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周约会当天,节目组接人的车早八点准时停在院门口。丛安河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坐进后座,前排摄像扛机器对着他,提醒他刘海呲牙咧嘴。摄像看了眼取景框。今天晴天,温度却不高,英俊的alpha穿半高领的黑色薄卫衣。丛安河刚醒没多久,摘下帽子理理头发,又戴上。昨晚几种酒混着喝,宿醉到差点断片,他不是神仙,第二天脸就肿起来。这会儿刚醒,连睁大眼睛都觉得费劲。“丛先生今天用香水了?玫瑰水的味道很重。”摄像耸耸鼻子。晨起发现浴室里那瓶身体乳被打翻,丛安河问了问袖口:“没,味道很冲吗?”摄像解释:“你别误会,我觉得好闻才想问问是什么牌子。”丛安河把品牌和香型告诉摄像,从包里摸出瓶消肿用的黑咖,扯下口罩偏头灌了几大口。“我们是要去排练厅吗?”窗外建筑飞速后退,他有种微妙的直觉。遇到红灯,司机踩一脚刹车停下,普通话混方言道:“对,往文创园去。”文创园区近几年修得像景点,好几个厅比邻,租金合适,环境也不错,小剧场数众,临场买票就能进去坐一坐。摄像道:“多亏剧院领导通过了我们的拍摄申请,这次才能选定您的方案。”丛安河按按眼睛,从善如流说:“好,谢谢领导。”又开出一段,摄像想起什么,提醒他:“我们今天出工早,会先跟拍一些工作日常做素材。我看一下通告……您的约会对象大概早上十点到场。”丛安河好说话:“听你们安排。”车里又安静下来。丛安河喝完一整瓶无糖的黑咖,搓了把脸,从包里摸出剧本和笔。《前夫》剧组提前收到了要上镜的消息。他们是台前的工作,曝光度这种东西有总比没有好,所以今早的工作安排调整成试妆。丛安河身后跟着两位摄影,三人在门口登记完信息,推门进到排练厅时,工作人员全收拾得体面又光鲜。除了丛安河本人。脸正在消肿,口罩太闷捂得鼻头发红,头发是洗了,头顶被帽子压扁。带着节目组的人跟导演和制片打完招呼,摄像正琢磨在哪儿架起机器,陈与然就连拉带拽地把丛安河送到化妆间。她打量怪物一样打量他,丛安河被她看得直接闭目养神。他坐如老僧,陈与然憋不住话:“能问你个问题吗。”不等他答,陈与然纳闷问:“你今天要约会?”丛安河说是,陈与然简直不敢置信:“在这儿?!”造型师问丛安河早上做没做过补水保湿,他点头,被造型师撩起刘海上妆。“怎么了?”陈与然哑然:“我看过这么多档恋爱综艺,您是最离谱的一位。在工作的地方约会,这么敷衍的主意亏你想的出来。”丛安河倒没觉得怎么。工作性质原因,他的单人素材一直没拍过,这次摄像跟到排练厅,正好一举两得。“哇,捡一块石头能砸两只鸟!真牛!真聪明!我都替你约会对象佩服你!”陈与然嘴角一抽,忍不住鼓掌。丛安河被逗笑了:“少阴阳怪气。”陈与然道:“说正经的,排练和正式演出又不一样,我们在上面嚼剩饭,人家坐在底下干看着,不会觉得无聊吗?”丛安河认真想了想:“我没考虑。”“渣男。”丛安河:“还好吧,万一他喜欢呢。”“哈哈,行。”陈与然无语:“你约的人你怎么都有理。”丛安河笑笑,闭目养神。陈与然试妆的顺序排在丛安河后面,暂时没事情做,索性坐倒在一边,一刻不停地摆弄手机。她朋友多,社交平台来回切,打字的手快出残影,间歇还不忘惦记丛安河的约会对象到底是哪路神仙,心道,好好一个omega,遇上丛安河这么个B性恋算倒大霉了。丛安河妆面做得简单,他换好衣服,造型师动手给他做发型。刚撩开发尾,造型师便倒抽一口凉气。陈与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上一秒还在低自拍的发际线,下一秒便暗中投去视线。alpha的脖子一如老虎屁股,摸是摸不得,好奇总归难免。天气好,室内没开灯,只有化妆镜灯光刺眼。“李想”和“李智”婚后财务分开,“李想”只有夜校教师这一份薪资,他温吞又没个性,穿的衣服也半新不旧。丛安河新换的戏服是一件白色内衬,质地柔软,外面披着针脚粗糙的墨绿色薄毛衣外套。领口开得低,和他来时穿的卫衣大有不同,理所当然露出一段后颈。alpha腺体比omega的位置偏下,大约差一节颈椎的距离。陈与然偷看时态度严谨认真,看清的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瞎了眼。虎躯一震,手机差点儿吓得掉在地上。那是咬痕。完全没刺破皮肤,所以颜色很淡,模糊得像是洗过两三次的纹身贴。比起alpha狩猎时必会留下的尖锐齿痕,更像个不痛不痒的玩笑。不是alpha,那就是omega下的嘴。……哪位武松?信息量太大,一两秒时间很难消化。陈与然震惊非常。她木着脸移开视线,死盯手机欲盖弥彰,耳朵却竖得很高,气都忘了喘。丛安河抬手,指腹轻抚后颈并不明显的凹陷。待会儿摄像要进来拍近景,他怕节目播出闹出天大话题,索性嘱托造型老师帮他遮住。“麻烦你,辛苦。”造型师是位beta,从业经验丰富,她不知道给业内多少omega打过掩护,但这还是第一次要给alpha遮咬痕。太新鲜了。以至于她捡起遮瑕笔,手都亢奋得发抖:“不辛苦,不辛苦。痕迹浅,我保证盖得镜头贴上去都拍不出来。”丛安河笑说:“那真是谢谢了。想喝什么咖啡,我请你。”对于丛安河波澜不惊无事发生的做派,陈与然大为震撼。到底是脸皮太厚还是心太大她无从考究,没多久,化妆间门被从外推开,两位摄像扛着机器进来拍摄。两人没在化妆间待太久,很快其中一位接到电话,匆匆往外赶。丛安河看了眼时间,整理好衣服也跟着出门。门口的中央空调嗡响声低沉,水泥地被晒成很亮的银白色。不约而同,戚不照今天也戴口罩和鸭舌帽,安坐在前台登记。笔是塑料壳圆珠笔,几块钱能买一打。他握笔时骨节更显分明,青蓝色筋脉如低矮山脊起伏,掌心宽大而干燥,让丛安河还没靠近两步便想起些荒唐事。昨夜他不知哪根筋搭错,捧起戚不照的脸问出那句酸得要命的胡话。戚不照愣了下,没作回答。大概不能怪酒精坏事。尽管醉得很厉害,连左右上下都难分清,但他确然没能断片。一个神思恍惚无意纵容,一个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他们像做贼,藏进浴室。没有镜头,门被带上,光那么昏暗,然后距离骤然缩近,在归零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吻前,戚不照突然眉头紧皱,偏过脸,在他颈侧落下一道吐息。他耳后烫得活像发高烧,戚不照却突然发了脾气,手一挥打翻水台上的身体乳,随后唇便落上后颈,微痛后留下一块玩笑样的咬痕。咬完就跑路,丛安河实在晕得要命,几步都不愿走,直接在浴缸里睡过去。玫瑰香气清冽且甜蜜,他醒时浑身酸痛,睡时却以为一夜好眠。回过神,前台已核实完个人信息,做好登记,把证件退回来。丛安河站到他身侧,薄薄一张身份证件被工作人员递出去,旋即便被戚不照摁进手心。大头照一闪而过。短发,眉目俊美精致,笑起来懒懒的,还没褪尽的青涩。再多的来不及看清,丛安河视线追过去,最后埋进戚不照的口袋。他不满丛安河连声招呼都没打,摘下帽子晃了两下。“不好意思了,又是我。”丛安河还惦记着那张证件照,他觉得眼熟,具体在哪儿见过又不甚清楚。想得入神,连声招呼都没打,戚不照看他愈发像在看无情的混蛋,眼神哀怨如有实质。丛安河被看得浑身发毛,干脆不再细想抛之脑后。“又是你,”丛安河把他帽子卡回去,摁着揉了两下,两分安抚八分逗弄:“欢迎光临。”-----戚的信息素参考修道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