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砸了锁,“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意外的,内里却并不萧索。君无忧生母是林家的嫡小姐,林家世代为将,先帝尚是皇子时便娶了林家的独女,林安然,得到了林家的支持,而后帝位稳固……到底曾经贵为一国之后,即使被终生禁足,先帝也未将宫人全撤了,贴身宫女,使唤太监,该有的还是有,只是这辈子,林安然都无法踏出宁康宫半步。是以这一年来,林安然在这宁康宫里倒是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生活。宫殿里到处收拾的很干净,想来也是。这里的宫人们也无法踏出半步,只能多找点事做了。好在都是原先林府的死奴,否则这乍然被主子连累,难恐不生出异心。君无言未让人通报,同柳云扬一道,径自去了内殿。林安然正端坐殿中,潜心抚琴,琴音缈缈,竟有些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之感,且仪容端庄,仍是那个风姿绰约的后宫之主。着实不像个疯了的人。“六皇子?”林安然身边的嬷嬷见着君无言,很是诧异,向外张望了下,按理说,不该有人进来的。“嬷嬷错了,现在是陛下了!”林安然听见有人过来的时候顿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对外面的事,她已经全然不关心了,而她一个冷宫废后,想来也没人来找麻烦,既如此,静观其变便是。一双玉手仍在弦上,未偏移半分,对着嬷嬷提醒道。她只是不明白,君无言为何过来。想起柳文林的交代,君无言开门见山,“皇兄的下落,不知太后可有兴趣。”果然,林安然闻言,情绪过激,断了根弦,食指一道血痕,点点猩红从指间滴落,“娘娘!”嬷嬷一见林安然伤了手指,立时上前查看。“无碍!”林安然收回手,并不让人处理伤口,而是对着君无言道:“陛下不是诓哀家?”林安然站起身,走到君无言身前七步距离,一身白衣出尘,只是脸上难掩焦灼。“自然。”“有什么要求?”林安然不愧将门之后,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百年恢复淡然,当然,只是面上。这次君无言没说话,柳云扬上前对林安然行了个抱拳礼,“臣柳云扬见过太后。”虽然林安然是太后,但禁足深宫,空有其名,柳云扬不见大礼也不算逾距。“免礼。哀家早被先帝禁足于此,柳大人不必多礼。”林安然知道君无忧身边有个柳云飞,自然也认识柳云扬。“是家父让我们来找娘娘,家父说,有些事,娘娘比较清楚。”柳云扬替君无言道明来意。听到柳云扬说起柳文林,林安然便明白,他们是来问当年的事情了。林安然笑了笑,很浅,似乎有些无奈,而后对身后的嬷嬷吩咐,“准备奉茶!”“跟我来,这些事,说来话长。”说完,林安然转身朝身后的长桌边走去。嬷嬷很快端来了一套茶具。两人都没想到,竟然林安然亲自煮茶。“不必拘谨!”林安然瞧着两人都有些紧绷,浅笑着打破沉寂,“哀家同柳丞相也算旧识,未嫁给先帝前,哀家同你母亲是闺中蜜友,那时,我们还说,今后我们俩的孩子还可结个娃娃亲,可惜后来,我们生的,都是男孩。不过……”想到柳云飞同君无忧后来竟成了那种关系,林安然只能遥遥头,“罢了罢了,都是命数。”林安然替两人各斟了杯茶,递过去,“尝尝,这还是哀家为了讨好先帝,同你爹爹学的。”这话,是看着君无言说的。说完, 林安然端起面前的杯子,小抿了一口,“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林安然放下杯子,目光直视着君无言,她相信,若不是已经知道了风蕴华的事情,君无言不会来问她。果然,君无言点点头,“很早就知道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柳云扬听出了言语间的伤感,桌子下的手悄悄握住身旁的人,递出一个安慰的笑。一句很早就知道了,倒是让林安然有些诧异,感叹了句,“如此说来,倒是个能忍的。”林安然看着君无言的目光,带了些赞赏。而后,林安然说出了君无言内心里一直没有想通的疑问。“你是不是奇怪,为何,先帝明明十多年都对你不闻不问,一年前却忽然开始提拔你,甚至可以说是盛宠。”君无言点头,这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父皇对他的态度变得太快,太不寻常。“哀家这辈子,自问无愧于心,但有一件事……”林安然对着君无言,忽然正色,“若说错,我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从头到尾,害了无辜的你。”不理会对面两人带着探寻的目光,林安然思绪缥缈,回忆起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那天,“你们知道吗,大婚那天,他说,江山为聘,娶你为妻,此生不负。”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安然是笑着的,只是笑着笑着,笑出了泪,“都是骗人的。”“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诺言。他为权势娶了我,亦为权势,负了我。”无疑,林安然爱过先帝,很爱,嫁给他的时候,君泽宇还是太子,可各个皇子都对皇位虎视眈眈。因为她,得了林老将军的支持,才让一众皇子偃旗息鼓。两人都没有打断林安然,静静地等着她把过去的事,一点一点,在他们面前展开了一副画卷。……林安然十六岁嫁与当朝太子君泽宇,万人歆羡。林安然是林家嫡女,亦是独女,林老将军,对其宠爱非常,爱女嫁太子为妻,林老将军自然不遗余力替太子效命。君泽宇亦十分爱重林安然,大婚四年,除却陛下赐婚的一个侧妃,未纳一人。林安然知晓自己的夫君将来是这天下之主,后宫之中,自然不会只有自已一个人,但夫君如此,还是让她暗暗高兴了许久。而一切的变数,也正出现在第四年。第四年,君泽宇登基为帝,百官进言,填充后宫,看着一个又一个女子进宫,林安然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不能说什么,但,这并不是一切的开端。那一年,风国送来了一个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