瑾这人也是痴情啊。萧瑾、萧瑾,勿违世所好,被褐怀瑾瑜。萧瑾呢,宁可晚一年登基,也要和沈汐在一起,哪怕违背父母的意愿,萧瑾也从未说过“后悔”二字。而萧裕这人呢,没继承什么好的,倒把他父亲的痴情学了个十成十,还像念霖一样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此时的摄政王府中,跟御书房这里不同,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君衍就那么平静的坐着,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怒,让人猜不到他心里想的东西。江离就那么看着君衍,像是要从君衍的脸上看出什么,却还是什么也看不来。过了片刻……“公子,这皇上,为何会亲自前去?”江离的脸上带着疑惑,有些不解的问道。这皇上是不是太闲了,竟然有时间亲自跑到那么个地方,那个地方可是个偏僻之地啊,能配的起皇上的身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个皇上好像对他家公子有些可恶的企图,他必须要保护好公子啊。公子可是谪仙般的人儿呢,可不能被皇上那大尾巴狼,给不小心糟蹋了啊。君衍只是笑了笑,似乎很高兴一样,但是却无奈的解释道:“我也不知他为何会去,他大抵是在乎那些人命的,萧裕他是在乎那些人命的,还是在乎那些人命的……”江离又有些疑惑了,不解的小声追问道:“那公子,您又为何要与他同去?”公子明明可以推辞的啊,却还是答应了那个皇上,那个皇上有什么值得公子念着的啊?那个皇上根本就是在觊觎他家公子,还想要把公子给……君衍偏头看向看江离,像是要确认什么东西一般,随后淡淡的道:“我能选吗?”这是萧裕给我做的决定啊,他根本就不允许我反对他的决定,甚至还想要我和他在一起。他是不是当皇帝当的太久了,完全忘了当初的那个裕哥哥了啊。君衍的语气很淡,淡到让人听不出喜怒,可江离却听出了喜怒,毕竟他是跟了公子十四年的。感觉到了君衍的变化,江离突然就愣了,还小声试探说道:“这……应当……是能吧……”公子怎么突然就变了,好像又像极了那时的公子,那时的公子可是令人害怕的。公子明明是个温柔至极的人,可却对自己就那么……君衍看了看江离,眼里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即转了话题,极为平静的问道:“扶风镇的事是他做的?”君衍的确没有说出那个“他”是谁,江离却知道了君衍说的那个“他”是谁,那个“他”就是陪了公子整整十四年的阁主啊。江离也有些疑惑,认真想了片刻,轻声回道:“那边还没传来消息。”他真的不知道那件事情啊,也不知道那件事情进行到那里了,更不知道阁主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只能这么回答公子了。君衍淡淡一笑,声音带着微冷,轻声问道:“还没传来消息?”你这是在跟我说谎吧,我不太相信你说的话啊,你的话真的没有一点真实性。你是江放派来照顾我的,我还是不会给你完全的信任,我只会完全相信我自己。江离愣了愣,连忙开口,忐忑的回道:“那边只说已经准备好了。”君衍的眉眼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已经经历了好多事情一样,还极为无奈的轻声说道:“江放,你究竟为何,从众多蛊中选了这忘忧蛊呢?”沉默了片刻,君衍开始追问,微微勾了勾唇,轻笑着回道:“忘忧蛊,先忘忧、才是毒,毒性极弱。毒性虽是弱,可日子久了,怕就不止是忘忧了,你这是准备,要那些人的命吗?”江离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公子,应当是不会的,阁主他心里,应当是有数的。”似乎感觉到了江离声音的颤抖,君衍再次略微放轻了声音,柔声说道:“或许吧,只是,他做的确实有些过了。”听到君衍的回答,江离只觉得是完了,还是真的已经完了。公子从来都是这般的,话语里总是带着温柔,可是这温柔似乎是有些诡异啊,反正他是觉得很诡异的。就算他跟在公子身边十四年,准确一点是两年,那十二年就没怎么跟着了,还是有些受不了公子的温柔,那温柔就好像是一种,他也说不清是什么。过了片刻……君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偏头看向了江离,还轻声说道:“行了,你下去吧。”江离:“是。”在江离离开后,君衍开始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你终是会去的,终是会去的啊。”这话不知道是在对他自己说,又或者是在对别人说。作者有话要说:萧裕和君衍,都是赢者,也都是输者,赢了彼此,也输了彼此。有时候,要不起、给不起,不过是没有弄清想要的罢了。终究还是,只要愿意,那就值得。画重点:“勿违世所好,被褐怀瑾瑜”,出自清朝诗人冯桂芬的 《滩上有纪》。* * * * * *宝贝儿们,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