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凌子健才收回目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温暖咬着唇站在一边,没有移动,也没有言语。莫小夏,张宇佟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病房,让本就安静的房间,更显空旷和清冷。“你的?”“对不起!”几乎同时,温暖和凌子健看向对方,同时开口,又在同一时间闭上了嘴巴。凌子健笑了笑,有些淡,有些勉强:“你先说吧。”“……”温暖顿了顿,咬着的唇因为用力而泛白,目不转睛的盯着凌子健的双眸,停顿了几秒钟,才说:“你真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吗?哪怕一点点,一点点的声音?”之前有多少震惊,现在就有多少困惑,有多少的困惑,就有多少的心痛。温暖不敢去想象一个人听不见声音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过着什么样子的生活。他更不敢去想,要是自己有一天再也听不到声音了,会怎么样?大概会疯,会崩溃的吧。毕竟,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多姿,各种各样的声音是那样的繁多,不管是动听的,还是难听的,不管是温柔的,还是尖锐的,不管是低沉的,还是高亢的,每天都会经历那么多那么多。不管是动物的鸣叫声,还是人类的交流声,不管是机器的轰鸣声,还是大自然的风雨声,总是那么多样,总是那么多那么多。温暖害怕去想,要是这一切都消失了,会怎么样。而且,凌子健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听见过声音,让一个本来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的人,一下子陷入到无声的世界中,这种悲伤,这种落寞,这种崩溃的思想,温暖不要说去尝试,就是想一想都浑身颤抖,几近崩溃。凌子健微微摇头,清瘦的面容上,并没有温暖以为的那种悲伤,反而是淡然的笑意:“习惯就好了。”习惯?怎么可能会习惯呢。温暖沉着脸,他恨凌山,从来没有一刻比这一刻更恨凌山。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有这样的亲人呐,简直就是,就是禽兽不如。温暖瞪着眼,气鼓鼓的咬着牙,磨得咯吱咯吱直响,虽然凌子健听不见,却依然能从温暖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中读懂了这人的心。“都过去了了,已经没事了。”“怎么可能会过得去?”温暖质问,声音有些尖锐,有些事可以过去,可是有些事永远都过不去。就像是他的父母给他的那些伤害一样,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每每想起,依旧会让他心痛难过,过去,怎么会过去呢。这些事,就如同一个烙印一般,已经深深的印在骨头上,流淌在血脉中,就算平时看不见,摸不着,奈何,一旦触及,就像是揭开的伤疤一样,一样的还是会流血。温暖的激动让凌子健动容,抬手招呼了一下:“过来。”温暖做着深呼吸,缓和了几下心中的情绪,才慢慢吞吞的走到床边,凌子健往一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坐!”温暖挺直着脊背,有些僵硬的坐在床边,想着自己刚刚的激动,连看都不敢看凌子健一眼。“真的没事了,这么多年我也已经习惯了,”凌子健说的不快,一双眼,一直紧盯着温暖:“你看,我们认识这么长的时间了,你不就一点没发现吗?”“那是因为……”抬眸争辩间,看到凌子健晶亮的眉眼,温暖一时语塞。“因为什么?凌子健轻笑:“因为我隐藏的好,还是因为你粗心?”温暖白了凌子健一眼,撇了撇唇角没有说话,嗔责的模样让凌子健禁不住莞尔轻笑:“你不是怼人挺厉害的吗,怎么不说了?”温暖明显一怔,心里打了一个突兀,质问的话脱口而出:“谁说的?”他明明很温柔的好吧。“陈松明啊。”凌子健说的坦然,一点都没有因为出卖了自己的主治医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那次,你怼…凌家那两个人的时候,陈松明说你很厉害,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脸颊一阵发烫,温暖禁不住脸红起来,嘴巴里却是倔强的争辩着:“我就是,就是…”“就是什么?”凌子健问。“就是看他们不顺眼,你都生病了,他们凭什么打你,不照顾你就算了,还来医院里闹事,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要是早知道…早知道你的耳朵也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我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他们……”轻歪着脑袋,流转的眼角在看到凌子健眼底的笑意的时候,满腹的话一下停顿下来,就像是 被截断了信子的鞭炮一样,一下哑了火,熄了音。“怎么不说了?”凌子健笑了,很是温柔,尤其是一双眼睛,柔的像是一汪清泉一般,让温暖沉迷其中。“不说了。”倔强的出声:“说多了,你又会说我怼人厉害了。”“呵呵!”凌子健朗笑出声,抬手揉了温暖的头发一眼,脸颊上的酒窝圆圆的,深深的:“不说你。“真的?”温暖问的急切。“嗯!”凌子健回答的认真。“其实…”凌子健停顿了下来,等到温暖带着疑惑的,等待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才继续笑道:“你不但嘴巴挺厉害的,就是拳脚也很厉害。”温暖得意一笑,眉眼弯弯的样子格外好看:“那是,我父母从小就不管我,村子里那些小孩都欺负我,老是抢我的东西,我不给他们就打我,时间长了,我就学会了打架……”温暖侃侃而谈,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或是开心,或是沮丧,都融化在点滴的诉说中。凌子健淡淡的笑着,认真的看着,看着温暖洋溢着笑意的脸庞,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将这人从愤怒的情绪中拉出来了,还真不容易啊。凌子健往后靠了靠,目不转睛的看着温暖俊逸的眉眼,阳光从窗口打过来,很明亮,阴影里五官,很美,很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