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整,公寓的门发出清脆的密码解锁声。被白亦凝气到睡不着的砚池听到声响,一溜烟地跑去玄关。随着门一开一合,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酒气,不难闻。玄关顶的小灯跟着亮了,一个同乔墨长得颇为相像的男人出现在砚池面前。男人五官俊朗出挑,周身散发着一股不容靠近的冷漠感。砚池不用猜都知道这人是乔屿。乔屿的个子很高,身形也比乔墨宽大结实许多。在那张冰冷的脸上,一双眼眸深邃不见底,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启:“让开。”砚池警惕地后退两步。乔屿却没拿正眼看猫,兀自脱了鞋,径直走向卧室。而他怀里抱着一个喝醉了的乔墨。砚池张了张嘴,脑子一抽,想到了许多豪门明争暗斗的情景。他心惊地追上去,不离半步地跟在乔屿身后,全程盯梢。稍有不慎,公寓内就会出现“喵喵”的警告声。乔屿把乔墨放到**,面无表情地开口:“乔墨喝醉了。”砚池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便假装成一只普通的猫,蹲坐在地板上歪了歪脑袋:“喵?”看着故作呆萌的猫,乔屿一阵沉默,但看上去耐心不多:“他为了你,非要回这边。”这一回,他望向砚池,那轻蔑的眼神比乔墨往前在学校时的更为冷冽。砚池见情况不对,缓缓地站直了,没吭声。乔屿沉了沉下巴,继续自己手头的动作。然而砚池盯乔屿盯得紧,动不动就伸爪按住乔屿的手背,示意对方别乱来。本就是挤出时间送弟弟回来的乔屿,轻易地被这只猫惹恼了。他的语气傲慢,直截了当地问:“你来?”砚池一肚子话卡在喉咙里,有口难言。若是平时还好,砚池现在变身困难,怎么照顾一个醉酒的人?他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忍了。乔屿不屑地冷哼一声。砚池额前青筋暴起:艹。**的乔墨很是时候地翻了个身,打破了僵局:“冷……”乔墨抱肩缩成一团,带着鼻音重复,“我冷……”乔屿将冷气上调了两度。砚池也不闲着,他熟练地跳到**,咬着被子一角往乔墨身上扯。其间,砚池的尾巴碰到了乔墨的脸颊,使得乔墨喃喃着靠近,含糊不清地喊:“小黑。”“喵。”砚池凑过去,脑门碰了一下乔墨的额头,算是安抚。这一幕恰好被乔屿撞见。他慢条斯理地站在一旁抱起肩,也不提帮忙,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卖力给乔墨盖被子的猫。被子不小,砚池个头不大。前后几分钟的时间过去,砚池累得气喘吁吁,还不幸被被子绊倒,一头扑到了乔墨胸膛上。乔屿看不下去了,上前拎开了砚池,亲自帮弟弟整理好了被子。他貌似对砚池有些偏见,性格并不如在乔墨面前那般好,他淡然开口:“没用。”砚池:“……”乔屿开始给乔墨解衬衫扣子。解到第二颗时,砚池重新跳到**,一脚踩在了乔屿的手背上,神情中带着几分愠怒:“喵嗷!”【别动他!】乔屿头也不抬,手劲很大,将砚池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床边的备用猫窝中。乔墨却突然抵开了乔屿的手,微声沙哑道:“我要睡觉……你、你别欺负我……”这是睡迷糊了,乱说话了。乔屿头疼,心想下次可不能再让乔墨喝酒了。一杯就倒,这酒量也是没谁了。他耐下性子:“我给你换件舒服点的衣服。”乔墨摇头,抱着自己的枕头缩回一团,不配合地拒绝:“不要……”乔屿没打算惯着,他准备强行换。但他的手还没碰到乔墨,自己的西装一角就被一只露出尖牙的猫毫不留情地咬住。锋利的尖牙刺穿了价格不菲的西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猫咪面露凶狠地皱紧着脸,愤愤然地龇着牙,从身体中发出一道有力的低吼。卧室只开着一盏小灯,乔屿的脸在若明若暗的灯光中,始终表情如一,他松开了手。猫咪很机灵,见好就收,立刻松口跃到乔墨身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势弓起身子,死死瞪着乔屿。乔屿神色自若地起身,抬起手臂往下拍了拍西装。然后他倒了一杯水,放到床头。“乔墨最近有心事。”“……”乔屿与砚池对视,意有所指:“他比较单纯,容易受骗。”他的身姿挺拔,微偏了偏脑袋,垂眸漫不经心地按着手机,以一种异常冷静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我希望他的心事,不是你造成的。”砚池感到不对劲,乔屿说的这些话,仿佛断定自己可以听懂一般。为此,砚池缓缓地将身躯往下一压,仔细嗅了嗅。他这才从空气中,抑或是说在乔屿身上,寻到一丝属于猫科人的气息。砚池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轻举妄动。乔屿则不再多言任何。约莫过去半个小时,确定乔墨已经睡深后,乔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公寓。“喵……”砚池紧绷的身体可算是放松了下来,他的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搞不清楚乔屿到底有没有恶意。正想着,他身后的乔墨蓦地坐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考。砚池急忙凑过去:“喵?”【醒了?】乔墨睡眼惺忪,一身酒气未散。他无视了猫咪的关心,单手揉着眼睛爬下床。他在地上不明所以地蹲了会儿,慢慢地站了起来,又愣了会儿。乔墨垂下手,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卧室。砚池紧随其后,担心得要命:“喵?”【你干什么?】乔墨不理猫咪,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客厅转来转去,险些摔倒。他扶着墙,脚边抵着一只一直叫唤的猫咪。乔墨迷惘地驻足,低头看了一眼。砚池仰头,入目的,是往日里的高岭之花,清冷冰山,在此刻居然像个小傻子一样,笑得软糯,开心地喊道:“小黑!”这个醉鬼终于认出了自家猫咪,他弯腰抱起,用脸颊亲昵地贴贴砚池,暧昧地说道:“好想你。”砚池不免心里漏了一拍,红了一张猫脸。“喵!”【快回去睡觉!】乔墨置若罔闻,他一手搂着猫,一手摸着墙,顺利走到了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单手刷牙,泡沫轻飘飘地落到了砚池的脑门上。“唔?”乔墨咬着牙刷,随手抓过一块毛巾,含糊道,“擦擦。”“喵噜噜——啊呸!”砚池欲哭无泪,和醉鬼沟通无能。要是普通的猫,怕是早就踹开饲主逃跑了。可他担心弄伤乔墨,默默承受了一番**。洗漱后,乔墨嘴里的酒气淡了不少。他也跟着舒服了点,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了淋浴间,神志不清地说:“我……我想……”砚池猫脸一紧,高声:“喵!”【你不想!】乔墨红着脸颊举起手,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报告!我想洗澡!”砚池要疯了,在他拼了命的叫唤下,谢天谢地,乔墨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乔墨顿了几秒,迟疑地转过身,小声诉苦:“我没力气,洗不动……”砚池安心了。乔墨沮丧了会儿,很乖地同猫咪说:“那就……去睡觉了。”他大步朝门外走去,一个不当心,他“咚”地撞在了门框上。一人一猫同时发出惨叫。“喵!”“啊!”猫是被吓的,人是被痛的。乔墨更是重心不稳,软绵绵地往后退了几步,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朝后倒去。砚池心都要跃到嗓子眼了:“喵——”“乔墨!”伴随着一声因为惊慌而变得异常粗犷的嗓音,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宽大的手搂住了乔墨的腰,惊险地将其护进了一个稳当的怀抱中。洗手间内的些许东西散落一地。“啊……”砚池的背脊被墙壁撞得生疼,他皱紧了眉,咬紧着牙关,片刻后:“乔墨,你没事吧?!”话音刚落,他一愣。砚池猛地望向自己的手,五指分明,连指尖的茧都分外清晰。而他头发微微长,全身**着,怀中抱着一个正在哭鼻子的醉鬼。砚池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他变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