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闳实际上没去过几回宫里,有事都是皇帝找他殿前谈,唯一一点对宫里的记忆也就是红墙黄砖,和皇帝老儿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还有年幼时,当陪读时在这待上过的几个月,不过那时候他天天处在被虞瑾支配的恐惧中,光因为被抽手板嚎去了,哪里还有心思调皮捣蛋。季闳这紧张惶恐的不要不要的,虞瑾却还是那副天下老子最大的模样,恨得季闳牙痒痒。于是季闳戳他:“皇后娘娘叫咱们来干什么啊?”虞瑾看他,冷淡自如,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屁用都没有。他回答:“鬼知道。”季闳瞪他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是不是我妈告状去了。”虞瑾老人家还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模样,回答:“不知道。”季闳只觉得自己太监了,人家压根不急……他姥姥的。到了皇后娘娘的地盘,估计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季闳在心里为自己哀默三千遍。他这正闹心着,忽闻见了一股熟悉的花香,他细瞧,不禁稀罕道:“牡丹呐,开得正好哈。”虞瑾停下来等他,只听季闳笑笑又道:“我特小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子的时候遇到过个小娘子,扎两个丸子头,穿一身红衣,身上就是牡丹味……”“诶?”说到这,季闳不禁有点犹疑:“这牡丹不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种吗?”虞瑾冷笑一声,揶揄的味道十足,似乎在笑季闳的傻气:“没准是皇后娘娘赏的呢?”季闳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连怀疑都没怀疑。只听虞瑾又冷笑一声,笑得季闳汗毛竖立,不敢再多说一句,他还是老实待着吧,老实待着保平安。“娘娘,三爷来了。”大宫女绿柔道。“叫他们进来吧。”季闳听着,只觉得这声音宛如黄莺出谷,还带着点黄梅戏的腔调。但这六宫之主,是不允许沉迷戏剧的,估计是季闳想错了吧。季闳随着虞瑾进去,他们不用跪,只是拜一拜就好了。“请娘娘圣安。”季闳同虞瑾道。“起吧,老三离我近些,叫我瞧瞧,有些日子不见了,紧着让我惦记。”虞瑾淡淡抬头,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他走向前坐到皇后身旁。季闳坐到一旁,才恍惚发觉,这娘娘与虞瑾长得真是像,眉眼几乎出落的一致。“老三啊。”皇后轻笑着看他:“近日可好?”“好。”虞瑾惜字如金:“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同季闳回去了,这些日子总是乏的紧。”季闳看不懂皇后娘娘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的神情里像是布着迷雾一般,阴森而又令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急什么?”皇后笑笑:“用了膳再回去。”“不必了。”虞瑾起身,眼神冷漠:“外边馆子定了位置,就不劳烦娘娘了。”季闳也不敢吭声,还是都听虞瑾的好了。“走了,季闳。”虞瑾站起身就往外走。只听皇后娘娘幽幽道:“这天气暖和了,想必是冬天已经过了吧。但本宫总觉得,这天呀……”她笑了一声:“还没变呢。”“你原意走也行,只是你的身子撑不撑得住,可就不知道了。”虞瑾淡笑回应:“这天翻不了,不劳娘娘操心。”季闳随着虞瑾往出走,听着屋里头似乎什么被砸碎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去了饭馆雅间,虞瑾都是轻描淡写,打死我都不说的模样。“吃什么?他这红烧肉是一绝,你应该喜欢。”虞瑾笑着点菜。季闳罕见的沉了脸色:“虞瑾,我问你,今天皇后说的话,和你这两天嗜睡有没有关系?”“什么?”虞瑾愣了一下,随后笑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了?我只是性子懒……”“虞月华!!”季闳拍了桌子,已经火了:“你把我当什么?智障是不是?!你这么不对劲,当我看不出是吗?”“哪里不对劲?”虞瑾也冷下脸:“什么都没有,你叫我说什么?”“从入了春,你几乎全是睡着的,夜里出的汗连褥子都弄湿了,我说请大夫,你从来都不肯,只是一味托辞说是热,你怕热所以多出了些汗而已。”“你告诉我。”季闳看着他:“只是热着了?”“是。”虞瑾淡淡回答。“那好,我请大夫,今日就看了,若大夫说你无事,这事就算了,你敢不敢看?!”虞瑾罕见的被噎住了,别开头去。“到底怎么回事?!”季闳压抑着怒吼,尽量心平气和的跟他说。只见那人有一瞬的迷茫,随后淡淡开口:“我十三岁那年,误食了一碗莲子羹,那里面有毒。”“我只吃了几口,所以被救了回来,只是毒根留下了,每逢初春,便感觉困觉,昏昏欲睡。”“只是如此?”“伤了身体,可能会被平常人早死个几年。”季闳生生被气笑了:“这就是你说得没事?!”虞瑾抿嘴,似乎不想回答。“行……行……”季闳起身:“你自己回府吧,我叫我师傅过来。”“什么?”虞瑾皱眉。“你也知道我师傅是齐谷子,没有不精通的东西,若是真像你现在说的没有丝毫隐瞒,那好,我既往不咎,该怎么治,若你还藏了一手,虞瑾……”季闳眼中寒光乍现,冷冷一笑:“咱们慢慢算账。”虞瑾没敢吭声,只是愣了一会:“我不想看病,不想喝药。别去……”季闳听都没听,转身就走了,路上气得要炸了,恨不得把整个朝宫都给他点了,烧起熊熊大火才能平息季闳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