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帝看着来人,眸光轻闪却并无意外之色,就像是早就知道进来的不是秦王而是晋王一般。“逸轩,果然是你。”带着些疲累的语气从秦知夜口中说出,不知是不是错觉,晋王竟然觉得对方的眼中很是沉痛。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既然秦知夜并不意外他的到来,那么就应该早就知道了他会回来,甚至……还可能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他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就那么站定看向了在光亮之下的秦知夜。永远都是这般处于高山之巅受万人称颂的样子,虽然会在他面前作出兄友弟恭的模样,可自从知道自己是秦王之子的那一刻起,那些好便通通成了惺惺作态。说到底,他也不过是秦知夜用来制衡秦王的棋子,不然为何一点实权都不曾放到他这唯一的弟弟手中。只管每年都给一些金银财宝的赏赐,也不过是打发他而已。“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聪明人说话从来不需要拐弯抹角,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那他也就没有再遮掩的必要。再者说,他本就是要来告诉他的。只是没有从秦知夜眼中看到意外的情绪多少有些失落。夜帝看了一眼昏睡的赵嫔才回过头来回答晋王的话。“在顾倾寒谣言四起之时,只有你进宫为他说请,那时我就起疑了。”夜帝看着从小教养到大,再到后来互相扶持的弟弟,心中喟叹。其实他知道晋王有谋反之意他在更早之前,他始终忘不掉在收到那封密函时心中的钝痛与失望,即便这些年加倍纵容宠爱他,却还是没能让他收手,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以为你最先怀疑的应该是秦王。”晋王眯了眸子,在他看来他所筹划的每一步都是摸准了秦知夜的脾气性格,不可能那么快就露出破绽!“布局良久,你也应该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晋王太急了,在知道顾倾寒和玉剑山庄的关系之后实在太急着挑拨秦知夜和顾倾寒之间的关系,散布消息的人露出了马脚让夜帝暗卫发现了踪迹。沉默半晌,晋王像是想通了什么才冷笑道:“呵,既然你早就怀疑为何不杀我,竟然还要将军权给我?”见夜帝要开口便又道:“你可别和我说什么当我是兄弟所以放我一马,我是不会相信的。”天子皇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夜帝看着晋王嘲讽的样子微微皱眉:“若你现在收手,我还可以既往不咎。”“既往不咎?皇兄,你难道觉得我现在还会回头?我已经拿到了传国玉玺,再进一步就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之尊!你竟然以为我会就此收手?这怕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晋王听了夜帝的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还是说,你还奢望有谁会来救你?呵……哈哈哈,皇兄!臣弟从来不知你竟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晋王竟然是有些疯魔了,笑着往夜帝面前走了几步笑得欢畅。他此时无法冷静,无法装出平时那一副好兄弟的模样,这么多年的隐忍他已经够了!如今他已经得到了传国玉玺!只要秦知夜诏书一下东镜就是他的!他忍不住要向秦知夜炫耀,只听他接着道:“你知道凤城军此时正在城外么?只可惜他们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了,何尽忠恐怕到死都还以为这是秦王的手笔,还有祭城军都是我一路通报秦王意图不轨他们才会提前入京,他们都当我是来勤王保驾的呢!”晋王得意地指着殿外的方向,他此时甚至可以猜到秦王的西防军已经将凤城军解决得差不多了,祭城军差不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到时让他们和西防军还有蛊人拼命去,也省了他的人费功夫。“如今他们在城外,不知道宫内的情形,你说若是到时你死了,我就说当我赶到皇兄已死,只得杀了秦王泄愤,你说到时死无对证,他们会让谁当皇帝?”晋王一步一步走到了秦知夜的面前,低垂着眸,看着秦知夜,心中情绪很是澎湃。“皇兄,事到如今,你还是干脆一点,写下退位于我的诏书,如此皇宫也不必血流成河,你也可以保住性命。”秦知夜抬头看向一脸心潮澎湃的晋王,看到了他眼中的狂热和欲望,再也没有以往的孺慕之情。“无心朝堂,游历江湖……”慢慢地,秦知夜也轻轻一笑,带着一些怀念。“其实我还曾羡慕过你,羡慕你可以自由地潇洒在外做你的江湖豪客,不必理国事烦忧,不用知道皇族暗里到底有多少无耻的阴险勾当。”说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要再劝一句秦逸轩,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并非作假,他一直将他当自己的亲兄弟。“逸轩,这个位子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坐。”秦逸轩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幅假惺惺的模样!当初夺嫡之后没有杀了他不过是怕在史书中留有骂名,毕竟他是东镜皇室唯一没有争夺皇位的皇子,然后再作出一副对他宠爱有加的模样,既能制约秦王又可以缓解和太后之间关系,一举三得。真的,很让人生气呢……这般想着眸中不由带了杀意:“哦?是么?那皇兄就更应该退位让贤,臣弟自会看护好秦家江山的。”“逸轩,你到底还是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会躲在他身后叫着皇兄的孩子了。秦知夜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终是决定做一个了断了。“我本以为你做的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这个位子,只是没想到,你会和赵嫔里应外合。”听到秦知夜说这个,晋王眼皮一跳冷声道:“你知道?既然为什么没有阻止?”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因为朕在赌,赌你会收手。可惜,是朕低估了你。”第一次,秦知夜在他面前这般肃然,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仪,可晋王只觉得好笑,既然撕破脸皮,就不必演什么好兄弟了。“皇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次,他必胜无疑!秦知夜苦笑一声,轻轻闭眸叹了一声:“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朕也不必留情了。”秦知夜话落,晋王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突然从门外闯进一人立刻从外间跑了进来,浑身是血模样甚是骇人,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晋王道:“王爷!不、不好了!宫中突然出现一批黑衣人!我们的人不是对手,都被杀了!”“你说什么?”晋王回头看着那人眸中惊怒。“王、王爷……”那人被晋王的神色所震慑一时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还没等晋王说什么便又跑进来一人,正是西防军中他安插的心腹。“报!王爷,城外西防军被赶来的祭城军包围无法脱身,祭城军就快冲进城门了!而且那些蛊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失控开始杀我们的人!王爷我们要怎么办?”“这、这怎么可能!”这一刻晋王突然觉得事态脱离了自己的计划,祭城军怎么了们这么快就到了?还有蛊人怎么可能不受控制?万青也在难道连他都控制不了?脑中的想法瞬息万变,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猛然回头看向了秦知夜:“是你!是你捣的鬼!”对,只有他!刚刚他说什么不会再留情,一定是他还留了什么后手!秦知夜看着震怒的晋王没有说话。“啊!”几声惨烈的喊叫,晋王回头,来回报的两人已经被射杀,随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不该出现在宫里的人走了进来。“臣顾倾寒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西防军和蛊人已全部制服,杀楼的人肃清了宫内何处的叛军,如今就等圣上下旨处置了。”一身戎装的顾倾寒走进暖阁,一撩披风便跪了下来对着秦知夜恭敬行礼。晋王看着完好无损的顾倾寒简直不敢置信!他怎么可能没事?!“顾倾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我的人亲眼看你受的伤!你怎么可能完好如初!”顾倾寒起身看了一眼晋王讽刺一笑:“晋王爷,你的人的确看到我被砍伤,可我穿了金丝软甲,我落马不过是做给你们看的而已。”晋王看着顾倾寒心里一阵阵地发冷,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他不相信他机关算尽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不甘心!“那今日之事,你们也……”“臣和圣上自然早就知晓你们的计划,否则何必在晏城演什么苦肉计。”顾倾寒说完拍了拍手掌,朝一直在外间没有动作的那人道:“陆十,还不把传国玉玺拿过来!”晋王显然被眼前的所用弄得有些混乱,可当他看到走进来的秦仪时才觉得心底的冷像是刺到了骨头里,他竟觉得从来不曾认识他这个全然信任的心腹。“秦仪?你……居然连是他的人!你一直在骗我?”他走上前拽住了秦仪的衣襟,问出的话像是从喉间一字字逼出来一般生硬。“他是杀楼暗卫,自然是朕的人。”夜帝一直沉默地看着秦逸轩,如今才又开口。晋王看秦仪依旧是如往常一般的表情对着自己,刺骨的冷让他的心里难受得发堵,他紧紧拽着秦仪的衣襟,认真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所以,从我七岁那年起,你就派了人监视我……”夜帝摇了摇头:“不,他本是先皇的人,朕登基后才接管了杀楼成了他的主子。”“主子?呵呵呵……”晋王听到这话就像是狠狠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秦仪的场景,那时秦仪说……[殿下永远是奴才的主子。]这句话他总会在秦仪嘴中听到,为此深信不疑,即便所有人背叛他秦仪也不会,可如今……“秦仪,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染了血丝的眼盯着秦仪,这句话几乎是低吼着从口中问出,竟然还带着不可察觉到颤意。秦仪低眸,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那双总是暗含多情的眸子里如今多是复杂又愤怒情绪,急切地想要从他口中确认什么。“杀楼誓死效忠陛下。”秦仪的话落下便伴随了一击掌掴,晋王花了十成的力道,在极度的悲愤之下用更重,秦仪脸颊立刻高起,嘴角落下一丝血迹。晋王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呵,好个誓死效忠陛下……”沉默一会儿,晋王再次开口,却满是自嘲。转身再不去看秦仪,而是对着夜帝,神情恢复如初,又是那般高贵如初,一点都不在意如今的败局。“没想到我机关算尽,居然从一开始就输了,是我技不如人,自古成王败寇,你想怎么处置我就说吧。”夜帝眸中深邃,不管如何心中到底无法对晋王硬下心肠。“来人,先将晋王压入宗人府,其他一干人等压入天牢候审,无诏不得任何人探视!”“是!”顾倾寒领命招来了手下将晋王压了出去。“呵,哈哈哈哈哈~……”走出暖阁只听晋王高声狂笑,室内众人都是无言,直到越来越远再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