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逸轩走后,秦王挥退了那前来报信的人,重新坐回了榻上,一旁伺候的管家秦升重新端了一杯茶过来。“王爷,小主子可真是向着您。”放下茶杯,秦升看着秦逸轩下的那盘棋轻声道。秦若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手执白子落在棋盘之上,与黑子形成对峙之态,互不相让。“半路认回来的儿子,他对我若是不殷勤些,待我举兵之时秦知夜能对他有几分好他会不知道?”自三年前秦逸轩来找他,秦若安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时他膝下无子,唯一的儿子就是当初与太后**生下的,秦知夜不知从何处查到了此事,用来威胁他交出摄政之权。当时不忍唯一的血脉就此断送才和夜帝达成了协议,却不想秦逸轩自己偷听到了,既然如此,现成的内应如何能不用呢?嗒,秦升过去手执黑子继续与秦若安下了起来。“王爷说的是,只是夜帝疼了他十几年,若他到时一时心软,对夜帝手下留情……”“哼,说到底也是我儿子,他秦知夜养了几年,说着是宠爱唯一的弟弟,可实际没给他半分实权,大好男儿,怎么甘心就这么荒废前途。”既然是自己的儿子他又怎么会不了解,那性子和他年轻时一样,懂得蛰伏,又隐忍克制,将野心藏于内心最深处,从不暴露。“王爷说的是……”秦升一想也确实如此。不然三年前晋王来时就不会告诉王爷蛊人的事了,想来他也不是表面那般好相与的。镇国将军府,江宁已经为顾倾寒熬药喂下了赤离草做药引所配的药给顾倾寒解毒,只待最后一次施针后便好了。用过午膳,萧九在主屋院中舞剑,顺势等着江宁为顾倾寒施针完毕,他好第一时间询问结果如何。飘逸灵动的身姿舞着一柄普通的铁剑,凛冽的剑气在院中肆意却又随着舞剑者而动,心随意念,身移剑动,看来他的剑法又更加精进了。廊下,穆仇将行李放到了客房就寻了过来,看着院中剑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身姿眸光一亮,随即抽出腰间佩剑与他让去切磋了起来。双剑相击便是剑意相触,穆仇的峨眉剑法对身法要求极高,身法上讲究扭拧折叠,吞吐俯仰,翻滚杀逼到,而剑法上更要求剑行似燕飞,剑落如风停,这需要对心法运用自如才会如此。而萧九所练的天绝剑发身形却是更加讲究剑随心走,身随意动,讲究天人合一,天绝剑法虽然心法只有三阶,剑意却更加刁钻,所以修习起来极为不易。而萧九如今已至第三阶,不得不说他的武学天赋极高。刷刷刷!两柄长剑不断舞动,剑意凛冽如风,席卷着庭院的细竹墙瓦,竹叶被剑风带得沙沙抖动,更有不少嫩叶在剑气过处被无情斩落,可见二人五剑术也都互不相让。穆仇挥动长剑,不如断水那样需要刚劲迅猛的内力,而是气韵绵长,如细水缓流般环绕于剑身之中,与萧九的冰寒气劲形成互补之态。虽是舞剑,他的目光却不在萧九的剑而是一直往萧九的脸上瞧,二人剑触之即分,旋身交换了位置,萧九目色不善,对于穆仇的一直看着他的样子很是无措,实在难以集中精神继续,只得停下剑式,不再切磋。江宁正好走出房门,身上的薄衫已经被汗液打湿,这次施针用了整整两个时辰,他实在是很累,手抖得厉害,脚下都还在发软。萧九冷凝了穆仇一眼,便过去扶住了江宁。“江宁,师兄如何?”“你的药到的及时,如今他已经无事了,再喝几副药排出余毒便好。”江宁抬手擦了擦额头虚汗,一直以来因为顾倾寒的毒而劳心劳力,今日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嗯。”萧九听江宁这般说便也也放心地点了点头。这时穆仇也收剑走到了萧九身边,这让江宁听到了他人的脚步声。“小天,你身旁还有人?是谁?”萧九闻言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穆仇,想着若是说是恩人,江宁当然会知晓他受伤一事,回头看着江宁便道:“他是我的……朋友。”不知为何,待萧九说穆仇是朋友的时候他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这些天他总是对穆仇多有避让,一方面是对方总是逗弄让他无措,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穆仇对他很好,让他有些不习惯。一直以来,除了师父和众位师兄弟还有江宁以外,从来没有谁对他这般好过,也许,这就是师兄所说的朋友吧?师兄说过,江湖上也有不少肝胆相照的好友,他和穆仇相识虽短经历却不少,不正是如师兄所说这般么。只是他以前在江湖上从来没有与人结交,旁人也不会轻易靠近他,所以才会对穆仇的好不习惯吧。“在下穆仇,是小九的朋友。”穆仇听萧九将他称做朋友心下一悦,看来萧九对他也不是没有好感的。想着上前拱手,朝江宁一礼,抬眸才发现江宁没有正眼看他。之前倒是没注意,此时细看才发觉,这江宁竟然是个瞎子。江宁一听萧九的话心下惊奇。朋友?还真是稀奇,小天这么个冰碴子居然会有人和他做朋友……“在下江宁,之前拿到草药便去忙着熬制解药了,照顾不周还请穆公子不要见怪。”穆仇从到了将军府开始,对江宁和萧九的亲近就各种刺目,现在再看着萧九扶着江宁的手臂心里就更不舒坦了,虽然知道江宁是瞎子,他也还是不喜欢。“不客气,我有小九陪着便好了。”这大醋缸,真是酸得冒泡,隐在暗处的邢北都闻到了,听着穆仇一口一个小九地喊着,心里啧啧作奇,没想到昔日里威严狠厉地少主居然还有吃干醋的一天,奇啊!真是奇啊!江宁是何等敏锐的人,一听穆仇开口就知这人铁定是萧九招回来的桃花,听听这语气,谁还听不出这是在吃醋呢。“晚膳的时辰快到了,我陪你们去前庭用膳吧。”江宁感觉到穆仇不善的视线,心中好笑,想着他定是喜欢萧九才会如此,一时便起了试探的心思。“小天,我脚下还没什么力,你扶我过去。”江宁虽然有心耍耍穆仇,可他刚刚给顾倾寒使完针的确很累,脚下略显虚浮。“好,你小心。”萧九对江宁如同知己,见他虚弱便答应得从善如流,抬手搂住江宁的肩,陪着他往前庭走去。穆仇跟在后面眯着眼,都快把萧九搂在江宁身上的手给盯出窟窿来了。要不说江宁是只小狐狸,这话绝对没错。当年在西山村不过几日,就已经惹得铁血威严,不懂情爱为何物的顾倾寒对他死心塌地,现在逗弄一下年轻气盛的穆仇简直易如反掌。皇家狩猎场。两道身影御马而行,一道黑袍龙纹,身骑一匹汗血马匹,一道碧色银丝麒麟,身骑一匹白雪玉骢。正是夜帝秦知夜,与晋王秦逸轩。嗖!一支箭矢破空飞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前方的一只兔子。“皇兄好箭法!”晋王策马到夜帝身旁,看着猎场不百步外被射中的兔子很是佩服。随行的侍者跟在后面,很快就将地上中箭的兔子收了起来。“皇兄,我可好久没与你一起狩猎了,今日难得能陪同,皇弟很是开心!”晋王有一副好相貌,明眸皓齿,风流俊雅,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明明二十有五的年纪,笑起来却还是像是十七八岁的明朗少年一样,很是璀璨。“你小子,都回京了还是这么爱玩的性子。”秦知夜勒马,收回弯弓,看着骑马跑过来的秦逸轩宠溺一笑。“那是皇兄宠着我,不然我哪能这么自在?”秦逸轩扬眉一笑,仗着秦知夜多年宠爱,二人虽是君臣,可私下说话间却多了一些随意。“呵,你啊……”秦知夜看着自家弟弟无奈一笑。“你今日进宫可不是为了和我狩猎小憩吧?”身为帝王,他的闲暇之时甚少,今日狩猎也是难得得空,本想着骑马在围场散散心,却不想秦逸轩来寻他了,想来是有什么事要求他了。“还是皇兄知我!”秦逸轩策着马对着秦知夜说了句好话。“行了,快说吧,是不是又看上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想要皇兄给你弄来?”秦知夜俯身拍拍马脖子,身下的马撇过头蹭了蹭他的手掌,很是亲昵。秦逸轩见此倒是不再吞吞吐吐,便直言道:“臣弟听说镇国大将军顾倾寒再过不久便又要出征了,我回京数日都不曾见识到这东镜的镇国大将军,什么时候皇兄办个送行宴让臣弟好好瞧瞧他是什么三头六臂!”“怎么,你想见他?”夜帝听他说起顾倾寒不由挑了挑眉,早知道他这弟弟一向都是意在江湖,朝中之事甚少过问,怎么如今想要见那顾蛮子?“那是自然,我在外游历的这些年,经常听百姓夸奖他是我东镜战神,弄得我很是好奇,早就想见见了。”秦知夜看他这么说想着顾倾寒的毒应该已经解了,也是时候让他露面了,不然朝中的那些个谣言就真要被当真了。“好,既然你想见见顾卿,那三日后便举行送行宴,到时让你看个够本!”“哈哈哈~我就知道皇兄最疼我了!”秦逸轩见秦知夜答应了便高兴一笑,心知目的已然达成。“皇兄快看!那有鹿!我去将它捉回来给皇兄当下酒菜!”突然林中草丛出现一头幼鹿的身影一闪而过,晋王眼前一亮,立刻就策着马追了过去。夜帝看着策马奔去的晋王不由露出一抹笑容,不可否认,即便不是亲生的弟弟,秦逸轩对他来说终究还是特别的。至少在那兄弟残杀,人情如水的皇宫中,他与逸轩一直都是互相扶持的,只盼着以后这份情谊也不会改变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