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明玉这个温和的笑意,殷君衡心中萦绕着的那些疑虑和阴云悄然消失。一边转身迎了上去,殷君衡一边道:“怎么这么快?”丝毫不提他刚刚等得有些不安和焦躁。沈明玉笑了笑,雪白如玉的面容上神色平静温柔:“母亲让我叫殿下进来,打算留我们用了午膳再走。不过我想殿下或许有公务要忙,就来问问殿下,有空陪明玉和母亲一起用午膳么?”殷君衡微微一怔,说实话有点犹豫。他本是打算带沈明玉见了沈松庭和陈氏,走个过场就回府。不过看得出来,沈明玉和陈氏感情很深,难得这次能够见面,他好像也不应该太苛刻。所以稍微沉默了一下,殷君衡就道:“也没什么公务,用个午膳不碍事。”沈明玉唇角弧度又弯了一点:“好。”这次,殷君衡没意识到,沈明玉这个笑容明显温柔明净了许多。比最开始那个客气疏离的笑要舒服多了。其实里面的原因也很简单——沈明玉早起时听到殷君衡和影卫交待了一些下午要办的公务,现在又说没有,是为什么呢?当然,沈明玉也不会提,殷君衡答应了留下来用膳,他就把人留下了。陈氏这次亲自下厨,做了不少爽口的家常小菜,殷君衡在太子府没吃过这些东西,这会吃着倒也舒心。只是,午膳还没吃到一半,殷君衡就和沈松庭一起被泰安帝急召了。原因很简单——下面官员来报,又有人在附近一处山隘中寻到了仙人踪迹,泰安帝十分欣喜,已经着人去寻,甚至要亲自去看。宫里人都劝不住,只好找了沈松庭和殷君衡来。这俩,算是目前泰安帝唯一能听得进去话的人了。殷君衡听到这么一回事,即便是当着沈明玉和陈氏,脸色也骤然沉了下来。不过很快,他又换了一张淡然的面孔,拿起手帕,匆匆擦了嘴,就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沈明玉自然不会多问,默默起身就把殷君衡送到了门口。临出府前,本来一切都准备好了,殷君衡却忽然转过头,看向沈明玉,叮嘱道:“若是我不来,你千万别私自回府。”沈明玉看着殷君衡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也认真点了点头:“好。”不过殷君衡此刻沉思了一会,又取出一枚令牌交给沈明玉,凑上前来压低嗓音道:“你先拿着这枚令牌,若我来不及回来,会遣人来接你回去……”越说到后面,殷君衡话音越低,但足够沈明玉能听清。而两人间此刻距离极近,鼻梁几乎要贴到一处,殷君衡都能看到沈明玉那蝶翼一般轻轻闪动的漂亮羽睫和淡粉色的薄唇。沈明玉也能感受到殷君衡说话间落在他眉心的温热吐息,总感觉……殷君衡下一刻就要吻上来。不过,殷君衡毕竟是殷君衡,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肆。低声交代完沈明玉之后,殷君衡凝视了沈明玉温柔如玉的面容片刻,忽然就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在沈明玉侧脸抚了一下。“等着我。”他低声道。说完,便唇角静静勾了勾,转身走了。留下沈明玉一人在原地愕然。只等殷君衡背影消失在门外,沈明玉脸颊处被殷君衡方才抚过的地方便一阵阵微微烫了起来。半晌,沈明玉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忍不住抿了唇。外人看来,那倒是个十分平常的告别动作,可只有沈明玉才知道,殷君衡轻抚过他脸颊时还顺势捏了他脸颊处的软肉一把。沈明玉:……说好的阴鸷嗜血,把人当替身都没有一点惭愧之心的太子呢?怎么愈发像个登徒子了?一旁跟过来的陈氏不明就里,但看着沈明玉的模样,却忧色更深了。她此刻越发后悔,觉得最初就不该让沈明玉嫁过去——沈明玉那么单纯又心软,怎么玩得过心机深沉的太子?咬了咬牙,陈氏忍不住想:也许……那张釜底抽薪的牌,该拿出来了。·殷君衡和沈松庭走后,偌大的沈府就愈发安静了。陈氏带着沈明玉又回了自己的住处,下午两人便在庭中坐着,陈氏绣花,沈明玉在一旁帮她递针线,又听陈氏絮絮讲一些从前的事。不知为何,陈氏又讲到了仙人,不过她讲的是寻仙之事。沈明玉在一旁就当做童话故事听。然而讲着讲着,陈氏忽然就咬了一下唇,慢慢把针线从自己手中刺绣的扇面里抽出来,低声道:“其实玉儿,有件事母亲一直没跟你讲。你那身体一直不好,并非你真的天身体弱。”沈明玉听到这,心头不由得微微一跳:“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氏就这么盯着面前漂亮的鸳鸯合欢扇面,犹豫了好一会,方才轻声道:“因为玉儿你也有仙根,而且你的仙根很好,未必比你大哥差。”就算沈明玉再淡定,听到陈氏这话,也不由得微微一震,露出几分惊讶之色。这件事,系统也没给他讲过啊,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说,陈氏真的藏得太深,想在这给他下套?过了许久,沈明玉皱眉略显含蓄地试探道:“但为何母亲先前不提?”陈氏神色微微一僵,半晌,她苦笑道:“是因为那仙人说,你的仙根太特别,修炼起来困难重重,若是修得好便一飞冲天,若是修不好性命堪忧。还跟我说,若是想送你修仙,必须签下生死状。那时你才三岁,我舍不得你,又唯恐里面有诈,便拒绝了。”沈明玉:……这怎么听起来像新型拐卖儿童的传销呢?但又不好直接说破。倒是陈氏,一眼就看出沈明玉的怀疑,这会她看四下无人,忽然就抓住沈明玉的手道:“玉儿,你别不信。当年那仙人虽然走了,但也给母亲留了一块玉佩,那玉佩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有一次为娘发高烧,人事不省,那玉佩忽然就自动放出凉凉的光来,把为娘治好了。这绝对是仙器啊!不是假的。”沈明玉这才重视了起来,却又有了新的疑问:“那母亲,玉佩在哪?”陈氏犹豫片刻,拉着沈明玉的手起身,带着他进了房间。翻箱倒柜了好久,陈氏在衣箱最底层,终于找出了一块白玉玉佩。而当那玉佩拿出来的一瞬间,屋内的气息仿佛就骤然清新凉爽了几分。沈明玉神色终于认真了起来。这会,陈氏垂眼,把那玉佩轻轻放到他手中,就无奈道:“本来母亲想把这件事藏一辈子,让你当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奈何……你嫁给了太子。”沈明玉听到陈氏这话,目光动了动,忍不住有点想为殷君衡辩解几分。他其实理智下来想明白了,觉得殷君衡还不至于糊涂到把他当什么人的替身。最多就是有些移情罢了。至于他自己,他本就是来做任务的,对殷君衡暂时也并无那方面的感情。既然如此,殷君衡倒也算不上亏待他。可还没等沈明玉解释,偏偏这时陈氏又道:“太子对你虽好,可我总觉得不安心。”“因为你父亲当年对我也是如此,一开始我差点都信了他。后来才知,是因为当年夫人怀不了子嗣,你父亲舍不得荣华富贵,又不想绝了后,就找了我这个家生子奴婢,好操控,也对他死心塌地。”“男人啊……”沈明玉却讶异道:“夫人她居然,可大哥……?”“你大哥是夫人和你父亲的子嗣不假。但能有你大哥,那都是夫人爱你父亲爱惨了,找了一位仙人,拿自己三十年阳寿换了你大哥出生。”“所以我也很佩服夫人,我对你父亲,尚做不到如此。但也替夫人可惜,毕竟你父亲,并非良人……”一下子吃了这么大两口瓜,沈明玉简直有些理不清思绪。他这时沉默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低声道:“母亲能清醒,明玉就放心了。”陈氏没想到沈明玉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怔了怔,便默默笑了。笑完,她就露出十分严肃的神情看向沈明玉,握住了沈明玉拿着玉佩的手道:“玉儿,母亲现在把这枚玉佩交给你,就是让你知道,你除了永远在太子府之外,还有别的选择。”但说完,陈氏犹豫片刻,又道:“只是母亲也不清楚,这选择对你来说,到底是福是祸。”“可若是太子真的哪日不喜欢你了,厌弃你了,这条路走一走,也无妨。知道么?”听着陈氏这番话,沈明玉仿佛看到了曾经为他奔波治病,殚精竭虑的父母,心头百感交集。过了许久,他轻声道:“好,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一定会把母亲也接走。”陈氏闻言,一直显得有些忧虑的脸上终于绽出一丝明亮的笑意来。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沈明玉的手。“好!”·天色渐晚,大约到了戌时,还没见殷君衡回来。陈氏见状,忍不住就提出若是殷君衡不来,沈明玉便在沈府歇下好了。沈明玉知道陈氏想他念他,这会笑了笑,就答应了。不过,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掌灯时分,陈氏正布好晚膳,殷君衡派来的马车却来接沈明玉了。陈氏纵然不舍,也不敢违逆太子命令,临走前还给沈明玉塞了一个包裹,里面都是些沈明玉喜欢的吃食和一些她亲手织的香囊,扇面等物。沈明玉这时拿着令牌,跟那接他的影骑对了暗号,就欠身对悄悄抹泪的陈氏柔声道:“母亲别难过,明玉日后有空,一定会再来看您的。”陈氏一边擦眼睛,一边点头。沈明玉上了马车,离开了。临走时,陈氏一直站在门口,遥遥同他招手,直到看不见那马车,陈氏才终于叹了口气,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才打算转身回府。可偏偏这时,又一辆印着太子府图案的马车驶了过来。陈氏见状,有些奇怪。直到那马车上的影骑跳下,对陈氏拱手道:“在下是太子府的影骑,奉太子之命,来接太子妃回府,这位娘子可否帮忙通传一声?”这影骑的话一出口,周围管事和小厮们都不由得露出一点莫名其妙的神色。有的人笑呵呵地就准备调侃说太子府怎么办事这么不靠谱?唯独陈氏,怔了怔,脸色立刻就变得惨白。作者有话要说:五十个小红包切片二:哈,我要出场了!殷君衡:糟了,老婆没了!沈明玉:要是能修仙的话,我可以殷君衡:不,呜呜呜,我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