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无常

这人的出现让全公司的人一片哗然。他穿得一身古装, 一看就不是个现代人，或者说一看就不是个活人。再加上身上是与鬼修截然不同的气息，几乎一出现，大家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妲己二话不说, 找了个最近的窗户就飞扑了出去, 小小的身影速度如闪电一般, 仿佛跟身后有鬼怪在撵似的。这人还算讲礼仪，对鱼西和左澜颔首示意后, 也从窗口追了出去。公司的人又哗啦啦地围上窗口，嘴里在激烈地讨论着八卦。——“靠，那是纣王吗？”——“他死了没去地府吗？”——“商朝的灭亡大有蹊跷，他也不是一般的死……估计死之后的归属也不可能是地府。”鱼西听着大家的八卦, 也加入了讨论, 对于商朝的灭亡可能有圣人插手这件事他避而不谈, 只说了一句：“还挺帅！”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 涂然疯狂点头：“都踏马的是死了的鬼, 我怎么没这个气势啊！”鱼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下辈子吧！”反倒是左澜表情淡淡, 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鱼西凑到他旁边：“他刚刚对你点头了！你们是认识吗？”左澜摇头, 又颔首：“见过。”毕竟这世道, 只要是有大神通的, 多多少少都会路过天庭。鱼西来了兴致, 他眨巴着眼睛说道：“都有纣王, 那秦始皇在天上吗？”左澜眼眸微弯，他笑了下：“自然是在的。”鱼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笑：“那他长生不老的愿望也算心有所成了。”听到两人对话的涂然又凑了过来, 他一脸感动得哀嚎：“左先生, 你说的是真的吗？！呜呜呜呜我其实是秦始皇的脑残粉, 呜呜呜呜呜太好了，他终于完成他的愿望了。”他一边往窗口的方向看着远去的纣王身影，一边在哭，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在演戏。鱼西抽了下嘴角，开了句玩笑：“所以你要好好修炼，指不定以后能去见你喜欢的历史人物。”涂然秒变脸：“算了，我还是当个咸鱼鬼吧。”在这之后没多久，景浩瀚那边就打来了电话，他那边的常娅也在哭，常娅的声音很沙哑：“鱼先生，我想通了，以后不会再继续从那家店铺购买微调的皮了。”景浩瀚的声音幽幽的响起：“主要你也调得差不多了。”“……”常娅小声说了他一句什么，然后又对鱼西说道，“我以后会靠演技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的。鱼先生，那家店铺会怎么处理？希望不要再有其他人像我一样鬼迷心窍地购买那家的东西。”鱼西刚刚听妲己说了下那玩意的来历，说来奇葩，那东西是它褪下的皮，它每褪下一次皮，自己就会变得更加娇艳动人，而这褪下的皮对于人族来说也有着牛逼的变美能力。鱼西听完陷入久久的震撼之中，要不是知道这是狐妖，他都要怀疑是什么换皮妖了。“这家店我们会处理，以后不会在购物平台出现。”鱼西对常娅说道，他拿着手机离吵闹的窗口远了些，声音带上些笑意，“我以前看过你的电视剧，演技很好，你以后一定会大火的。”那边沉默了许久，然后传来抽噎声和重重的应好声。等挂断电话后，这件事算是暂且告一段落，只不过只是常娅那边结束，关于这个店铺……他们还没跟妲己谈妥。在办公室的时候，妲己和左澜进行了一番“友善”的辩论，妲己说：“又不是几千年前了，现在的人族都开始整容了，我这有什么不能用的？”左澜：“破坏平衡。”两人针对这点大吵起来，最后还是鱼西打断两人的争吵，对妲己说：“用在人族身上容易出事，你知道妖盟论坛吧？你可以去那上面开个帖子卖东西。”妲己知道这个论坛，只不过不怎么喜欢登录，因为上面铺天盖地都是骂她的，人族在骂，妖族也在骂，每次她登录都会引发一次血战。久而久之，她就不登录了。“戾气太重。”妲己点评了一句。鱼西若有所思地点头：“妖盟之前出了显示地区的IP，不过这对于妖族来说好像没什么具体的用处，然后现在妖盟又加了一条，每条回复后面会显示种族。比如狗，会精准显示到它的物种，还可以修改前缀词——可爱的修狗，这样子。”妲己听到这话，有点感兴趣：“妖盟那边也算是人才了。”她已经开始在想自己的前缀词了。精准到物种都出来后，论坛上挑事的人会少了一大半。而常娅的电话刚挂断没多久，鱼西又接到了王律的电话，他这个电话打来，让公司的人都安静了一下，然后大家都看向鱼西，示意鱼西询问阿斯的情况。王律果然是来跟鱼西聊阿斯的，他说阿斯现在的皮肤颜色还是那样子，说阿绿在警局很想你们，他说了一半，把电话交给了阿斯。鱼西也顺势把自己手机递给黄一天，黄一天接过电话后，开了免提，大家一起和阿斯打招呼。阿斯的声音电话那边有些怯怯的，听起来有点儿怕身边的警察，他对着电话这边说了很多，说他很想黄一天等人，也迷茫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的归途在哪里。他还不是普通正常的孩子，是个有侏儒病的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病，所以他才能从那么多换皮中活下来。只不过他被父母抛弃，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该去哪儿？黄一天理所当然地对着电话说道：“还能去哪儿，去上学啊！你才十五岁，还想去哪里？我前几天跟你说的数学题听懂了吗？想这么多不如刷两道题，等你刷完了小学的，我这还有初中、高中、大学的……放心，绝对让你没时间想这些。”阿斯果然不想东想西了，他惊恐地将手机还给王律。王律在一旁哈哈大笑，他对黄一天说道：“这孩子自从来到警局后一直有些不安，跟你们说话后现在好多了。”黄一天阴恻恻地笑了：“不安？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这样吧，我下午去带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给他看。对了，他应该还不怎么会认字吧？我可以顺便教他认字。”王律：“……”他默默给阿斯点蜡。这下阿斯哪还有时间伤春感秋，他要沉浸在背书的恐惧之中了。鱼西将手机拿回自己手中后，站在窗边看着街外的景色，脑中快速想着某件事。最近一直太忙，让他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他和左澜的时间基本上都绑在一起，让他想前往金龙的龙宫看看都找不到机会。他得抽出一个时间避开左澜，前往龙宫看看适不适合告白。在他身边的左澜也在凝神思索着，他想着自己要找个什么理由离开帝都，带黄一天去龙宫认个路，然后将龙宫交给黄一天布置。鱼西内心苦恼，但是表面不动声色，他缓缓看向左澜，发现对方也正好在看着自己。两人都是一怔，然后各自含蓄地笑了笑，内心都在疯狂想着怎么避开对方去龙宫走一趟！还在傻笑着的黄一天突然感觉自己后脑勺一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他左右看了看，着重多看了鱼西和左澜两眼，发现两人的神色和往常不扣工资的时候没不同，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不好的预感什么的，应该是错觉吧……？“鱼哥。”王晴晴手上拿着一摞文件，其中有一份看起来特别厚，她将这份抽出来递到鱼西手上，“这个老板已经来好几次了，今天好不容易排到他，他应该马上就到。”鱼西翻开资料看了眼：“珠银大厦？”他在脑中想了一下，这好像是前几年北区那边新盖的大厦，不过等大厦盖起来之后，因为造型像棺材被人纷纷吐槽，鱼西当时也看过珠银大厦的照片，大白天的阳光都照射不进去似的，看起来异常的阴森。除了建筑的造型让人吐槽之外，这个大厦也经常出事，其中的某一层，听说不管搬进去什么公司都会很快破产，据说风水极差，然后还有人传这个大厦闹鬼，有不少人都见过。鱼西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都是珠银大厦的外部照片和内部照片，其中甚至还有十八楼的建筑图纸。王晴晴接道：“这个老板的公司就在珠银大厦十八楼，并且之前出事的公司都是十八楼。”鱼西点头，以前他没接触过玄学的时候不懂，但是现在却知道，十八楼是最容易出事的楼层，除了谐音之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十八楼连接地府十八层地狱，所以有些不吉利。而现在的很多忌讳这方面的开发商，有的会用17-2取代十八楼，还有的会直接跳过十八楼的数字，接十九楼。鱼西看向左澜，将珠银大厦的资料递给他：“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左澜颔首，他接过资料翻了几页，心里很快有了定论：“这棺材形状就是为了封印里面的厉鬼。”鱼西也看出来了，通常一些看似稀奇古怪的建筑，除去设计师的鬼才设计之外，大部分都是有那么一些讲究的。比如珠银大厦的这个造型，不懂这方面的看起来可能会觉得这设计有毛病，但在玄学圈的人看来，这个设计却很妙。只不过这个棺材设计只能镇压住厉鬼不流窜出去害人，但在这大厦里面的人就有些遭殃了，会被影响到运气，尤其是这十八楼。公司这会儿，大家都开始各自的忙碌，鱼西和左澜也回到办公室。就在鱼西翻着资料猜测这大厦里有多少鬼才会建这种棺材型的时候，门被人从外敲响，外面也传来王晴晴的声音：“鱼哥，范老板到了。”鱼西说了一声请进之后，门被打开，一个神情有些疲惫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是典型的中年老板的形象，个子不高，啤酒肚，有些微秃的头，全国统一标配。他脸色发青，这大热的天，他却穿着长袖，看起来一副很冷的模样。鱼西看了眼他的面相，对他说道：“范老板，请坐。”范咏德客气地和鱼西握手，然后坐在沙发上有些迟疑地看向左澜。鱼西介绍道：“这是我老板左澜。”左澜对范咏德颔首，范咏德却猛地站起身，对左澜恭敬说道：“原来您就是左先生，久仰大名。”左澜喝了口茶：“范老板客气了。”范咏德感觉自己一直发冷的身体现在都激动到燥热起来了，他摸了下自己的秃顶的脑袋，又坐回沙发上。现在他们生意人的圈子里除了对鱼西很敬畏之外，还有一个更让他们感到神秘的存在，那就是左澜了。如果说预约鱼西需要砸钱，但想要预约左澜几乎不可能。这位似乎只和妖盟以及特殊部门合作，接手的也是一般大师做不了的，就算是帝都的豪门世家都请不动他，身份一直是个谜。越是这样神秘的人物，越让人忌惮。鱼西主动开口道：“范老板是遇到了什么事？”范咏德深吸一口气，他想起自己遇到的这事，苦笑了一声：“这事说来话长，两位应该都知道珠银大厦吧？这大厦的十八楼经常出事，自从建成已经不知道搞破产了多少家公司。”“大概上个月中旬吧，我公司搬迁，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大楼，我一时脑抽，就搬到了珠银大厦。我当时心想，范某人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就算有鬼，我也不怕。”“但是搬进去之后……”范咏德又摸了下自己的秃脑袋，“生意就急转而下，本来谈好的合作接二连三地出问题，还有员工说自己下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白影和他一起坐电梯下楼，他晚上回家后就发起了高烧。”范咏德搓了搓手：“不如两位随我去珠银大厦看看？”北区离市中心有些远，几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天色都已经黑了。鱼西站在珠银大厦的门口，抬头看着这栋将近三十层的棺材造型，不由嘴角微抽。大晚上看起来，这个建筑更为瘆人。其实镇压鬼怪的建筑造型有很多种，大有看起来正常的，这一看就是当初选了个最容易盖的类型。能在这个大厦上班的人心理素质都挺好。范咏德将鱼西和左澜迎进大厦内，这一来才发现，珠银大厦里的人穿长袖竟然有不少，看来大厦内的气温相当低。“这个十八楼更是冷！”范咏德痛心疾首，“我搬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暗喜，这么凉快连空调费都能省了，然后没几天就整个公司都穿起了长袖。”并且这冷如影随形，就算离开珠银大厦回到家也还是觉得冷。鱼西一进来就感觉到这里到处弥漫着鬼气，不过这鬼四散分开，每一层都有。“这个大楼在盖之前应该挖出来过尸骨。”鱼西对范咏德说，“并且尸骨数量还不少。”范咏德愣了下：“这我就不知道。”知道的话，就会在资料上顺便写上了。但是他的神色却紧张起来，一想起整栋楼都是鬼，就有点害怕，他往鱼西的身边靠了靠。鱼西没在意他的小动作，继续说道：“一般来说，这种消息都不会对外宣扬，大家知道后就不敢在这租房了。”左澜站在电梯内，感觉到温度和外面确实不同。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里不应该盖大厦，适合盖个制冰厂。”鱼西轻咳一声，把笑意压下：“倒也不是不行，厂里人多，阳气重也能压一压这里的鬼。”等到了十八楼后，鱼西发现这一整层只有范咏德一家公司，其他的公司早就都关业大吉了，里面只剩下一堆办公桌椅。鱼西夸道：“范老板真是胆识过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作死的胆量，不服都不行。范咏德想哭：“我真以为只是他们的公司经营不当，哪知道搬进来之后才发现这么玄乎。”他推开公司门，向鱼西和左澜展示着现在几乎少了一半职工的公司：“好多员工心里害怕，都请假或者辞职了。”范咏德经营的公司是物流方面，相当的忙碌，公司的员工只匆匆地看了一眼老板和他身后的鱼西和左澜。有个员工看到鱼西的口罩，觉得有点眼熟，然后又看到左澜，瞳孔地震嘴里冒出一句帅哥！然后又匆匆低下头给客户打电话解决售后问题。真忙起来，老板不老板，帅哥不帅哥的都是浮云。范咏德也不是那种要员工见到自己就毕恭毕敬的老板，他带着鱼西和左澜走进公司转了一圈后，小声问道：“两位，我公司有鬼吗？”鱼西摇头：“现在还没有，估计你们公司人太多了，鬼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出现。”范咏德松了口气，让员工今晚别加班了，都早点下班，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后，范咏德咽了下口水：“鱼大师，鬼是不是马上就要来了？”鱼西有点好笑地看着他，这范老板也很有意思，明明害怕得不行，但是眼中又有着跃跃欲试的好奇。看来不愧是冲虎而去的男人，胆量可嘉。鱼西哪会放过这等赚钱的好机会，他手上出现一个瓷瓶，语气一本正经：“范老板，你之前的员工只能看到鬼模糊的白影，你想不想看到清晰的鬼？”范咏德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左澜在一旁看得想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卖见鬼眼药水的人从他变成了鱼西，鱼西现在已经比他还会坑钱了。鱼西察觉到左澜的视线，对他眨了眨眼。在珠银大厦的公司都下班很早，加班基本没有超过七点的，此时正好七点，随着络绎不绝离去的下班人士，鱼西能明显感觉到整栋大楼的人气正在快速地流失。气温也变得更低了。鱼西抬手看了眼手表，如果不是这些鬼太多，再加上每个鬼在的层数都不一样，他压根不会在这等，而是会前往鬼在的地方去直接解决。只不过这栋楼的鬼气太多，还有不少藏在厕所的，鱼西懒得去一层层逮鬼。再加上这十八楼的鬼气和其他楼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一看就知道这栋楼的鬼每天晚上都会聚集在十八楼，鱼西索性就在这等着他们自动前来。在等待的期间，鱼西和左澜还顺便讨论起来如果让他们来盖楼镇压厉鬼，会盖个什么样的。范咏德睁大眼睛，光明正大地偷听，还蹭到了不少关于风水方面的知识，打算明天就去买个能转运的摆件放在家里。在鱼西说话的时候，外面电梯忽然传来一道“叮”的声音，鱼西停下说话，看向公司大门的方向。一股阴冷的气息由远及近地传来，范咏德还没见到鬼已经被这鬼气吓到开始牙齿打颤。一个鬼就能让普通人感到阴寒，更别说外面是一群厉鬼。外面也传来阴森的说话声，这声音空**，寂冷，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这个公司还能撑多久？”——“活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明明知道十八楼阴，还非要租，破产了才开心，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正好。”——“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事与我们没有关系，只是搬到十八楼的人都会被大楼的磁场影响到，所以才会破产。”——“科学你妹！你的存在就是在逆科学！”——“今天十八楼没社畜加班吧？别等会儿又吓到人。”……………………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让范咏德愣了愣，怎么感觉和他想象中的猛鬼完全不同？鱼西被吵得头疼，他走到公司门口，打开公司门，和外面一群鬼对视着。范咏德连忙凑过来，也看向门外，他看到门外的那群鬼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腿都有些发软。这群鬼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差别，但是脸色惨白，瞳孔木然，不是只有黑眼珠就是只有白眼珠，眼下是一片青黑色，再加上黑色的长指甲，看起来极为阴森。他们整齐统一的站在电梯前，像是在做什么神秘的仪式。“卧槽！”“卧槽吓死我了，怎么还有人加班啊？！”“那个胖子我知道！就是这家头铁公司的老板！”那群鬼看到公司门口突然冒出的两个人头，被吓得连连后退，互相推搡着，阵容一下子就变得乱七八糟。其中有个胆小的女鬼尖叫起来：“啊！！有活人啊 ！！！”范咏德：“……”鱼西：“……”第一次见到看到被人吓得尖叫的鬼，果然只要活得久，什么事都能遇到。鱼西友好问道：“你们站这么整齐做什么呢？”一群鬼中的领头鬼听到鱼西说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在和身边的胖子说话，过了几秒才突然看向鱼西，一脸惊恐：“你能看到我们？”他着重念着“我们”两个字，内心在一霎间就想到了很多。虽然大楼的人经常能看到他们，但是每次看到的人基本都是气运不佳或者身体不好的，而且每次也只能看到鬼力最强的他，他身后的鬼就算和他站在一起，也因为鬼力太弱活人是看不到的。这个人竟然能看到他们所有鬼！那一定是个大师啊！他滑跪的姿势很熟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师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做！”他一边说，一边对范咏德使了个眼色，小声嘟囔着：“胖子，你往旁边挪一点，死人跪你，你也敢站在前面？”“……”范咏德往旁边挪了些。这个鬼一愣，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胖子还真能看到自己……这胖子之前是看不到他的。这个鬼看向鱼西的眼神微变，态度更加谨慎地开口：“大师，天地可鉴，我们都是一群老实鬼啊！”鱼西对他颔首：“起来说。”鬼顺势站起身，他身后的一群鬼在惊吓之后，也终于恢复平静，他们好奇地看着鱼西，越看越觉得熟悉。先前那个尖叫的女鬼又尖叫了一声：“大师您是不是鱼哥啊！！！”鱼西摘下口罩，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我，说说吧，你们待在大厦里这么久做什么？”这个鬼看到鱼西的脸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但是在快走到鱼西身前的时候脚步又蓦地停下。因为鱼西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他蹙眉看着一地的鬼，然后目光看向这个想往鱼西身前凑的鬼。一群吵闹的鬼在这人的视线下齐齐噤声，比定身符还有用。鱼西无奈看向左澜：“他们胆子小，你不要吓他们。”左澜轻笑一声：“我什么都没做。”鱼西瞪了他一眼，虽然左澜什么都没做，但他只要往鬼前一站，他们就不敢吭声了。这个鬼又滑跪在地上：“鱼大师，我们都是在此地被饿死的可怜人。”鱼西的视线落在他们破烂的衣服上，他在刚刚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不过此时听这个鬼说出来还是不免叹息。“时间过去太久，我都要不记得自己名字了，只记得字里有个武字，大家都喊我一声武哥或者阿武。”阿武的身上是灰色的破洞衣服，他身形异常瘦弱，连他身后的那群鬼也都衣着破旧，身材瘦小，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跑。“我们大多是饥荒时期在路上偶遇，互相搭把手结伴而行的人。”阿武声音低落，“我们走了很远，又好像没走多远，当年全国都在饥荒，我们最后无处可去，流落到此地的时候被活活饿死。”他身后乌泱泱有一群鬼都是饿死的，鱼西数了下，发现有二十七个鬼。范咏德常听家里老人提起那段时光，说有路过乞讨的人，都瘦得只剩骨头，有些运气好能讨到一口吃的，但是大部分却只能被活活饿死。“不是说人死之后会去地府吗？你们还在这里游**？”范咏德叹了口气，此时对这些鬼的惧怕也少了不少，生前都是可怜人。阿武看向他：“去地府需要后人立碑，方有阴差大人指路……我们哪还有什么后人，所以死后只能在这里飘着。”“前几年的时候，这边要盖珠银大厦，打地基的时候挖出我们的尸骨，找了大师来做法，大师说能试一下请阴差大人出现将我们带往地府，只不过那位大师请神失败了……”阿武死之后飘**了这么年也知道了不少事情，比如末法时代的如今，就算是法力高深的大师想要召唤阴差都极其困难，而他们这些没有后代供奉的孤魂野鬼，就只能惨兮兮地在阳间飘**。鱼西安慰道：“看开点，就算你们去了地府，一时半会也投不了胎。”阿武苦笑：“这倒也是，地府那边的投胎困难我在阳间都听到了消息。”范咏德睁大眼睛，表情震惊地听着这些话。阿武又继续说道：“那大师担心我们跑出去害人，就将大楼建成这个棺材模样的，虽然我们出不去，但也算死后有个体面的住处。”鱼西摇了摇头：“现在做鬼也不容易。”阿武脸上又露出一个笑：“不过多亏了这栋大厦建立，我们在他们下班之后，就会找电脑上网追剧看电视，过得也不是太惨。但是我们鬼力低，只能在十八楼触碰到电脑这些实物，鱼大师您是不知道，十八楼的公司每倒闭了一家，最心痛的就是我们！”鱼西哑然，他看着这些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鬼，心口有些酸，又想起在魔界种地的宋盐。“你们想去地府吗？想去的话，我可以让阴差过来带你们前往地府。”鱼西看向阿武，表情认真，“去地府后虽然要排队投胎，但是只要好好干活，能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到了地府之后，也就不需要穿暖了，但口腹之欲还是有的。阿武眼眶一热，这有口饭吃像是戳中了他内心最敏感的地方：“我想要去地府，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去地府，鱼大师，求您帮帮我们。”鱼西侧头看向左澜：“你带请神香了吗？”左澜挑眉，缓缓拿出一截手机长短的请神香，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鱼西却心领神会，左澜是把东西放在储物空间中，拿出一根正常长短的请神香太过灵异，他还挺讲究逻辑的，这么短的就能随身穿在口袋里了。鱼西接过请神香，又问：“有香炉吗？”左澜又掏出来一个香炉。鱼西顿了下，他又补了一句，“还要打火机。”范咏德递过来一个打火机，他不算大的眼睛此时睁得大大的，就等着鱼西请神。鱼西抽了抽嘴角，走进公司将香炉放在桌上。他身后乌泱泱的一群鬼也跟着走了进来，刚刚还感觉自己又可以了的范咏德在看到自己地盘被鬼霸占之后呼吸不畅，他躲到鱼西身边寻求着安全感。和之前招阴差的流程差不多，将香插进香炉，念咒语。不过这次要简陋许多，没有其他的法术道具辅助，只能随缘招来附近的阴差。鱼西口中默念咒语，在他念咒语的时候，周围刮起阵阵阴风，这风把范咏德本来就不多的头发吹得更飘逸了。请神香的白雾飘在香炉之上，散发着特殊的香味，在鱼西咒语念完的时候，就出现一个全身白色衣裳的男人。男人头戴高帽，帽子上有着“一见生财”四字，他面色死白，唇又特别的红，手持锁魂链，表情似笑非笑的，但在看到站在香炉前的鱼西和左澜时，脸上的皮笑肉不笑立刻一收，态度恭敬地拱手行礼：“鱼先生、左先生。”左澜颔首，鱼西则拱手回礼：“白无常大人。”范咏德看呆了，他和白无常离得最近，被白无常身上的气势吓到浑身僵硬，脸上肌肉颤抖，表情看起来跟要哭了似的。鱼西轻咳一声，将范咏德拉到自己身后。而在范咏德身后的那群鬼也目瞪口呆看着被召唤出来的白无常。阿武咽了下口水，不愧是鱼大师，上次太一派的那个大师准备齐全，净手焚香都召唤不出来一个阴差，结果鱼大师将香随便一插就召唤出来了白无常！但是白无常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更为心惊。“城隍爷手中有要事处理所以没能亲自前来，他托我向两位赔个不是。”白无常又对着城隍庙的方向拱手，然后对鱼西和左澜笑道：“还望两位海涵。”鱼西摆手：“无事，城隍爷太过客气了，之前有一次我召唤的时候，他已经亲自前来打过招呼了。”白无常一顿，想到帝都的这位城隍爷在那次召唤回去后精神恍惚地在**躺了三天，天天逢鬼就吹自己见到了女娲娘娘，让地府的无数鬼羡慕到落泪。这次的机会还是他跟黑无常干了一架，把他帽子上的“天下太平”都扯掉了，对方才不甘地让他来。他一过来就知道这次鱼西要交代的是小事，他也不遗憾，反正能在鱼西面前刷个脸熟就满足了。“如此，城隍爷便安心了。”白无常笑眯眯的，手中的锁魂链陡得变长捆住这些孤魂野鬼，“鱼先生，是为了这批魂魄之事才召唤吾等？不劳烦鱼先生亲自前往地府，在下这就送他们去地府。”“那就有劳白无常大人了。”鱼西有些惊讶，这白无常是有读心术吗？看一眼就知道所有情况了。该说不说，阎王爷手下的亲信都不是一般鬼能当的。白无常摇头，只是又说了一句：“小阎王最近一直喊着要来阳间找您玩，鱼先生得空就去地府看看小阎王吧。”他是阎王爷身边人，对于阎雾的身份是一清二楚的，看小阎王天天眼巴巴等着鱼西来的模样也挺心疼的。他说着就要带着这群鬼离开，在离开前，他又对鱼西行礼：“鱼先生、左先生，我先行一步。”他身后的那群鬼也有模有样地学着他的动作对着鱼西行礼。鱼西回礼，目送着白无常和这群鬼离开。然后他一扭头，看到范咏德呼吸艰难，似乎快要喘不过气了。鱼西诧异：“范老板，你怎么了？”范咏德抬起手，手指颤抖：“鱼大师呐，我刚刚是在做梦吗？”如果不是梦的话，怎么会又白无常出现，白无常也就算了，怎么连地府的小阎王都认识鱼西啊？！鱼西拍了拍范咏德的肩膀：“就当是梦一场吧。”隔天，鱼西收到了范咏德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堆吃的以及冥币黄纸金元宝。范咏德：鱼大师，我家里老人经常提起当年饥荒时的事，我对昨晚的那些所见所闻也很有感触，就在十八楼的拐角处烧了点金元宝给他们，希望他们在下面能吃饱喝足买身新衣服吧。鱼西眼中闪过笑意，回了几个字：好心会有好报的。范咏德心里倒是没想着会有好报，只是单纯觉得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是一把。但从鱼西说过那几个字后，就像给他叠了几层幸运buff，他公司里的那些问题都迎刃而解，并且接到了更大的单。范咏德一边感动，一边悄悄地去招人雕了个鱼西的木像放在家里，有事没事就拜一拜。而他拜的人，此时正对着天道的神像恭恭敬敬点了三支香：“天道在上，保佑我过上和您一样有肉吃的恋爱生活。”在紫霄宫的罗睺比鸿钧还要先接收到鱼西的这条愿望，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鱼西这话是什么意思。“有肉吃？难不成是人间的春天到了吗？”罗睺笑得直不起腰，他指着鸿钧调侃：“你这个儿子有点意思。”在鱼西这条愿望之后，鸿钧又收到一条新的愿望。他点开那颗小小的金色光点，里面传来左澜严肃到有几分冷然的声音：“希望我能吃上肉。”罗睺快要笑死了：“直接说想要吃上鱼西得了嘛。”鸿钧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金色的灵力缠住罗睺的脚踝，语气淡漠：“不可，妖族的欲念太深会影响修行。”罗睺感受着脚踝处灵力不紧不慢的往上缠绕，嗤笑一声：“欲念太深会影响修行？那你这是在做什么？”下一秒，鸿钧出现在罗睺身前，指尖挑起罗睺的长发：“吾非妖族，可贪欲。”罗睺张嘴就要骂他，但被他堵住嘴，只能发出暧昧的呜咽声。明明是无情无欲的天道，怎么比龙族还要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