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如一抹云霞挂在天侧,为夜幕降临做下简单的铺垫,混沉的光从玻璃窗外投进公寓。睡饱了的乔墨精神抖擞,他周身轻松,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个什么梦。怀里的猫咪动了动耳朵,引起了乔墨的注意。乔墨:“!”乔墨的眉眼中浮出了几分欣喜,猫咪居然主动跑到了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睡得一脸香甜。他堪堪抿起嘴角,动作轻缓地将猫咪放回到软垫上。这几天,乔墨深刻体会到了吸猫的快乐,连带着睡眠都好了不少。以至于一个午觉,他意外地睡到了傍晚。他趴在猫咪身边看了好一会儿,用指尖挠挠猫咪的脑袋。“喵……”乔墨忍不住哄道:“好乖好乖。”他趁着猫咪还睡着,戴上一顶鸭舌帽,蹑手蹑脚地开门下了楼。回来时,乔墨的手里多了一个快递箱。门被轻轻地关上了。软垫上的砚池慵懒地打哈欠,连眼都懒得抬。直到乔墨拆快递发出的动静引起了他身为猫咪的好奇心,他才慢悠悠地撑起身,睡意稍退,一双滚圆的眼睛定然地盯着乔墨,抑或是乔墨手中的纸箱子。乔墨却顾不上别的,一拿出新买的东西,就兴致勃勃地进了厨房。砚池怀揣着一份来自猫咪习性中的向往,慢步靠近这只纸箱子,探头探脑地嗅了两下,又抬臂,用爪子碰了碰。在确认安全后,他脑子一空,直接蹦进纸箱里玩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他从里面叼出一张出货单。上面写着——XX牌进口鱼子酱。单价:888元。数量:5。砚池满头问号,将价格看了三遍。砚池:……乔墨你好奢侈。再一想,砚池改口:乔墨你真好命。虽然他们都没有快乐的童年,但乔墨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与砚池悲催的困境实则截然不同。鱼子酱的牌子很是眼熟。砚池想起来了。他听白亦凝提过,这个牌子的鱼子酱很特别。对于他们猫科人来说,它是非常独特的美味,也只有他们猫科人才分外钟情这一款。白亦凝毫不夸张地对此做下评价:“小时候,我爸妈一打开那个盖子,我们全是嗷嗷待哺的奶猫!我妈说我的猫形最可爱,我就总是第一个变成猫,抢第一口鱼子酱!”白家父母经常会将它当作奖励孩子考试进步的礼物。但砚池从八岁开始,不管成绩多好,表现得有多乖巧,他一次都没被奖励过。甚至,他的父亲砚方山唯恐他会变成猫,家里连鱼虾都很少能上桌,一切都极为严苛。砚池明白,砚方山厌恶他,却从夏雅离开的那一刻起,不得不养育他。枯燥且不受宠爱的童年,让砚池在潜意识中不断抵触自己身为猫科人的事实。他在出车祸前,大概有十年不曾变成过猫了。时过境迁,长大的砚池不再奢望任何,只是他心里空缺的那一角,应该是永远都补不上了。砚池自认无所谓了,继续埋头玩纸箱。十分钟后,乔墨端着不大的猫碗,风一阵地从厨房出来。鱼子酱的香味诱人,砚池瞬间从纸箱里冒了半个脑袋。他的视线鬼鬼祟祟地跟着乔墨的手走,确定那是自己的猫碗后,他心中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他顾自否认了这个想法。砚池也不屑从乔墨这揩油。他想,就算乔墨给他吃,他也没必要吃。他不想拿乔墨的好处,不想欠人情,不想让乔墨得意。他想了许多“不想”。结果乔墨一对他招手:“小黑,过来。”砚池是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砚池一个急刹车,眸中慌乱:……大意了!他想到了白亦凝说的那句“嗷嗷待哺的奶猫”,莫名尴尬。砚池咬咬牙,断定自己刚才可能是失智了。做猫真麻烦,寄人篱下,任何行为都是无奈之举。砚池执拗地替自己找好了台阶后,装作不大高兴的样子凑近了。他干咽一口唾沫,淡淡道:“喵?”明知故问:【干什么?】乔墨看不透砚池丰富的内心,只单纯地被奔向自己的猫咪直击了心脏。乔墨把猫碗放到地上,目光一扫被猫咪玩得乱七八糟的纸箱,宠溺地笑道:“是不是闻到味道了?连纸箱都不玩了。”果不其然,猫碗里是碾碎的猫粮拌着满满一碗鱼子酱。砚池对着猫碗仔细瞧,口水流到了心窝子里。他诧异地看了看鱼子酱,又看了看乔墨,震惊地“喵喵”问:【给我的?】“你要是实在吃不了猫粮……”乔墨把猫碗往砚池那推过去一点,不嫌麻烦地说,“我就再找点别的主食喂你。”乔墨纳闷,自言自语:“之前明明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喜欢吃了,难道是这个牌子的猫粮改配方了吗?”砚池心虚地动了下耳朵。他不是不能接受猫粮。他不吃猫粮,一方面是因为家里鱼干管够,一方面是他想和乔墨作对。然而,今天的他没办法违心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胡闹,他发现乔墨除了打了他几下屁股,想尽办法让他吃猫粮以外,根本没有要将他丢出门抛弃的念头。最重要的是,乔墨和自己一样,有同样被抛弃过的经历。在这一层一层的“了解”与新建立的关系下。砚池破天荒地承认,如果自己真的是一只普通的猫,他会喜欢作为饲主的乔墨也不奇怪。而作为人类的他,其实早就对乔墨动过心了。但他又会想到那个冬天,他未能送出去的那杯热奶茶,会想到那个被夺走的名额。都说先喜欢上的人是输了,那砚池是输给了乔墨两次。第一次是输给学弟乔墨,第二次是输给徒弟MO。砚池的情绪变得低迷,他无法判断乔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更是有些死鸭子嘴硬的。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因此受到了打击,才曾那么反感乔墨。可说实话,乔墨不喜欢他是乔墨的自由。那个名额被抢走,也并非乔墨本人主动所为。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觉得乔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砚池思绪万千,眸中在不经意间有了点点光亮,又不敢太过确定。他围着猫碗,低头嗅了数次,内心煎熬得无法下嘴。忽然,他的脑袋被乔墨摸了摸。乔墨温柔中透着无奈,耷拉下肩膀:“还是不愿意吃吗?”他丝毫没有责备猫咪浪费了一碗鱼子酱,转身就去拿了小鱼干和金枪鱼罐头。乔墨一贯是啰唆的,语气很像是同朋友谈天那般自然,听得人很舒服。“得再买点罐头了,小黑,下次我们试试别的口味的吧?我看评论说,虾米罐头也很好吃——”乔墨边说边回头,看到猫咪已经一头扎进了猫碗。乔墨:“嗯??”砚池被乔墨宠得晕头转向,他不再扭捏,先是低头细嚼慢咽地吃了一小口鱼子酱,然后就是一大口,最后他狼吞虎咽地抬起头:“喵!”【好吃!】“喵喵!”【原来好命的人是我啊!】猫咪露出了夸张的幸福表情,吃得不亦乐乎。乔墨倍感意外,他担心猫咪噎着,一边笨拙地哄声:“慢慢吃,慢点。”一边拆开一盒新的鱼子酱,都不等猫咪吃完,就用小勺子将它们统统加进了猫碗中。乔墨同猫咪确认:“是喜欢的对吗?”砚池用行动回答了他。乔墨拿出手机,爽快地购买了一整箱鱼子酱。紧接着,乔墨打开微信,点开了一个备注为“哥哥”的聊天框。乔墨:[哥,谢谢你推荐的鱼子酱。]乔墨:[小猫磕头表情.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