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陈设还是砚池离开时的模样。乔墨提前让阿姨收拾了客厅,将能折叠的沙发摊开,摆成了一张一米五大小的床。乔墨坐在沙发上,意思是以后自己就睡这儿了。不然要是让他和砚池睡一个床,他大概会通宵无眠。又或者……他偷瞄了砚池一眼,总觉得砚池会捉弄他,例如傍晚在宿舍的事儿。可出乎意料的,砚池竟然没有异议,这让乔墨不禁松口气。砚池不知道有没有将乔墨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很自然地转了话题,和乔墨有说有笑地吃了晚饭,又主动洗了碗筷。乔墨的房间很整洁干净,东西不多,几乎都是一些必备品。他有好几个柜子都是空着的,刚好能给砚池用。只是砚池的行李同样不多,两个人整理行李后,依次冲了澡。砚池先洗的澡,热水打在身上的一刹那,他绷紧的神经得到了放松。紧接着,疲劳也漫上了他的心头,他只觉得走出浴室的自己脚步沉重,眼皮同灌了铅一样,不由地往下沉。时间指向了晚上11点整。砚池坐在地毯上,身体靠着沙发看手机。浴室里,乔墨还在冲澡,水声连续不断地像是一首催眠曲。微信上,有砚舟发来的消息。[哥,各退一步吧。爸是很过分,但爷爷心里很记挂你,他还给你留了钱。你要是不去,这钱可能就没有了。][你考上C大,家里以你为荣,我觉得是件好事。]陆续的,还有几条。砚池没心思细看,经此一遭,他彻底了解砚舟的为人。可能砚舟这朵生活在温室中的花朵,永远都无法理解他生存的坎坷,也不想理解吧。砚池指腹一滑屏幕,删除了砚舟的微信,拉黑了砚舟的号码。他缓缓地望向天花板,刺眼的灯光叫他恍惚地想了不少。他想和那个家断了,想快点毕业,想去一个他们找不见他的地方生活。砚池心里堵着一团线,顾自理顺后,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在静谧的坏境里,他昏昏欲睡地抬起手臂,横压在眼睛上,挡住了光源。乔墨轻着步子走到他身边,关心地问:“学长?”砚池睁开眼,朝乔墨伸出了手。“让我抱抱。”他长着一张不适合说叠词的脸,但话一出口,又没什么违和感。乔墨心如鼓擂,认真地站着思考,考虑自己该以什么姿势去和砚池抱抱?他飞速地在大脑里回想起很多电视剧的场景,无一不让人面红心跳。砚池犯规地喊:“小MO?”每回他一喊这个称呼,乔墨就没辙了。乔墨懵懂着神情,坐到了砚池的怀里,问:“是这样抱抱吗?”“是。”砚池勾起嘴角,满足地蹭着乔墨微热的脖颈,低低地含糊着,“困了。”乔墨像是贴在砚池耳边说的:“那去睡觉吧,很晚了。”“你一般几点睡?”“11点。”乔墨说,“有时候12点。”被小黑纠正过的作息极其规律。乔墨从砚池身上起来,整理了被蹭乱的睡衣,洗过澡的热气还残留在他的眼神里,黏在砚池身上。他拉着砚池的手,给对方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简单的卧室:“房间里的东西,你都随便用。”砚池听得眼皮耷拉下来,困倦地去关了客厅的灯。乔墨以为砚池是在催促他,连忙道:“晚安。”他踮起脚,生涩地亲在砚池的颧骨处,一不小心位置亲高了点。他笨拙地道:“明早见,学长——”“不想分开睡。”砚池打断了他的“道别”,二话不说地揽过他的腰。两人一同倒在了**,惊得乔墨瞪大眼睛,被动地将脸埋在了砚池的胸口。“学……”砚池说:“我脸上疼,手也疼,就想抱着你睡,不然睡不安稳。”这“耍赖”的行为令乔墨满面潮红,不太知道该怎么应对。无奈,乔墨微启了唇,把要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而砚池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按灭了灯,又照着乔墨的习惯,留了床头的一盏小灯。砚池的声音乏乏。“晚安,小MO。”今夜砚池的体温比往常都要高,他却没来由地觉得冷,下意识地与乔墨贴紧了。砚池大抵是真的累了,不到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他的眉头动不动就紧皱起来,呼吸也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乔墨等他睡得深了些,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抚平了他的眉头。幽暗的灯光下,乔墨无心闭眼。他细致地瞧砚池的脸,用视线描着砚池的轮廓,又生怕吵醒砚池,便轻轻地看。他的声音更是小到几乎听不见了:“没事的,我陪着你。”乔墨犹记得开学典礼那天,砚池也是如此,困乏欲睡地待在自己身边,还稀里糊涂地将他的水喝了。那时候的乔墨满心不解,怯懦地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讪讪地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殊不知没过多久,砚池就提着那一袋子零食,莽撞地闯进了他的心里。在外人看来很是简单的一件事,在乔墨这儿则成了人生的初次体验——砚池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个给他送礼物的人。乔墨非常开心。-凌晨两点,乔墨是被砚池辗转的动静吵醒。砚池的呼吸粗重急躁,正陷在一个冗长的噩梦里。梦中四下漆黑,看着空旷的街道实则逼仄如局限的方盒。他在里头处处碰壁,撞得四肢淤青一片。这是个毫无根据的梦,它里面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在了。它是砚池一人的世界,孤独、寂寞、偏见、厌恶……它们统统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背脊上,压得砚池喘不过气来。他潜意识中地抓紧了自己唯一能够抓紧的东西。“学长!醒醒!”砚池猛然睁开眼,他抓住的是乔墨那只已经被他捏到发白的手。“哈……”他用力呼出一口气,湿透的胸膛不断地起伏。视力在深夜中恢复得缓慢,乔墨在他面前隐隐约约,不清不楚。而他的额前有一只微凉的手落下,又仿佛被灼了一下,速速地缩回。“乔墨?”“我、我在。”砚池周身发麻,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吃力地喘息,分明额头烫得厉害,却觉得身上起了一阵恶寒,说不清得难受。在乔墨的搀扶下,他缓慢地坐起身来,问:“几点了?”“两点多。”“天亮了吗?”砚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他头昏脑涨地张口,嗓子里压着一团干火。乔墨一愣:“没有,是晚上的两点钟。”砚池脸色苍白:“能帮我倒杯水吗?”他说,“我很渴,没什么力气。”乔墨赤着脚去客厅倒了一杯温水,急寥寥地递到砚池口边,喂了几口进去。家里没有退烧药。乔墨没再耽搁时间,他打开了打车软件,可上头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附近无人接单。他紧接着给李振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眼见着砚池半瞌上了眼睛,乔墨心急如焚地半坐在**,让砚池靠着自己。他用掌心抚摸砚池的背:“很难受吗?”砚池的脸颊压在乔墨的肩膀上,面部泛起了病态的绯色,艰难地皱紧了眉,硬生生地咽下一口唾沫。“乔墨,为什么……这么甜?”乔墨仍在发愁怎么去医院,完全没听懂砚池的话。他只当砚池是烧糊涂了,又觉得砚池的身体实在是沉,累得他额前也渗出了细细的汗。但砚池不太对劲,他的一双眼眸清晰了没多久,就瞬间迷离。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着一股浅淡的甜味。它钻入砚池的鼻间,直勾勾地朝他的心口坠去,像条捆带,缠着往下一拽。砚池陡然发现,甜味的来源竟是乔墨。他撑起身体,呼吸唐突地扑到了乔墨的勃颈,微微痒地如藤蔓爬过两人的肌肤。乔墨一个激灵,手机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却猛然天旋地转,眨眼就被砚池倾身压倒在了**。砚池的吻铺天盖地地覆了下来。这一回,不论乔墨怎么“挣扎”,砚池都不为所动,有力的双臂禁锢着乔墨的任何一个动作,不讲理地攫取那一抹甜,如同本能的觉醒,连带着让彼此的呼吸都灼热地上升数个度。“学、学长?”乔墨的声音被砚池悉数吞入口中,泛起涟漪的眼睛快要滴出水来,身上单薄的睡衣也随之上滑,堆叠在他的胸口。砚池停了几秒钟,分开的一刻,口中回甘。这个吻仿佛是降温的利器,短暂地让砚池恢复了理智。面前的乔墨如同一只被擒住的兔子,被砚池吻蒙了,小口喘息。他那不同于往日的神态,不偏不倚地被砚池尽收入眼帘。砚池喉间沙哑,虔诚地轻啄了乔墨的唇。有时候,清纯的动作比起狂热,更为让人触动。仅此一吻,乔墨的心尖颤栗,惶惶然地起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