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几人来到鱼家公司。名邸大厦的一楼仍然是那副精英团聚,人来人往的样子,鱼西的视线好奇地落在祁修镇身上,对方长相俊美, 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目光一直放在白郁灵身上, 看起来和传言中心机深沉的模样有些不太一样。不过能做出综艺中直接揭了自己和祁家的老底, 鱼西更偏向于祁修镇应该是个蛮会隐藏自己真实一面的类型。白郁灵从开始到现在就没说话, 就算祁修镇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他也没看向祁修镇, 完全把对方当成了一个透明人。鱼西若有所思地看着白郁灵, 他这副冷漠的模样倒是隐隐说明了什么。叮的一声, 电梯到达鱼家公司的那层, 鱼西率先踏出电梯走进公司。他的到来让公司沸腾了起来, 和刚开始来公司大家都不认识他不同,现在的鱼西已经在年轻人中爆火, 几乎就没有不知道他的。就算是从来不看综艺的人, 都在这三天的时间内看过鱼西的直播, 虽然他不在娱乐圈内,但是他现在比娱乐圈的苏雨晴还要火。不过毕竟是公司, 大家就算兴奋也没人敢跑到鱼西身边要签名, 尤其是鱼西身边还有一个表情冷淡的左澜, 公司众人只是看着他就有点打怵。在鱼之欢的宣扬下, 左澜现在的形象就是一个会一言不合就收购公司以及开除人的大恶魔。是的, 鱼之欢很狗的把公司最近人事变动方面的锅全都甩到了新入股的左澜头上, 让鱼西在公司树立了一个真善美的良好形象。鱼西在知道这件事后表示十分欣慰, 对鱼之欢说干得好, 以后继续加油!鱼之欢听到这话推锅推得更带劲了,只要是不好的锅就全部都是左澜做的决策。一时间公司所有人对鱼西十分爱戴和敬重,但是一提到左澜的名字就噤若寒蝉。就比如现在——公司众人看到鱼西都眼睛亮闪闪的,但是一看到左澜也在旁边,脸上的表情嫌弃又害怕,立刻蔫了吧唧的四散走开。左澜:?鱼之欢这个狡猾的人类!阎雾和平妍在公司转了一圈,仗着没人能看到他们,他们又是喝冷饮,又是悄悄从零食区拿了一堆小零食,连公司员工带到公司的猫都没放过,逗弄了好一会儿。因为鱼家公司主要做的和餐厅有关,所以公司最不缺的就是好吃的,没过一会儿,阎雾和平妍的口袋里就偷偷藏了不少好吃的零食。祁修镇的目光在鱼家公司转了一圈,和祁家凝重严肃的公司气氛不同,鱼家公司的氛围格外轻松,就算此时鱼西到来,公司的气氛也依然和谐融洽,员工脸上都带着笑意,自在到仿佛不是公司,而是和朋友在楼顶聚餐。并且,祁修镇听到员工们隐隐约约的发出一道道尖叫声。“哇,鱼哥来了呜呜呜!他都好久没来公司了,我好想他!”祁修镇:还有会怀念老板天天盯梢的公司员工吗?“我爱鱼哥啊啊啊啊,我想去告白!!我还想去问问还有后面的综艺吗?!以及鱼哥在直播的时候急匆匆地跟着警察们离开,都没和观众好好道别。其他几位嘉宾都有专门告别的专场,我觉得鱼哥应该在直播间开播,然后给嗷嗷待哺的观众们一个最后的告别。”“你个男的去告白什么?没有告别专场好呀,从另一个角度想就是还没结束,还有下个凶宅!”“呜呜呜呜鱼哥以后能天天待在公司就好了,每天看到他的脸,我干活都更有**!”“咦,鱼总身边穿黑衣服的男人也好帅啊。”“果然帅哥都是成群的,说起来左总也超帅。”“飞龙公司的员工真惨,天天看着左总,心情一定很不好吧?!”“鱼哥最帅,左总随意。”“鱼哥独美,远离左总。”左澜:?等几人走到鱼西办公室后,祁修镇忽然说道:“鱼先生真受公司员工欢迎。”鱼西露出个有些疑惑的神色:“这不是很正常吗?”祁修镇摇了摇头,看来鱼西平时太受欢迎了,都没察觉到被自己公司员工这么喜欢是件多么独特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别说公司员工了,就连娱乐圈内那些难缠的明星,都一口一个鱼哥,恨不得跟鱼西贴贴。祁修镇心想,大概这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吸引别人的好感。鱼西这间办公室是鱼建彬以前用的,空间宽敞而明亮,而在鱼建彬之前是鱼建武的,只不过鱼建武在的时候,办公室装修的风格很大气简洁,直到鱼建彬进来用的时候,他将整间办公室重新装修,现在的风格浮夸又奢侈。鱼西不怎么在公司,也懒得再重新装修办公室,索性就保持原样,他虽然觉得办公室的风格太过于张扬,但是之前来的左澜却很满意这种一看就能闪瞎人眼的浮夸风格。抱着一堆零食的阎雾走进办公室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哼了声,暗红色的眼眸明明暗暗地闪烁着,最终评价了一个字:“丑。”鱼西失笑,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的转世,阎雾的喜好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平妍拉着阎雾坐在沙发上,还对鱼西拍了拍沙发:“鱼鱼来这坐!”鱼西从善如流地走在平妍身边坐下,左澜也动作自然地坐在鱼西旁边。然后几人将视线看向还在门口站着的祁修镇和白郁灵身上。祁修镇在几人的视线中面不改色地看向白郁灵,“郁灵,你坐哪儿?”几人的视线又齐齐挪向白郁灵,平妍甚至撕开了瓜子的包装,给鱼西、左澜和阎雾一人分了一把,然后看着白郁灵。白郁灵嘴角微抽,他有些无力,没搭理祁修镇,自己走到单人沙发处坐下。祁修镇跟在他后面,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等几人落座后,办公室陷入了沉寂,白郁灵和祁修镇都没有开口说话。房间内在短暂的寂静之后,逐渐响起了一道嗑瓜子的声音,随后是好几道一起嗑瓜子的声音。平妍:“还是核桃味的瓜子好吃。”鱼西:“我觉得杨梅味酸酸的也不错。”阎雾:“哈哈哈!等回地府的时候多带点回去吧!”左澜倒是没说话,只不过一直在咔嚓咔嚓地磕着瓜子。“……”白郁灵看不下去了,他微微蹙眉,表情带着些愤怒,“你们能不能——”“分我一袋瓜子啊?”一分钟后,白郁灵也加入了嗑瓜子大队。别说,一旦放飞之后,心情格外轻松,什么情情爱爱的,还不如瓜子好吃。“……”祁修镇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儿无言,他想过一万种和白郁灵再次见面的场景,白郁灵也许会愤怒、也许会悲伤、也许会仇恨……但是唯独没想过,白郁灵会坐在沙发上嗑瓜子。鱼西看祁修镇一副陷入人生怀疑的表情,不由轻咳一声,问道:“你能看到鬼?”早在巷子里的时候鱼西就想问了,看祁修镇的模样,似乎开了天眼,要不然也不会看到白郁灵。祁修镇看向白郁灵,低低说道:“我回国之后发现郁灵出事……就找了大师开了天眼,我以为郁灵还会逗留在人间,但是没想到他走得那么干脆。”实际上在当时,祁修镇第一件做的事并不是□□,而是联系了界内颇有名气的大师询问白郁灵是不是还在人间。在大家族之中,大家都对这些很忌惮,而正是因为忌惮,所以也会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以白郁灵经历的那些,必然会心怀仇恨,再加上他是穿着红色衣服自杀的,所以祁修镇笃定他一定还在人间准备报仇。他甚至在想,如果白郁灵恨他,想让他下去一起陪他,他也会舍弃这世间的一切。但是那个大师在来到白郁灵出事的那栋楼时,却摇了摇头,对祁修镇说白郁灵的魂魄并不在这儿。接下来祁修镇又和大师前往白郁灵可能会在的各个地方,但是不管是白郁灵住的白家还是他的学校都没有白郁灵的魂魄游**。祁修镇疯狂地砸钱让那个大师带着自己找了白郁灵整整一个月,连白郁灵曾经路过多看两眼的宠物店他都嘱咐大师看看宠物店内有没有白郁灵的身影。但是大师都遗憾地摇头,跟他说白郁灵现在应该不在阳间了。大师对祁修镇说,以白郁灵的品性,他就算死后,也不一定会留在阳间复仇,十有八九已经去了地府。祁修镇听到这话沉默了好久,随后又问,能不能帮他招魂。大师表情为难,只对祁修镇说现在的玄学界想要从地府招魂太难了,他暂时做不到这点。祁修镇久久没有说话,他面容憔悴,眼下带着青色,一看就是最近都没怎么睡觉。这个大师看不下去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祁修镇说:“那我试试?”结果不出所料的,什么都没召唤出来,在大师有些尴尬的时候,祁修镇忽然问道:“能帮我开天眼吗?”大师愣了一秒后,表情有些不赞同,“我了解你想要见到他的急迫心情,但是天眼这种东西是不能乱开的,你知道这外面每天都游**着多少鬼吗?一旦你开了天眼能看到鬼,势必会被他们缠上!”大师顿了下,说了最后一句:“到时候会有生命危险。”祁修镇闭了闭眼睛:“我不怕,开吧。”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温柔:“万一哪天他回来我却看不到他,那得多遗憾。”大师还是不赞成。祁修镇声音镇定而低沉:“放心吧,我会装作看不见鬼的样子。”“马上就中元节了,说不定他会回到阳间……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大师在沉默许久后,架不住祁修镇给得太多了,只能无奈的答应。白郁灵在听到这儿的时候,嗑瓜子的声音顿住,他没看向祁修镇,而是看着自己手上的瓜子,“你竟然开了七年的天眼。”祁修镇的视线柔和:“可惜你一次都没回阳间。”白郁灵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是一旦决定抛弃某些东西,却又是如此的果断绝情。就像他会为了父母的病,就算被那么折磨也咬牙扛下;比如他在父母离世后,他也下定决心离开这个世界时,也走得丝毫不留恋;再比如他心中明明还有一丝温情,却又能七年一次都没回阳间看望过祁修镇。祁修镇对白郁灵这点了解甚深,在白郁灵幼年的时候,他就是如此。白郁灵五六岁的时候,他小姨送了一架钢琴给他,他特别喜欢那架钢琴,也喜欢音乐,于是开始没日没夜地练琴。当时白家请的钢琴老师十分严格,在白郁灵弹错的时候会被打掌心,小小的白郁灵一边哭一边坚持着,这一坚持就是好多年。直到白郁灵去参赛的时候,家里的司机送他去比赛的路上出了车祸,白郁灵之后就算再喜欢音乐都没碰过那架钢琴。那时候的祁修镇就发现了,虽然白郁灵的本性太过温顺善良,且性子执拗,但是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算内心再喜欢再不舍,也不会再回头。白郁灵眼神微动,他声音格外的平静:“阳间并没有我留恋的人,我当然不会回来。”这话一说出口,祁修镇立刻陷入沉默,他心脏的位置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仿佛有人拿着无数的钢针在扎着自己的心脏似的。祁修镇知道以白郁灵的性格,在白家出事的那一刻,就会放弃他,放弃这段感情。但是祁修镇一直心怀期望,说不定呢?就算白郁灵果断绝情,但是说不定会对他不同呢?直到此刻白郁灵亲口说出这句话,祁修镇才彻底清醒,时间停在七年前的只有他自己。办公室又陷入寂静。鱼西嗑瓜子的声音都放轻了,他将瓜子壳扔进垃圾桶中,刚想要缓和气氛,就听到阎雾说道:“惨。”平妍:“好惨。”左澜也叹了口气:“你这种想见却见不到的心情我能体会,是很惨。”鱼西心中一动,他看向左澜,问道:“怎么,你还有想见却见不了的人?是谁啊?”鱼西的性格相当直白,在经过谢雨的提醒后发现自己对左澜的在意后,对待左澜的态度立刻发生改变。白郁灵之前说左澜占有欲强,其实鱼西没说的是,他自己的占有欲更强。左澜顿了一下,抬手揉了下鱼西的头发,看到鱼西被自己揉乱的头发,他眼中带上笑意:“很久之前的你。”鱼西微怔,最近忙到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前世这回事了。以前不懂自己对左澜的心意时,每当左澜提前自己前世的时候,鱼西总有种心不在焉的无所谓,但是此刻……他却突然间好奇起自己的前世与左澜的纠葛,并且这好奇之中还有些奇怪的不满。鱼西面无表情地挥开左澜的手,“那你就去找很久之前的我吧。”顿了下,鱼西又意有所指地说道:“人啊,不能总活在过去。”左澜一脸迷茫,他看着突然变脸的鱼西,想了半天,忽然问道:“又怎么了?”鱼西蹙眉:“又?”平妍和阎雾对视一眼,连瓜子都不磕了。平妍抬了抬下巴:“有人一边心心念念旧人,一边对新人态度暧昧,渣男!”阎雾:“就是,怀念以前就别找新人啊!太渣了!还又怎么了?什么叫‘又’怎么了?说的鱼鱼好像多无理取闹似的。”说着,阎雾趴在鱼西腿上,小声说道:“鱼鱼,你喜欢男孩子吗?那我给你介绍我们地府高富帅鬼!”平妍点头:“我正好最近在帮你物色新死的鬼,到时候来个人鬼相亲!”鱼西瞥了左澜一眼,冷笑:“呵。”左澜:?鬼能有妖族好?能有龙族威武霸气?左澜很不赞同,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借口让鱼西别去,他沉思许久,憋出一句话:“公司禁止谈恋爱。”鱼西理直气壮:“那我辞职。”左澜声音变弱,悄悄地塞给平妍和阎雾两个锦囊的珍宝,用眼神示意:别再火上浇油了!平妍和阎雾打开锦囊看了眼,被锦囊里传出来的钻石光芒闪了下眼睛。平妍立刻改了口风,对鱼西语重心长地劝道:“我看地府的那些鬼和你也不是很搭配,人和鬼见面也不太方便,还是找个阳间的吧。”阎雾一边咬着锦囊里的金子一边点头:“鱼鱼,珍惜眼前人。”鱼西痛心疾首:“你们怎么能因为左澜的这点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左澜抬手递给他一个超大的锦囊。鱼西接过锦囊装进兜里,继续痛心疾首说道:“不过左澜说得也没错,公司谈恋爱影响工作,我非常赞成他这个观点!”白郁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左澜抬眸向白郁灵看去,白郁灵立刻收起脸上看戏的笑,正襟危坐着,露出一副自己也为情所伤的模样。祁修镇深沉地叹了口气:“左先生啊。”左澜慢吞吞地扭头看向他。祁修镇对他摇头:“您刚刚怎么能提到前世呢?这是大忌。”左澜:?好不容易才哄好,怎么现在又来一个提起这茬事的祁修镇?左澜面无表情说道:“先管好你自己的感情。”祁修镇表情苦闷,他看向白郁灵,露出一副我被欺负了的可怜表情。白郁灵撇过头不看他,不过却自然而然地给他撑了个场子:“镇哥……祁先生说的也在理,就算有前世缘分,但是在没恢复前世记忆的人面前说这个,就宛如有人在你龙宫门口扔垃圾一样会让你膈应。”祁修镇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龙宫?”白郁灵:“左先生不是人,是龙。”顿了下,吃瓜第一线的白郁灵又接道:“还是世上仅存的三条龙之一,不过也是龙族仅剩的唯一孤寡龙。”提起别人的八卦,白郁灵多了点和祁修镇说话的心思。祁修镇突然找到了怎么和白郁灵沟通的技巧,“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龙……那是不是也还有其他妖?对了,那剩下两条龙呢?”白郁灵:“当然有其他妖族,那两条龙……嗯,他俩掺和在一起了。”左澜对着白郁灵和祁修镇挥手:“在我面前公然讨论龙族的八卦是不是太大胆了?要不你俩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聊八卦。”白郁灵顿时停下话茬。祁修镇却从沙发上站起身,他对白郁灵说道:“郁灵,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白郁灵:“我不想听。”他嘴上说着不想听,身体却诚实地站了起来,跟着祁修镇一起出了门。办公室内的鱼西注视着白郁灵和祁修镇的身影消失,对左澜开口问道:“你故意的吧?”有些事,白郁灵和祁修镇在他们面前不好说出口,但是俩人私下更容易说清楚。左澜默认了。平妍老气横秋地开口:“不知道白郁灵和祁修镇还会不会在一起。”阎雾:“当然不能啊,他俩一个是判官,一个是活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啊?而且白郁灵现在明显不喜欢祁修镇了。”平妍:“活人也会有死的那一天,亏你还经常找白郁灵玩,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吗?”阎雾:“什么心思?”鱼西若有所思,他没管各持看法说着说着就吵起来的阎雾和平妍,而是对左澜说道:“祁修镇手上应该还有祁家能倒台的关键东西,在祁家倒了之后,他会为他七年前做出的事付出相应的代价。”法律不会管因为什么原因而杀人,杀人就杀人了,而且还是四条命,加上性质恶劣,祁修镇绝对会被重判。左澜抿唇,眯起眼睛看向白郁灵和祁修镇离去的方向,低低的嗯了一声。另一边,找了家甜品店的祁修镇和白郁灵坐在店内最里面的位置,这是一处角落的位置,是个死角,除了专门来送甜点的服务员,几乎没有其他人会过来。祁修镇点了一份巧克力慕斯蛋糕和两杯红茶,等甜品和红茶上来后,他将蛋糕和其中一杯红茶推到坐在他对面的白郁灵桌前:“你以前最爱吃这家店的甜品,七年的时间,这家店的老板也开了好几家分店了。”白郁灵垂眸看着蛋糕,巧克力的香味浓郁又低醇,红茶的香味芬芳,红褐色的**在瓷白的杯子里轻轻晃**着,就算不爱喝红茶的人,看着这漂亮的色泽和诱人的香味也会忍不住想要喝一口尝尝。这是他七年前最喜欢的一家甜品店,当年经常会打包一份这家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带回家吃,但是他记得自己只对祁修镇提过一次,说这家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和红茶是绝配,以后一定要带他来一起吃。只不过这个承诺还没来得及兑现两人就彻底失去了联系。白郁灵敛目,神色冷淡地将蛋糕推了回去,“我已经不喜欢了。”祁修镇沉默了一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郁灵,白郁灵在他的视线下看都不看他,只不过目光悄悄地、悄悄地看了一眼自己推回去的小蛋糕。祁修镇眼中忽地带上笑意,他又将蛋糕重新放在白郁灵面前:“你刚刚咽口水了。”白郁灵有些恼羞成怒地看向他,但是在对上祁修镇带着笑意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愣了下。“吃吧。”祁修镇的视线黏在他的脸上,“不想自己动手?又懒到要我喂你吗?”祁修镇不断地提到过去的事,白郁灵就算再怎么冷漠,也不由随着他的话想到过往。祁修镇年纪比他大好几岁,加上身上总有一种格外深沉到让人捉摸不透的气质,白郁灵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经常撒娇无赖,连吃东西都要祁修镇喂。在祁修镇身边,白郁灵像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少爷,既骄纵又懵懂。白郁灵回想起自己连吃苹果都要祁修镇切好喂的过往,不由笑了下,但是这笑中没有多少笑意,反而带着几分后悔。也正是因为他对祁修镇太过依赖和单纯,所以导致祁修镇在离开他身边的短短时间就落得如此地步。他被保护得太好了,无害到完全应付不来这世间的恶。白郁灵拿起叉子轻轻尝了一块蛋糕,眼中不禁露出几分怀念,蛋糕还是七年前的味道。但是他和祁修镇早就物是人非了。白郁灵尝了一口后放下叉子,不再沉迷七年前甜腻的蛋糕,他对祁修镇问道:“七年前你开了天眼后找人解决了那四个人。”顿了下,白郁灵才继续说道:“但是我从鱼先生的镜中世界看到,那几人后来知道是你动得手,但是为什么没去找你报仇?”诚然,虽然那四个鬼的鬼力很弱不能在活人面前显形,但是如果祁修镇当时有天眼,那四个鬼想要报复祁修镇就太容易了。祁修镇想起那四个人,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厌恶:“他们还没来得及过来找我,就被生前害过的鬼拖到地府中去了。”白郁灵怔了下,那四人因为生前做了很多恶事,在死后没有资格见到他。而将这四人惩罚到无间地狱的判官知道他曾经经历过的事,也刻意没在他面前提到这四人。所以白郁灵只知道那四人在死后就一直在无间地狱被折磨,但是中间具体经历了什么,他从来没有单独去了解过。“原来那四人害了不止我一个人。”白郁灵的神色很冷静,看来除了他选择结束自己生命之外,被那四人折磨的其他人,也做出了跟他同样的决定。那四人,真是害人不浅。“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祁修镇用金色的小勺子搅着杯中的红茶,“有些话虽然迟了七年,但是我想着,还是应该告诉你我当时的回答。”“不用了。”白郁灵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回答是指什么,他笑了下,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不在意答案了。”当年外界都传白郁灵对祁修镇告白被拒,其实事实却不是如此。白郁灵是有对祁修镇告白,但是祁修镇并没有拒绝,只不过也没有答应。时隔七年,再次回想起那天的告白都历历在目,清晰到仿佛就是昨天的事。那天是白郁灵的生辰,他喝了点儿酒,借着酒意和祁修镇**了心意。就算有些微醺,白郁灵依然记得那天的祁修镇听到自己告白时露出的表情。不是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也不是如往常的纵容表情,而是一种十分茫然的神色。祁修镇在听到白郁灵的告白之后,褪去了身上向来成竹在胸的从容不迫,他像是非常难以做出抉择,似乎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告白,而是一个将决定他之后人生走向的严肃问题。祁修镇对白郁灵说:“如果我答应你的告白,我会失去很多,到那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白郁灵听到这话酒醒了大半,他虽天真,但也不至于愚笨,自然明白祁修镇这话的意思,连忙摆手说道:“镇哥,我开玩笑的。”祁修镇却笑着贴近他,用额头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就算你今天不跟我告白,我也想找个机会向你告白,告白这种事应该由我来的。”本来被吓到酒醒的白郁灵随着他的贴近,又变得昏昏沉沉起来,他扬唇,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意:“你也喜欢我呀?”祁修镇没说话,他神色晦涩难辨:“如果我说我也喜欢祁家的权势呢?但是祁家和你,我只能二选一。”只要他选择白郁灵,那大哥二哥以及三哥他们势必会拿这件事借题发挥,而以祁老爷子的性格那一定不会允许他和白郁灵在一起,会逼着他抛弃白郁灵。白郁灵吃吃的笑,他站直身子,离祁修镇远了点:“镇哥,你该不会想让我当你的地下情人吧?”祁修镇看着和自己拉开距离的白郁灵,蓦地笑了下:“当然不会。”他太了解白郁灵了,虽然性格柔软,但自有傲骨,让他做见不得人的存在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白郁灵歪了歪头:“其实我没打算和你在一起。”白郁灵皱了皱秀气的眉,因为喝了酒,说话极其大胆:“会让祁老爷子盯上白家的。”所以这次的告白,白郁灵特意把祁修镇喊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就生怕被其他人听到,将这话传到祁老爷子的耳朵中。白郁灵心想,如果他和祁修镇是普通人,就算同性的爱想在一起很艰难,但是尚有为这份爱情奋不顾身的勇气和机会。可惜他们不是,他们背后有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除非……他心甘情愿当隐藏的地下情人。亦或者,祁修镇能离开祁家。白郁灵心想,但是他不会退让当情人,镇哥也不会为了他放弃祁家。这份感情,只是说出来就好了,除此之外,他不会奢求更多。只是有些难过是怎么回事?祁修镇用指尖拭去白郁灵眼角的泪,“别怕。”白郁灵看到他指尖的透明眼泪,忽然想大胆一下:“你过两天不是有个国外的项目要出国吗?我们约定一周先不联系,一周后谁忍不住主动联系谁就退让一步。”“如果谁都没有联系,这段感情正好能自然而然地断了。”白郁灵弯眸笑道,“好不好?”白郁灵张开手往后倒着走了几步,他的表情天真烂漫:“镇哥,我等着你主动联系我,别要祁家啦!”在祁修镇失笑又宠溺的表情中,白郁灵像是一只蝴蝶似的,围着祁修镇转了一圈,声音有些委屈:“如果我很想你,想到要忍不住了,我也会主动联系你的!不过!我、要、忍、住!”祁修镇眼神柔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嘴角带着温柔的笑。……这个告白虽然隐蔽又小心,但还是不知道被谁听到了并且传到了祁老爷子的耳中。而在祁修镇出国后,祁家就对白家动手了,也是那个时候白郁灵才知道,原来祁家早就在白家公司安插了商业间谍,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动手。也是这时候,白郁灵才明白为什么祁家在外的名声会如此不堪。他跟祁家还算有点关系的存在都会被祁家在背后捅刀,那对待其他公司祁家只会更不留情面。而在白家破产之后,祁老爷子专门托人给白郁灵送来两句话。第一句是:“你不该对祁修镇说‘别要祁家了’。”第二句是:“祁修镇这次出国不是为了项目,而是去和其他人相亲。”短短两句话让白郁灵突然崩溃,白家是因为他才会变成这样的,而祁修镇说是因为项目才出国竟然是谎话!但是白郁灵另一方面又相信自己和祁修镇这么多年的相处,对方应该不至于说这种谎。他不想两人之间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产生误会,于是放下约定,主动联系祁修镇,但是一连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消息也宛如石沉大海。白郁灵有点心凉,他不懂,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呢?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开,为什么会不接电话呢?最终,白郁灵以自己的理解方式给祁修镇的所作所为安排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之所以骗他去国外做项目,是因为想要一边联姻一边让自己忍不住联系他当他的情人。而不接电话是因为没想到这个告白会传到祁老爷子耳中,祁老爷子直接对白家动手。大概是心虚到不敢接电话吧,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如果互相不联系,那就默认断了关系。那段时间他心力交瘁,白家的破产、父母的病、急缺钱……各种事情堆积在一起,让他完全没时间再想自己想的这些有多少逻辑不通顺的地方,祁修镇这么做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而在他决定进入杨家沙房间的那天晚上,白郁灵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打了一个电话给祁修镇,他想着,如果祁修镇在这时候接电话,那他就……就,听他狡辩。但是这个电话依然没有打通,白郁灵关机,在这一刻,他的心彻底死了。……白郁灵对祁修镇笑了下:“我想我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和七年前家破人亡陷入惶恐不安以至于思绪混乱不同,现在白郁灵的心智早就变得成熟无比。白郁灵如今再看自己当年所经历的一切,不由哑然,还是太过天真了才会被祁老爷子骗得团团转。而当年的他,因为失去所有靠山,所以才会被逼到那个地步。如果是现在的他,完全不会再像当年一样任人摆布,甚至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祁家元气大伤。“从你不惜解决那几个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了。”白郁灵静静地看着祁修镇,“你已经选择抛弃祁家了不是吗?”他的神态太过平静,平静到让祁修镇胸口一痛,有股冷意从心脏处传到指尖,让他的指尖都被冻得麻痹起来。“当时的我钻了牛角尖,但是在地府这么多年冷静下来后,我猜想可能你出国后遭遇了什么意外吧?”白郁灵对祁修镇笑了笑,这笑中有几分无奈,“又或者说,祁老爷子没骗我,你是真的去相亲了,只不过——”“就算是你,也被祁老爷子瞒着,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吧?”祁修镇微怔:“……郁灵。”白郁灵眼眸微弯,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形状:“我知道的,我一直都信任着你。”“别说了。”祁修镇忽然站起身子,他不想再听白郁灵后面的话。“对不起,虽然你没错,我也没错。”白郁灵静静地看着祁修镇,对他露出一个笑,“但是呢,我们回不去了。”祁修镇喉间一涩,听到这话竟然硬生生被气到想要咳血。不是在气白郁灵,而是祁家。祁修镇神色冰冷:“以后就不会有祁家了。”“现在就要走啦?”在前台的咖啡厅老板看到突然站起身的祁修镇,以为他要走了,不由过来打了声招呼,“今天待的时间挺短。”“你说你这经常来只点个巧克力慕斯蛋糕和红茶,但是点了不吃也不喝,干嘛呀?多浪费钱。”他走过来一看,今天的慕斯蛋糕竟然被吃了一口,他哟了一声:“难得看到你竟然吃了蛋糕,以前都一口不吃一坐就是一下午。”白郁灵怔怔地听着这话,心口陡的蔓延出一片酸涩,早就冷硬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人敲开一道缝隙,灌进一股难以言喻的特殊情感。他忍不住靠在椅子上,眼眶有些发红,一直压在心里的称呼在这刻还是喊了出来:“镇哥,你是这么慢热的笨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