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上,蒂娜写的简洁,也显得有几分讨好。大概是怕秦进和自己离心,她快四十岁了,真正带出来的艺人,却只有一炮而红的秦进。蒂娜嘱咐秦进,不要爆出和方瑟的关系。这样对大家都好。群策群力为不受世人祝福的恋情,增加晦涩的和谐。就像开了炮,扬起的灰,在远处看来,却像一场盛大,纯白,无罪的雪。欲盖弥彰。雪有一天,是会化的。秦进疲惫的眨了下眼,他突然很累。想把头靠在方瑟的肩膀上,却忽然发现……方瑟歪到另一边去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无法翻越的楚河汉界。秦进的呼吸变得迟钝了。他试图紧紧抓住方瑟的手,方瑟却醒了,缓慢的睁开眼,朝秦进看了一眼。“我睡着了?”方瑟哑然的笑,却不经心的要把手从秦进手里抽走,秦进恳求而渴望的把方瑟的手攥得更紧。方瑟却没发现似的,把一切都带走了。手里空了,心也空了。秦进目光发直,呆滞的什么也没想,也什么都想不出来。“走吧。”方瑟站着,居高临下。眉间,眼里,嘴角都是赫然的冷意。他的目光,是初春河里的水,冻人骨髓的冷。秦进突然懂得了一件事,方瑟说爱他,是真的。能对他残忍,也是真的。方瑟在惩罚他。因为什么?秦进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拒绝了,拒绝了方瑟的信任。昨天,方瑟说自己疯了。他跟自己说,他疯了。那是一个暗示,隐喻。如蛇蜕皮般,露出不一样的东西——稚嫩而柔弱却又湿冷,像泥地,像沼泽。更靠近死亡,更接近腐烂。秦进害怕。“对不起……”秦进低头,身子簌簌发抖,他说:“对不起……方瑟……对不起……”方瑟面无表情,生硬而冷漠的用手指,掸去秦进脸蛋上的泪。秦进呜呜咽咽:“…对不起方瑟,原谅我吧。”他无法把昨天的事再说出口,如鲠在喉,避重就轻。两人之间,好似一场拔河。方瑟端视着秦进,霍然瞧见秦进脸颊靠下巴的位置,被灯光照出了点瓷光。方瑟觉得自己有点犯了疯,脑子却有点回光返照似的清醒,突然烦了秦进,主要是烦他的眼泪,珠子似的泪,流得太多了,显得廉价。他心中燃起火,却被这眼泪,生生压住。活像锅里着火,拿锅盖往上一压……火就灭了。哑口无言,点了闷的炮仗,炸得他的身体里,全是热热的烟,一个劲的往外涌。而秦进呢?他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他想到了他的父亲。如果不按男人的心意走,他们就会把和善的嘴脸扯下来,举起拳头,像野兽管不住兽性。方瑟换了一种,更难忍的惩罚方式,疏远自己。冷着他,若即若离。真恶毒,恶毒透了!秦进哭出声,身体软了下去,像只被逼急了的白毛兔子,毛都炸起来了,耳朵也绷直了,他吓坏了。与其说方瑟把他吓坏了,倒不如说秦进自己把自己搞糊涂了,他越想证明方瑟与一般男人不同,不是那一般货色。却越发现,此时面前的这个方瑟,也是那男人堆里的一个。二流货色。能对他很好,也能对他很坏。哄他时,甜言蜜语说个遍。不理他时,又这么狠心,冷冷看他。冰人似的,也不怕眼睛掉下来!方瑟眉蹙得紧,身体站得直,笔直,等僵硬了似的才转身看秦进,道:“起来。”秦进回答也很坚决,他哭泣:“我不!”“那就坐在这哭吧。”方瑟淡淡道:“哭出个水漫电影院,我也不管你。”“不要你管。”秦进抽涕,心里冰凉,孩子似的赌气:“我愿意哭,喜欢哭,你不喜欢,就离我远远的。”说着,又哭起来。秦进是真不怕他,方瑟想。嘴角暗暗冷笑,看着秦进哭得可怜,睫毛也湿了,湿漉漉的像被海浪打湿的渔网,黏黏的贴在皮肤上。方瑟看着,心里忽然塌陷了一块。却冷着脸,转身走了。秦进探身一看,更难过了。方瑟门口站着,今天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人走过去,却还是会回头再看方瑟一眼。影院工作的小姑娘,为难的叫他:“先生,里面那位是你朋友?哭得好厉害。我们下一场电影就要播了……”方瑟笑也不笑,眼神冷漠。他气息快了点,迈出脚步要往出走……走了一步,停下了。走不出第二步。他要气疯了。暗暗闭住眼,憋了口气。方瑟快步往回走,他气势稳,又凌厉。每一步都能听见脚步声,他生气,却不再生秦进的气。秦进坐在影院的椅子上,像个等着家长回来接自己的小朋友。方瑟大步走过去,秦进身子往后缩,贴着椅子。方瑟拽住秦进的手腕,把人扯起来,秦进哽咽着,老老实实跟着方瑟走。方瑟回头,脸上看不出情绪。微弯腰,直接把秦进抗在肩膀上,秦进硌得难受,方瑟呼吸,呼的气烫到秦进腰际,秦进痒得一缩,像毛毛虫那样扭动。一巴掌拍到秦进的屁股上,那巴掌打得很狠,啪得一声响。痛意浅浅,却更加酥麻。秦进膝窝一软,身子又用不上力气了。后知后觉,发现方瑟打了他屁股。像教训孩子似的。秦进脸腾地红了,眼泪哗得掉下来。捂着脸,无声哭着。他被扔进车里,安东尼担忧得要过来安慰秦进,却听方瑟淡淡说:“别过来,都出去。”安东尼和旁边的司机面面相聚了片刻。方瑟的手指在颤抖,他的背宽厚,而手臂线条肌肉似乎因用力而绷紧:“出去!”安东尼吓了一跳,十多年了,他从没见过方瑟这么大声说过话。于是身体下意识听从了,把车门关上。车里只有方瑟和秦进了。方瑟看着秦进,把秦进挡在脸上的手掰开,把秦进的墨镜也拿下来,秦进哭肿了眼睛。方瑟眨了一下眼睛,动作温柔了一点,把口罩也给秦进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