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跨越数千年的光阴,终于来到了君寻耳边。他神情空茫,直直望着面前那双青碧眼眸, 心口却猛地一阵绞痛。……谁?这个人……是谁?君寻根本无法维持灵识清明, 他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 忽然面色惨白,捂住胸口, 无论如何也不敢低头。好不容易清明的视野顷刻再度模糊, 滚烫**被晚风一吹,顷刻凝在颊边, 变得冰凉彻骨。白衣人不厌其烦的为他将脸上泪水拂去, 神态温和,却没有再次开口说话。蓦地,二人中间亮起一道绚光。似乎有什么东西由白衣人体内飞出, 缓缓漂浮而上, 悬停于半空之中。那是一片琉璃质地的晶莹花瓣, 在逐渐西沉的夕照中悠悠发着光, 照亮了二人或青碧,或藤紫的瞳孔。白衣人单手扶住君寻, 另一只手缓缓抬起, 点在了琉璃花瓣的表面。后者登时光芒大盛, 清冽微芒照亮黑夜, 跟随者主人引导, 开始逐渐飘散而开,飞入绵延四野的紫焰当中。刹那间, 滔天火焰仿佛受到感召, 纷纷与花瓣清光融合, 沿着来时的方向逆流归溯,几乎要化作一道旋风,向着君寻体内飞涌而回。铺天盖地的紫色火焰逐渐收敛,露出下方几乎没过脚踝的黑灰。这里曾是一个村落,人烟缭绕,子嗣绵延,如今却寸草不生,生灵无存。君寻本该有所反应,此刻却像个精致的人偶,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衣人动作,不知是不敢动,还是不愿动。后者任由他这般直勾勾地盯着,神色却没有一丝不虞。他分明也在流血,可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痛苦,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用来安抚面前泪流不止的红衣青年。花瓣清光跟随紫焰涌入君寻体内,温柔而坚定地将他体内混乱经脉理顺安抚,又为他修复了大半五脏六腑被火焰灼烧而出的伤痕。六道封神印逐渐恢复原状,再次开始缓慢运转,将不安分的紫焰封闭压制。幽紫火纹逐渐由青年靡艳脸颊褪却,可与此同时,白衣人与琉璃花瓣周身光华也开始逐渐减淡,模糊。就在封印重新完成的瞬间,君寻眸中神光一涣,终于支撑不住,倒入白衣人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后者紧紧将他拥住,却又不敢太过用力,仿佛自己怀中拥抱的并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件易碎的宝物,穿越数千年的光阴,历经坎坷,终于失而复得。琉璃花瓣的轮廓逐渐减淡,下沉,再次融入白衣人体内。那双如玉眼眸之中,也仿佛游鱼入水般,搅动了一池青碧春波,露出下方深沉剔透的墨色。可就在光华彻底消失的前一瞬,白衣人却忽然垂首,在怀中青年眉梢,轻之又轻地落下一吻。“阿寻,等我……”呢喃落下,似乎有一点微芒蓦地没入君寻眉心红痕。四野终归寂静,夜幕彻底降临。天穹之中无星无月,死寂黑暗。而满地灰烬废墟中,相拥倒下的两道身影却紧紧相贴,陷入沉眠。*君寻是被过于明亮的天光晃醒的。他眉心紧蹙,下意识想要抬起左手遮挡,却发现似乎正被什么紧紧握着,动弹不得。红衣青年神情恹恹地睁开双眼,缓慢起身垂眸,却见左腕正被一只纤长匀称的手正紧紧圈住。他揉着额角,视线顺着松散逶迤的广袖逡巡而上,最终落在容华眉目清隽的脸。平日里被高高束起的黑发散落遍地,衬得少年愈发神态温柔,安宁无害。昨日……好像是容华为他挡了一刀。……然后呢???君寻头痛欲裂,识海尽是被修复过的痕迹,似乎有什么场景呼之欲出,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来。他忍着不适,探身望向少年左肋下侧,神情却微微一凝。原本贯穿整个身躯的伤口,此刻已然愈合如初,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唯有前后皆被刺破的布料在提醒着君寻,这里曾被利刃刺穿,只差两根手指的宽度,就会搅碎容华的心脏,要了他的命。君寻捏着眉心,挥手化出飞舟,又召出濯心与无尽意,一人两剑一齐使劲,才终于将陷入昏迷的容华抬上飞舟,丢在软枕绒毯之间。君寻精疲力尽,单手倚着舟沿喘气,紫眸无意间向着四野望去,眸光刹那一凝。方圆四野,除了他和容华晕倒的位置有一处五尺见方的空地外,周遭所有事物全部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层焦土,散发着火焰灼烧过的味道。——非常、非常像是体内紫焰的手笔。君寻默了默,灵识下沉,内观仙脉,却发现原本被紫焰烧了个千疮百孔的五脏六腑竟已恢复了一半,虽说没有完全愈合,但至少不会让他有事没事都要吐一口血了。……所以昨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容华的伤口就像没存在过,他自己的内伤也好了一半,四周灰烬之中没有任何人踏足过的痕迹,这说明变故只能来自他和容华两个人。君寻罕见地有些陷入迷茫,可刚刚站直身体,余光却霎时捕捉到了一个亮点。光亮来自焦灰之中,他缓慢倾身,玉白手指在黑土中拨了两下,紧接着捏出一枚墨黑色的小珠。这是……记忆结晶?君寻眉心紧蹙,正欲将之捏碎查看,天际却蓦地亮起传送阵法的光芒。他立即抽出白绫,刚刚在脑后系好结,便见乐少雅带着一众圣宫弟子踏出阵法,来到了自己面前。君寻抱臂而立,冷眼相对。乐少雅却好似根本没看到此地惨状一般,自顾自来到没有被波及的空地上,摇着扇子,向着君寻微微颔首,含笑道:“莲华峰主,好久不见。”君寻视线在他身上走过一遭,却是轻嗤一声:“……最好不见。”他带着容华离开圣宫尚不足半月,这位所谓的五绝之一却仿佛受过什么重伤,气息虽然没有一样,可体内灵光却虚浮颤抖,连灵识都缺了一块。乐少雅仍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分毫接收不到来自红衣美人几乎凝成实质的疏离反感,自顾自接着道:“说来也巧,圣宫近来正在追查一事,刚刚顺着线索摸到沈家村,没想到竟被仙君捷足先登了。”他顿了顿,嗓音中笑意更盛:“看来……不才与仙君当真有缘。”君寻一向厌恶别人拐弯抹角,此刻听得更是只想冷笑,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怎么,圣明殿主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来了?”乐少雅仍旧笑眯眯地摇扇子:“是我等不及仙君聪慧,晚来一步,更逊一筹。”“只是嘛——”他尾音拉长,话锋一转:“还请仙君,将方才拾到的记忆晶体交出。”君寻冷笑,倚着飞舟船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饶有兴致道:“我若不交呢?”乐少雅含笑摇头:“圣宫也是为了留档研究,以备来日之需,还请仙君为了苍生,不要拒绝。”好大一顶帽子扣了过来,一下就上升到了苍生的高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若是再执意拒绝,可就是与苍生为敌,绝非修者处世之道。只是很可惜,君寻不吃这一套。——笑话了,他与苍生为敌的次数还少吗?他伸出右手,两根手指捏着结晶,正欲指尖发力,将之当着乐少雅的面捏碎,后者却在此时以扇掩面,低咳起来。君寻看着他有些泛白的面色,与移开折扇时尤染着些许血色的唇角,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在乐少雅面前晃了晃墨珠,就是不交出去,反而笑吟吟道:“恐怕圣宫次来,目的不止如此吧?”前者笑容一顿,有些为难道:“确实……”他抬手一揖:“圣清殿主托在下来向仙君问候,游学期间,阁下与高足实在不宜离宗过久。且初测将至,高足又一直缺课,恐怕要补习很多,还请阁下带着他与不才一同回返。”君寻薄唇轻扯,正欲回怼,却微微一顿,伸出左手。天际一枚信符飘摇而来,仿佛含着一道锋锐剑芒,落入红衣美人素白消瘦的掌心。——是谢疏风的信符。君寻展开符文,轻车熟路地歪头避开劈面而来的剑气,紧接着任由月白符文融入灵识,展现出内中文字。他本来准备先抬杠恶心恶心乐少雅,再将人甩了去别处玩玩,此刻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一直注视着君寻的乐少雅神情一动,却见美人随手一撩披散如瀑的青丝,却是步履轻抬,优哉游哉地向着自己走来。尽管有白绫遮挡缓冲,那张靡艳容颜加上清绝骨相,还是美得过分张扬凌厉,仿佛逼面而来的刀剑锋芒,带着一股夺人呼吸的压迫感。乐少雅不动声色,周身肌肉却已紧绷,连扇子都不知何时忘了摇了。君寻一向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此刻见目的达到,他终于停步在前者面前一尺处,微微倾身,凑到了对方不敢动弹的颈侧耳边。“圣明殿主……”君寻似笑非笑地压低嗓音,呵气如兰,“自爆的滋味,如何啊?”美人本就嗓音缱绻,含着勾人意魄的微哑之意。此时刻意放轻,更像一根搔动心弦的羽毛,理智几乎都要被蛊惑、摧毁,将一切所知和盘托出,毫无保留。广袖之下,乐少雅的拳已然攥得发白,指尖陷入掌心,几乎要将皮肉掐破。可他却还是面不改色地眨眨眼睛,笑得分外纯良茫然。“……在下不懂仙君是什么意思。”君寻直起身来,但笑不语。他没再接话,只是回身登上飞舟的同时,反手将掌中记忆结晶一抛。闪烁微光的晶体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极为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入乐少雅手中。“没意思,先走一步——”仍旧带着灼烧味道的空气中,只留下君寻百无聊赖的七个字。乐少雅握着结晶抬头,却见飞舟顷刻化做一隙光流,向着圣宫方向飞逝而走。作者有话要说:君寻:既然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地要坑我,就别怪爷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地N倍反击了:)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我写完一半的时候,万恶的男朋友分享了一条视频,导致我产生了一个新脑洞,一脑就停不下来了……我忏悔orz明天加更TvT继续小红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