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柯南注视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黑泽阵”。他面色冷淡, 用一种极富煽动性的声音说:“朋友还是敌人,不难选吧?”赤井秀一勾起一抹冷冰冰的笑容:“不敢当。”琴酒的“朋友”?他可没听说过这个东西。“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和朗姆的一个圈套?”这就是默认的意思。琴酒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最近是真的没时间和FBI再扯皮了,赤井秀一能够不打扰他是最理想的状态。“哼哼。”琴酒发出几声哼笑。“面部中枪, 被颈椎反弹后, 打穿气管,从脸部另一面射出……”在赤井秀一狐疑的目光中,他缓缓念着这一段尸检报告站起身。“你是……!”赤井秀一瞳孔骤缩。“……死后被朝背后开了三枪……”在江户川柯南不明所以的目光里, 琴酒念到最后,声音已然改变。“……随后发生爆炸……”他用一种江户川柯南全然陌生音色的念道。“——鹰司红生!”赤井秀一头皮发麻, “豁”地站起身。“You’ve guessed right——”琴酒懒洋洋地回复,他垂下头, 如瀑的银发流银般遮住半张脸。“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琴酒一开始低头用手捂住脸哼笑, 而后仰头爆发出一阵嘲弄的大笑,他一边将沙发用脚推开,迈开长腿跨出会客区, 一边用松松挂着枪的右手向赤井秀一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当他从沙发与茶桌成的区域离开后, 琴酒终于止住了笑。他又变回冷淡样子,只是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弧度。“‘是不是我和朗姆的一个圈套’?”他意味不明地重复,“啊, 这就是我的答复。”他用柯南从未听过的那种声音说道。“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伯|莱塔在他手中转了一圈,琴酒大摇大摆地走出到大门前,头也不回地挥挥手。“FBI一开始找上‘鹰司红生’——也是你的设计?”一口黑锅横空飞来,琴酒诧异地回头, 感觉莫名其妙:“当然不是。”谁想得到你们FBI一言不合就去找情报掮客啊?“……嘁。”赤井秀一无奈地冷笑一声。琴酒却在没有和他多做解释的意思, 耸耸肩:“记得给我关门。”房子的主人潇洒的一挥手, “啪”地关上门, 将客人丢在原地。江户川柯南:“……”赤井秀一:“……”两人相顾无言。几秒后,江户川柯南犹豫地问:“他就这么走了?”“啊,好像是这样没错。”“……”“……呃,那我们需不需要装一些窃听器?”——装点窃听器以示礼貌?赤井秀一失笑:“没必要。”“也对。”既然琴酒敢直接将他们丢在这里,就说明他认为他们绝对无法从这栋宅邸找到什么。尽管如此,出于礼貌,赤井秀一还是将整栋房子搜了一遍。意料之中地一无所获。回去的路上,江户川柯南发问:“刚才琴酒念的那一段是什么意思?鹰司红生是谁?”买情报买到正主头上去,饶是赤井秀一也忍不住面皮发烫,好在还有伪装的遮掩。他将FBI的谜之操作一五一十地将给江户川柯南,随后无力地辩解:“FBI本也没想鹰司红生能够给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是想把鹰司红生作为诱饵,如果组织追杀或者接触他,看好鹰司红生总能摸到组织的蛛丝马迹。”谁想到琴酒对于自己的情报,他是有钱真的卖啊?那里面可不乏当时具有极高价值的线索——虽然现在看来,那都是琴酒卖完就抛的弃子。赤井秀一有些忧郁地闭了闭眼。“因为情报的价值都很高,后来FBI也和他做过几次别的情报交易。”他有些郁郁。甚至还有他自己前去交易过。都没有发现“鹰司红生”的不对劲。但是据他所知……鹰司红生也卖过不少组织的资料啊?琴酒那种原本单薄的形象,逐渐变得复杂起来。鹰司红生是活跃了很久的情报贩子,可以排除琴酒临时起意编造的身份。只是不知道“鹰司红生”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琴酒扮演的——还是中途换过人?不论哪种猜测,都很可怕啊。赤井秀一叹了一口气。“那刚才琴酒念的那段是什么意思?”又是“面部中枪”又是“气管打穿”,听上去就很凶残啊。“哦。”赤井秀一神色古怪,“这是‘鹰司红生’的尸检报告。”“什么?!”江户川柯南失声喊道,“你怎么会知道——不,发生了什么?”现在已经是夕阳斜下之时,天空洒下橙红色的光。江户川柯南看到冲矢昴的脸隐在阴影里,平光镜片闪着白亮的光。“几周前,‘鹰司红生’被某个势力的人追杀。”“嗯嗯。”江户川柯南应声。“有过报道吗?”“有啊,”赤井秀一似笑非笑,“排场还很大。就是铃木特快那天。”“什么?!”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那天不是波本和贝尔摩德在设计抓雪莉吗?”灰原哀趁机以雪莉的身份被他们“杀死”,至此,组织对她的搜查才落下帷幕。而江户川柯南在后来也发现,组织的波本“安室透”,实际上是日本公安“降谷零”。“他们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把‘鹰司红生’的踪迹正好掩盖掉,他当时已经被追杀了快半个月,在铃木特快上被几个雇佣兵追上,发生了搏斗。”“最后顺利逃脱。”“那尸检报告……?”江户川柯南有些疑惑。“是在那之后,”冲矢昴推推眼镜,“‘鹰司红生’去往某官员家中取走交易信物的时候泄露了踪迹。”“在正式交易的时候,被一直守着他行踪的那伙人伏击‘致死’——就是前段时间小范围传播的‘Yokohama(横滨)神秘武装’,几个外籍雇佣兵被本地人拍到了装束。毕竟是在日本境内,FBI也拿到了那份尸检报告。”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毛利侦探事务所楼底下。“柯南——”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毛利小五郎今天看赌马比赛,喝了不少酒,把事务所弄得臭烘烘的。毛利兰开窗通风,正好遇见两个人。她在二楼俯下身喊:“快点回家吃饭了!”“好——!”江户川柯南冲着毛利兰一笑。“看来这只是琴酒顺理成章假死的圈套啊。”他慨叹道。“谁能想得到呢。”赤井秀一耸肩。“那个田中的尸体……”江户川柯南忽然想起。“NO。”冲矢昴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姿势。“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琴酒会处理的。”静悄悄地“处理”掉——毫不引起外界的注意。既然已经作了交易,琴酒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住所旁边发生那么轰动的恶行案件,否则……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下。他很担心那些过来猎奇的游客和采风的文字工作者的人生安全啊。再加上他那栋宅邸本就是东欧风格,总感觉会被捏造出很多子虚乌有的细节。“你们知道真相了……?”江户川柯南灵光一现,狐疑道。他其实还没有将田中宅全部搜寻过,面对这起案件,正处于“有一种朦朦胧胧猜想”的阶段。“对。”冲矢昴露出一个“被恶心到”“不想回忆”的微妙表情,爽快回答。“是什么手法?”江户川柯南不甘心地问。他本该自己去解开谜题,但是用脚趾头想这一次肯定没有机会了。他见赤井秀一沉默,径自说出自己的几个猜想:“宅子后面是土堤,尸体被从那里运走了?不,那样难度太大。莫非是被分尸藏起来了?……”“柯南——!”毛利兰在楼上再次探头。“就来了就来了!”江户川柯南挥挥手,目光炯炯地盯着赤井秀一。赤井秀一知道他这种知道谜底不罢休的精神,更何况小侦探已经强忍住好奇心不去田中宅搜查了,现在再不告诉他真相太过残忍。但是……赤井秀一闻着从毛利事务所飘出来的肉香。现在告诉他真相,未免也太过残忍。“是什么?”江户川柯南拽拽他的衣角,语气迫切。“……”“……呃。”赤井秀一摸摸鼻梁,“你们看到的尸体是什么样子?”赤井秀一字里行间写满委婉。“…浴缸里溺死?”“可以具体点。”柯南努力回想:“半浮半沉在水里?”赤井秀一委婉地说:“那就不是一整具尸体……可能是,呃、局部。”柯南眉头一皱:“果然是分尸案啊。”他低头仔细回想。“到底是藏在哪里……”江户川柯南喃喃自语。最后一丝夕阳的光辉消逝的很快,昏暗的夜色就要笼罩整片天空了。路灯一盏盏地亮起。赤井秀一抿唇:“厨房洗手台那里有一块铜板,电磁炉也还没有收起来。”“……你是说——”——无论是骨还是肉,煮熟之后就会变得十分便于处理。将铜板固定在电磁炉上,再将铜板另一端伸进放满水的浴缸,打开电磁炉就可以对浴缸与浴缸里的“东西”进行加热。“……”“柯南!”毛利兰的声音再次传来:“菜要冷了!”江户川柯南却觉得浑身发麻,手脚僵硬。无论是站在他面前的赤井秀一,还是楼上的小兰,抑或是他站立的这块地面,都变得渺远且毫无存在感起来。“就是你想的那样。”赤井秀一快速低声说道。旋即他仰起头:“他马上就来!”他冲毛利兰说。显然江户川柯南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半会儿不能够回神。赤井秀一很理解:毕竟无论是“江户川柯南”还是“工藤新一”,虽说遇上的案子都五花八门,但是这种如此……如此惊悚的案件,还是鲜有。…江户川柯南的鼻尖浮现出田中宅进门那股肉香,他只感觉原本鲜香的味道变得油腻粘稠起来。“令人作呕。”他喃喃自语道。江户川柯南抬起惨白的脸,望着辽阔的天空,试图强行摆脱那股粘腻的感觉。他们就这样静静吹了五分钟冷风,任由夜色爬满天空。随后江户川柯南终于动了。“我先走了。”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感想,有气无力地冲赤井秀一挥挥手。小小的身影步履沉重的迈上楼梯。赤井秀一不无担心的注视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楼道中。工藤新一此人,从小具有极高的道德感与共情能力——并非是毛利兰那种更普世意义上的“共情”,而是那种与人的“行为逻辑”产生的共鸣,这也是他直觉敏锐的某种源由之一。因此,江户川柯南发觉真相之后,感受到的那股属于田中和由的扭曲逻辑,与自己的三观形成了猛烈的冲突,这种撕裂会让他更加恶心。现在只能相信他的自我调节能力了。赤井秀一叹口气,向工藤宅走去。………江户川柯南萎靡地推开家门。“我回……”“欢迎回来!”毛利兰握着平底锅,笑容满面地招呼。江户川柯南一反常态,他半只脚还没踏进,就愣在原地。“柯南……?”毛利兰困惑地歪歪头。“兰…小兰……姐姐……”小男孩儿的声音颤抖起来,他面色发白,死命咬着自己的嘴唇。“柯南!”毛利兰担心地跑上前,伸出双臂。她的动作被江户川柯南制止。他后退一步,紧张地问:“今天煮的是什么?”“啊?”毛利兰不明所以,“是咖喱呢。”“啊,这样啊。”看来那股油腻的肉味是错觉。柯南使劲空咽了一下,深呼吸,试图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还有你最喜欢的排骨汤喔!”毛利兰得意洋洋,“今天的汤煲很久,非常白!肉入口即化哦……喂、喂!柯南!”“Yue!”江户川柯南转头,终于吐了出来。………月上梢头。米花町,田中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