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保安

这一天晚上, 1栋别墅内的灯就没暗过，床也一直在晃动着。蒋笠夫妻一大早上趁着天还没彻底亮就出门跑步, 这时候远处的天边已经有橙色的日落缓慢升起, 但这温度比起正午要温柔许多，尤其微风拂过，带着些秋季的凉爽。蒋笠夫妻跑了三圈, 每次路过1栋的时候，目光总会在那亮着的窗口划过。沈欣有些纳闷：“那是鱼先生的房间吧？怎么清晨还亮着灯, 难不成忙着公司业务一晚上没睡？”蒋笠也在疑惑，他和沈欣就住在2栋, 两人几乎没见过鱼先生房间通宵亮灯, 他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在第四圈的时候, 蒋笠又往那窗边看了一眼, 却影影绰绰地看到两个人影，他卧槽了一声，拉着沈欣麻溜地跑远。沈欣被他拉的一个踉跄，骂了句：“神经病啊，拉我做什么？”蒋笠连忙把她往家的方向拽，嘴里念念有词：“不跑了不跑了，洗个澡做个早饭, 吃完就去公司上班吧！”沈欣：“我还有六圈呢！”蒋笠：“下次下次！”沈欣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看着蒋笠一副紧张又兴奋八卦的表情，鬼使神差中扭头向1栋看去, 这一看之下，她似乎懂了, 这下成了她小脸通黄地拉着蒋笠回到别墅。夫妻俩站在客厅内, 两张脸都带着不可言喻的某种颜色, 他俩互相看了一眼，蒋笠羡慕地说：“年轻人就是会玩……”沈欣捂住自己泛红的脸，瞪了蒋笠一眼，走到卫生间去洗澡。“我先洗个澡，你煎两个鸡蛋！”蒋笠应好，然后探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拉长了语调问道：“老婆，什么时候我们也这么玩一玩啊？”一个搓澡巾从卫生间飞出来落在他脑袋上：“tui！不要脸！”而作为真不要脸的两人，鱼西已经虚软到浑身都没力气了，他手撑在窗上，对左澜喊道：“窗帘拉实，唔——”一个小时后，鱼西有气无力地推开又要贴上来的左澜：“快滚！”左澜一脸餍足，他按住鱼西的手腕，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再来一次？”鱼西：“你是畜生吗？！”左澜：“龙族算畜生吗？”鱼西直到此刻才深切地了解到了什么叫做龙族本**，他还以为左澜是条清心寡欲的龙呢！原来是之前尚未开戒没有瘾，现在懂这种滋味后，那自己以后就要完了啊！两人折腾到天色大亮，鱼西困到沾到枕头就睡。相比较鱼西的疲惫，左澜看起来精神满满，那张一向冷淡的脸上从眼角眉梢到嘴角都透着笑意。他摸了摸鱼西的头发和额头，鱼西蹙眉沉睡着，他睡觉时候的呼吸向来很轻，今天却带着些倦怠的沉重。左澜抚平鱼西眉间的皱褶，然后将一道灵力输进他的体内，金色的灵力滋养鱼西的身体，让鱼西脸上的疲惫逐渐消散，呼吸也变得轻了起来。将鱼西盖好被子后，左澜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他拿出手机查了下第一次后要吃些什么补什么，大家推荐的都是粥。趁着鱼西在睡觉，他洗了洗手，走进厨房准备熬一锅粥。他看着网上的攻略，打算在粥里放点红枣桂圆做了一锅甜粥。然后左澜想了想，准备再做一份咸口的粥，万一鱼西醒来对甜粥没胃口也可以喝别的。对了，除了煮粥之外，最好再做点清淡的饮食。左澜穿着围裙，没有用妖力，而是在厨房里心情很好的洗米，还时不时地看一眼攻略，从中挑出最适合的。洗完米后，他又将其他的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然后静静地洗菜切菜。随着他的动作，他额前的一缕发丝垂在眉上遮住他眼中的冷淡，让他的轮廓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似乎给鱼西做早饭这件事是一件非常值得让他认真对待的事情。左澜垂首看着自己指尖清洗的翠绿青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记得鱼西喜欢吃这种口感脆爽的蔬菜，等会儿除了粥里面放一点之外，再单独炒一盘出来。因为幼年在金龙族什么珍肴都任由他品尝，他早就吃遍了这世间的所有美味，所以他自己并没有太多口腹之欲。他不像人族那么喜欢美食，也不像黄一天这些妖族这么嘴馋，他一向对美食感官平平。但是他虽然不喜欢吃，但却很享受做美食的过程——因为在做好之后是做给鱼西吃的。只凭着这一点，他在厨房里再待上个一万年都不会腻。鱼西喜欢吃，但是不擅长厨艺；他不爱吃，但是擅长厨艺。左澜心想，这不就是人族中常说的互补嘛，他和鱼西就是天生一对，不接受任何反驳！鱼西只睡了短短一会儿就清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本来浑身酸疼的身体睡了一觉之后竟然恢复如初了。房间里还有一股情/欲后的特殊味道和左澜的灵力痕迹，他不用想都知道是左澜用灵力帮他缓解了身体的疲劳。鱼西头皮发麻，他很感动，但更加觉得可怕！好家伙，以后连休息时间都不需要了，直接搞完后用灵力作弊，然后继续下一轮战斗？草，想想都恐怖！鱼西从**爬起来，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楼下。他刚到楼下就闻到一股香甜的粥味，他嗅了下，斜倚在楼梯口看着左澜在厨房里优雅自如的背影，他内心一动，突然有种甜丝丝的感觉蔓延上心头。鱼西定定地看了左澜好一会儿，然后走到厨房门口，含笑问道：“我来帮你吧？”左澜举着锅铲，对他沉静说道：“你上次帮我炸了半个厨房。”鱼西摸着鼻子又退出厨房，他在客厅转了圈，在窗口处闻到隔壁别墅传来的香味，自言自语了一句：“看来蒋先生也在家做饭呢。”前两天他和左澜在逛超市的时候还遇到了蒋笠，他是独自一人来超市买东西，当时几人还聊了聊。蒋笠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得乐呵呵的，说家里每天的饭菜都由他来做，沈欣负责刷碗，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家务合理分配，基本上没有因为谁做家务吵过架。鱼西当时就一直在笑，因为他和左澜也是如此，左澜做饭，他负责吃过的善后，只不过嘛——善后都有洗碗机，他只用把盘子碗筷放进去就好啦！鱼西有一种自己在占左澜便宜的想法，他轻咳一声，转了下手上的金色戒指，用神识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宝石，决定了，虽然他不能为左澜分担厨房的重任，但是可以给左澜买一个自动炒菜机！鱼西默默地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在鱼西胡思乱想的时候，左澜端着一锅粥走了出来，他将粥放在餐桌上，对鱼西问道：“想喝红枣粥还是山药排骨粥？”“做好啦？”鱼西笑眯眯的，他站起身从厨房将另一锅粥也端了出来才回道，“你做的我都想喝。”左澜拿筷子的手一顿，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去上班也迟了，他眼中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侧首对鱼西问：“不如等会儿再喝点其他的？”鱼西本来笑吟吟的表情一僵，一下子就脸红起来，他从左澜手上夺走筷子，对左澜友善地竖了个中指：“滚！”左澜还在不紧不慢地调戏：“我喝你的也行。”“你这**龙！快滚啊！”临近中午十点的时候，在公司里的涂然悄咪咪地对黄一天问道：“说起来，今天的鱼哥和左先生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公司？他们一大早上就去忙了吗？”黄一天用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回道：“他们今天应该不会来了。”不过他这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没维持几秒，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猥琐的笑声让涂然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连忙用手搓了搓，有些好奇：“为什么今天都不会来了？”黄一天清了清喉咙，摸着自己下巴，假装那里有两缕胡子，他眼神充满了邪恶的光芒：“因为他们今天doi的下不来床了！”涂然蓦地睁大了眼睛。黄一天看他这副震惊的模样，不由心生得意：“这一切多亏了我，昨天的红酒都是我挑的，还有套也是我送的。”涂然欲言又止，他看着喋喋不休的黄一天，用眼神提醒他。黄一天：“你眼抽筋了？”涂然：“……”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声喊道：“鱼哥，左先生，你们来了啊。”黄一天：“……”他僵硬地扭头看过去，发现左澜心情很好地站在他身后，但和他相反的是，鱼西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黄一天头皮发麻，这两人的人设今天怎么反过来了啊！！看起来好可怕啊啊啊！！鱼西冷笑一声：“黄一天，你这个月的工资没了。”黄一天：“……别啊！”这人设换的也太彻底了吧！鱼西连左澜喜欢扣他工资的那一套都照搬了！黄一天欲哭无泪地看着鱼西的背影，心里暗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嘴欠。左澜眼中闪过笑意，也跟上鱼西的步伐。黄一天大喊一声：“左先生！”左澜扭头看向他，问道：“什么事？”黄一天扭捏着说道：“左先生，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个扣工资是不是应该酌情考虑……”左澜恍然大悟，他表情冷凝：“是应该仔细考虑一下。”黄一天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左澜：“除了工资之外，奖金也扣了吧。”黄一天瞪着眼睛看着左澜的背影施施然地离开，有一句“夫夫扒皮”不知道该不该骂出口。赢鱼替了说了出来：“真不愧是一家人啊，都这么会压榨黄鼠狼。”鲲鹏一脸嫌弃：“那能叫压榨吗？那叫老婆奴！老婆说什么都要附和！”赢鱼：“我懂，夫唱夫随嘛。”听到这话的人都笑了起来，在一片笑声中，只有黄一天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苍老憔悴。……在马路边的李小康对着手机怒吼道：“分就分！我们三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你爸妈要的彩礼钱？那你就听你爸妈的话去找有钱人吧！”他这大吼声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他往巷子里走了两步避开路人的目光，眼眶发红，五指紧紧攥着手机，仿佛想将手机捏碎一般用力。电话那边沉寂了一会儿才传来一道有些疲惫的女声：“我要是贪图钱财的人，还会跟你在一起三年吗？你有什么？”李小康更愤怒了：“是，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你去找别人啊！”他女朋友声音顿了下，随后自嘲地笑了一下：“那我们就分手吧。”李小康内心狂吼着，分！现在就分！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电话那边的女声见他没说话，又开口说道：“彩礼钱我只需要你一个态度，并不是真的要你拿出那么多，但是为什么你连向我爸妈争取一下都不愿意呢？我妈说得对，你就是没有担当，如果你有担当，就不会在我们毕业三年的时间都没好好找一份工作，每次找的工作都待不了三个月！你要是能不打游戏，沉下心来好好努力，就是当个保安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但你一点都不上进！分手吧。”那边的女声在说完这些话，将电话砰的一声挂断，留下李小康茫然地看着手机。等他再拨回去的时候，发现女朋友已经将他拉黑了，他试了其他的联系方式，发现没一个能联系上的。李小康站在巷子里有些不知所措，他和女朋友是大学同学，不过上学的时候彼此之间都不认识，但在大学毕业后，两人进了同一家公司，迎新会的时候发现两人还是一个学校的，然后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的亲近，也顺利成章的交往了。只不过李小康的不太服气上司把什么活都丢给自己做，跟女朋友抱怨公司是在把他们当做廉价劳动力，他不做了，打算换个公司。李小康的女朋友当时安慰了他好几天，但最后还是没能打消他想要辞职的想法，最后李小康没做一个月就离开了这家公司。他后面又接着找公司，只不过第二家公司还不如这家，他心理落差接受不了，也待了没一个月就辞职了。从这家公司辞职后，李小康迷上了游戏，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继续找工作，他女朋友劝了他很久，他都当耳旁风。等他再次找工作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不是刚毕业，又没什么工作经验，让他找工作的难度直线上升，一连找了一个月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他想去的公司，公司觉得他的条件欠缺；愿意要他的公司，他又觉得各方面待遇不合适。总之挑挑拣拣，愣是一个都没找到。当时他女朋友也在劝他不要眼高于顶，先找一份工作过渡一下，等攒点工作经验后再跳槽。但是他不听，宁愿不找工作都不想去那些小公司。然后他又颓废在家继续打着游戏，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打游戏，饿了就点一份外卖，过得既浑浑噩噩又觉得能在游戏中获得快乐。李小康的女朋友这时候依然还在劝他，但是李小康不是那种听劝的人，完全把女朋友的话当做耳旁风。后来实在没钱了，他也去了小公司待上个两个月，但手上一旦发了工资，他就会辞职，内心不够安定，在任何一家公司都待不长久。他感觉与其上班，不过得过且过，赚两个月的钱，省吃俭用在家里蹲个半年的时间，没有工作的压力，轻松又自在。就这样，三年的时间，李小康要么在家打游戏，要么就是去工作两个月混点钱后辞职继续在家打游戏。但转眼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日子，他女朋友提出彩礼这件事，他一下子就炸了，说女朋友家的彩礼钱怎么这么高？他女朋友说这个彩礼都是意思，她父母主要想看看你是不是诚心想结婚的，你如果现在没钱，就在她父母面前多说点好话，主要人得上进努力。李小康听到这话更是炸毛，一直逼逼叨叨说着都什么年代了，不是早就提倡男女平等了吗？为什么还有彩礼这个过去的习俗。而且他都没有个稳定的工作，拿什么去女朋友父母面前保证未来？他女朋友也被他气到了，质问他以后生孩子需不需要提前准备钱，家里有突**况需不需要准备钱？而且这个钱等结婚后她都会带回小家庭中，并且她家又不是什么都不出，他家出多少彩礼，她家也会陪嫁等同的嫁妆！到时候不管是彩礼还是嫁妆，都会留作两人小家庭的启动资金。再说了彩礼虽然说要的多，但只要你诚心都是可以少给的，只是意思意思一下也不是不行。李小康就说自己没钱，拿不出来，态度也不好。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敏感又自卑。因为这些年来没个正经的工作让他变得不敢和外人接触，以前刚毕业时的自信和活力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别说让他去和女朋友爸妈保证了，连去登门打电话的勇气没有。他想着，再拖一拖，等他事业有成了也不迟。在和女朋友大吵一架后，几人好几天都没联系，等再次联系时，等来的是女朋友说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以后就不等他了，这次的这个电话就是他们的分手电话。李小康骂她眼里只有钱，只想着和有钱人在一起，所以才有了刚刚女朋友自嘲说如果是看重钱，怎么还会跟他在一起三年？李小康知道自己是泄愤，他女朋友这么好的一个妹子，是他没有珍惜好。他站在巷子里，怎么都打不通女朋友的电话，到这个时候，他忽然无比痛恨之前的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上进！他眼睛红红的，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是心里压抑得难受。他从巷子里走出来，刷着手机上的招聘消息，看到一家公司在招聘人，他立刻联系了这家公司的HR。但是去了之后，拉业绩的HR却跟他说他在网上询问的职位已经没了，可以考虑另外一个底薪少但是前景好的岗位。李小康一听这个HR介绍，这不就是销售吗？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太好，不是做销售的那块料，瞪了HR一眼，说浪费自己时间，没有怎么不在平台上直接说？还让他白跑一趟！骂完之后，他又恹恹地走出这家公司，往前漫无目的地走了好长一截，最终停在一个小区门口。在他垂头丧气打算回家的时候，听到小区里有人在喊：“老赵回老家带孙女喽，再招一个保安吧？”李小康抬起头，脑中突然想到女朋友说的那句话——“就是当个保安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但你一点都不上进！”以前他还总瞧不起保安，没想到在女朋友心里，他还不如保安。不过李小康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那些炎炎夏日站在门口值日的保安呢？他们赚得每一分钱都是靠着自己的辛勤劳动换来的。小区里面的对话还在传来：“想找个年轻点的保安值夜班。”“这年头上哪里有年轻人愿意来做保安哦？不过咱们小区的业主条件好，素质高，当我们小区的保安也不用站着，坐在保安室就行，冬暖夏凉的，工资也不低，还有五险一金，说不定真有年轻人愿意来呢？”“哈哈哈，老赵没走之前，最喜欢在保安室看书写字了！是挺清闲的。”听到还能在保安室看书，李小康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小区门口，怔怔地看着保安室，嘴唇动了一下，对站在门口的两人问道：“……还要人吗？”他想好了，他女朋友陪了他三年，他却什么都没能帮到她，逢年过节送的礼物也不走心，现在虽然分手了，但他想把这些年欠的礼物都给补上。在那三年暗无天日看不到光的日子里，只有他女朋友的声音一直透过黑暗传向他的方向，只是当时的他听不进去，而现在明白后，也太迟了。他打算先找一份稳定的清闲工作，然后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重新把书本知识捡起来，省得那些HR一问他专业方面的内容他都一脸懵逼，尴尬地和HR互相对视着却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等到他专业上的知识都看得差不多后，就再考个自己专业方面的证书，然后再离开这里去大公司应聘。而在这期间赚的钱，他打算给他女朋友一部分，就当做是补偿吧。李小康的心里叹了口气，对着那两人投来的打量目光，鼓足勇气问道：“你们看我行吗？”躺在沙发上的老付一身酒气地醒来，他对家里大喊了一声：“老婆！”久久没人回应他。老付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他老婆带着孩子回老家看望老人去了，已经去了有十来天了，过两天才会回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竟然从昨晚的鱼西生日宴会回来后睡了一天一夜！老付从沙发上挣扎着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差点自己嘴里的酒气熏吐。他伸了个懒腰去洗了个澡，等换好衣服后发现肚子饿得不行，他没有点外卖的习惯，打算去楼下的面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他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发现保安亭的保安是一张新面孔，并且看起来还很年轻。老付话多，笑着问：“新来的？”这个保安也对他笑了下：“今天下午刚来报道，最近半个月我和林哥值晚班。”老付点了点头，说了句年轻人好好干之后，他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出小区。在他离开后，这个保安低下头看着手上的书，脸上的表情格外认真。等到老付吃完晚饭，又在附近溜达了一圈消食，等他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老林对刚刚那个新来的保安说：“怎么巡逻都记住了吧？”新来的回：“记住了，我来上班之前特意在小区转了好几圈。”老付乐了，他为人热情，上前几步主动说道：“巡逻呐？我住在后面，反正要经过那些楼，我带你走一圈让你熟悉熟悉。”新来的有点不好意思：“太耽误你时间了。”老付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这小区白天和晚上看起来完全不一样，还是有人带着走一圈比较好，老林在这离不开人，我就做个好人咯。”老林哈哈大笑，给老付递了支烟，看得出来老付和这门口的保安关系都还不错。新来的听他这么说，也就老实地跟在老付身后，打着手电筒走进小区。老付随口问道：“多大啦？”“25。”李小康看着晚上的小区，感觉气氛格外瘆人，尤其是微风一吹，那簌簌作响的树木后像是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老付点了点脑袋：“小伙子怎么称呼啊？”李小康听到老林刚刚对他的称呼，知道他姓付，于是喊了一声付叔，然后说：“叫我小李吧。”保安巡逻需要一栋栋的巡逻，还要每层都巡视，这是个工作量很大的活。李小康在第一栋的时候就有些不好意思让老付陪着自己上去，老付看出他的想法，开口说道：“我也不算专门陪你走一趟，我刚吃过晚饭，就当是消食了，而且这都有电梯，也不会多累。”老付这话情商很高，让李小康也对他生出几分亲近的感觉，两人就顺势聊了起来。老付这才知道这还是个大学生，因为找工作四处碰壁，机缘巧合之下才来这当保安。老付有些诧异，他手下倒是有不少空位置，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既然是大学生人才，那他就观察一下小李，如果人还可以，到时候就从物业那挖人。李小康的情绪很低落：“可能爱在现实面前也没那么重要吧。”老付一听笑了：“小李啊，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刚刚也听了你跟你女朋友之间的事，你这意思是在说你女朋友向钱看齐吗？其实现在的小姑娘好多了，很多都能和男方一起打拼，以前那才叫向钱看齐呢。我琢磨着你女朋友也等了你三年，这不是三年来一直想要拉你一把吗？你自己不愿意啊！”李小康沉默了一秒：“付哥您说得对，怪我自己。”老付摇头晃脑的：“人呐，为什么要努力赚钱？还不是为了让老婆孩子都过上好日子，爱情得有，但是面包也得有，是不是？”李小康苦笑了下：“我知道她做的没错，但也觉得她好狠心，三年的感情，她说不要就不要了，能马上就找下一个。”老付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失望从来都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一点一滴积攒的，你让人家小姑娘失望了三年，眼瞅着你拯救不了无力回天了，三年的时间还足够让人家狠下心？”李小康：“我都明白，就是心里难受，我现在都怀疑爱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了。”再等一等他就好了，不过付哥说得也对，等了他三年，还要再等多久？老付都被气乐了：“这该是你女朋友怀疑的！”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李小康举着手电筒坐电梯一层层往上检查着。两人说着话，很快检查完了三栋，到第四栋的时候，李小康忽然看到三楼的阳台处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子僵硬，正在对他挥手，似乎让他赶快上去。乌漆嘛黑的，李小康也看不到那人的长相，只能感觉到那人似乎很焦急，一直不停地挥着手。李小康喊了一声：“有需求帮忙的吗？”不知道他声音太小还是怎么回事，那人的动作不停，但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老付也看了眼那个人，他比李小康要果断：“先上去再说！”李小康和老付记下门牌号和楼层，然后坐着电梯就去三楼。电梯门到三楼缓缓打开的时候，外面出现一张惨白的脸，他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出头，身子僵硬，目光呆滞中又带着些冷意，他对两人招手，示意两人跟上来。李小康连忙跟到他身后对他询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老付却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人刚刚还在阳台，怎么现在跑到了电梯门口？真是需要求救的类型，能从家走到电梯处，也不需要再向他人求救啊！尤其这个人浑身僵冷，神态间也不太自然，那脸比他家墙面都要白！嘴唇的颜色也是乌紫的，像是有心脏病似的。想到心脏病，老付似乎隐约想起来，好像几年前四栋有一户人家的男主人似乎因为心脏病去世？不过这念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老付并没多想。他也跟上那人的步伐，那人走到一户门前，对两人吐出几个字：“打120，帮、我……开门……”他说话声音也怪腔怪调的，听起来特别奇怪，老付看着他，问道：“什么情况就要打120？你怎么不自己打120？你刚刚不是还在阳台吗？怎么还要我们帮你开门？”这人目光幽幽地看着老付，然后将视线转向已经开始掏手机的李小康，对老付丢下一句话：“你话真多。”老付：“……”李小康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看这人的脸色苍白，心想他可能哪里不舒服，于是当务之急就是先打120，打完120后，他又看向这人，询问道：“你怎么不进去？”这人回：“出来没带钥匙。”老付无语，小李这问的不是和他差不多吗！这白脸鬼，回小李的话不回他的！这人不等李小康继续问，他就再次开口：“里面，我老婆，病了。”李小康神色一肃，他砰砰砰地砸着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他有些焦急地问：“是什么急病吗？”这人面色凝重地点头。李小康咬牙撞开门，这时候他也不想着这人会是坏人什么的，真是坏人也不会刚刚还站在这户的阳台处了，应该就是这家的男主人，出来迎他们结果忘了带钥匙。老付的头脑比李小康冷静多了，他狐疑地看着那个男人，又问道：“急病你怎么不打120？”这人瞪了老付一眼：“我不能！”他说着，看着李小康催促道：“快点！”老付看他一副真的很着急的模样，也生怕自己耽误了对里面人的援助，当下说道：“我来撞！”他想要推开男人，却发现触感奇怪，手掌从他肩上擦过，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又好像是直接穿透而过！老付一愣，刚想细想，李小康却大吼了一声：“撞开了！”男人忙不迭地飘进房间，等等，飘？老付这才陡得意识到什么，他一把拉住**奋勇的李小康，脸色发白的对男人问道：“你是什么东西？”男人沉默地看着他。李小康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两人一眼，不过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救人上，目光在房间内一扫，果然看到沙发旁的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中年女人。他大步向女人走去，发现女人的脸红得不像样，身体的体温也高得烫手。李小康心里一惊，难不成是什么特别猛烈的病？他焦急的对男人问道：“她这是什么病？需要急救吗？”男人：“发烧晕倒了。”李小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哈了一声才匪夷所思地看着男人：“又是撞门又是一脸凝重的，结果是发烧？”男人的表情理所当然：“我老婆身体不好，万一烧成肺炎怎么办？”李小康瞪着男人，眼角余光却看到老付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老付手都在抖，他扶着门，恨不得现在夺门而出，但是李小康还在这里！他脑中灵光一闪，咬牙对男人问道：“你是不是三年前死得那个心脏病患者？”妈的，早知道跟鱼先生买点驱邪符了！男人又沉默了，李小康一脸奇怪地看着老付：“付叔，你在说什么呢？”老付忍不住了，对李小康吼了一嗓子：“你是不是傻啊？！你没到他脸色煞白！嘴唇乌紫！而且是飘着走路的吗？！”李小康一愣，下意识看向男人，发现男人的脚尖点着地面，看起来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重量。李小康头皮一麻，草了一声：“你踏马的是人还是鬼？”男人看了两人一眼，飘到窗口从上面一跃而下。李小康惊叫了一声，放下女人，冲到了窗口，但是他探头一看，发现下面的草丛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心里凉冰冰的，僵硬地回头看向老付，老付的表情同样僵硬，两人互相对视着，然后各自抖成一团，异口同声喊着——“见鬼了！”“撞鬼了啊！”救护车疾驰而来，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赶上来：“患者在哪里？什么情况？”李小康压下心里的惧怕，颤抖着腿走到电梯门口对一群人招手，他晃动了两下手，又觉得这个动作和刚刚的那个鬼一模一样，他心里一寒，将手放下嘴里招呼道：“医生，这里这里。”医生满脸焦急：“什么病？发病多久了？可不能错过最佳抢救时机！”李小康：“发烧晕倒了。”医生：“……”医生一边无语，一边将人抬上救护车，李小康作为报警人自然是要一起去的，留下老付跟着医院的人群一起下电梯。他没了刚出门时的悠哉，屁股后面跟有鬼撵着似的，慌不择路地就往家里跑，他一边跑还一边给自己老婆打电话：“呜呜呜呜媳妇你什么时候回家哇！我好怕啊！！老婆你明天能回来吗？老婆要不你把崽给寄回来给家里添点人气，我也能壮壮胆！”他老婆：“……将崽‘寄’回去？你有病？有病就去看病！”说完，她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老付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欲哭无泪，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走了一截后，他隐隐看到一棵树后面站着三个人影，这要是往常他说什么都会去凑个热闹搭讪一句，但是今天刚撞过鬼怕得不行，头都不抬的就要装看不见离开。但是那树后隐隐传来几道对话声。一道声音阴恻恻的：“从地府跑出去就是为了给你高烧的媳妇打120？”“那可不，万一烧得醒不过来了可怎么办？”这个回话的声音让老付眼皮一跳，赫然就是刚刚那个男鬼的声音。又一道同样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小题大做。”不过让老付疑惑的是，这两道声音也让他觉得有些耳熟。那男鬼笑了一下：“白无常大人、黑无常大人，你们这是来阳间办事？顺便把我捎回去吧！”老付一个踉跄，差点给树后的几个黑影表演一个平地摔。他还是在震撼之下抬起了头，对上两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都戴着高帽，上面分别写着“天下太平”和“一生见财”，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老付和黑白无常对视着，目光惊骇之中又隐约回想起昨晚在鱼西的生日宴上，这两位对鱼西提到的“牛头马面”，他当时还以为这两位是在开玩笑。后面喝嗨了之后，他还拉着这两位一口一个老弟，说老哥请你们喝酒！当时的这两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真跟他喝了两杯酒。在老付迷迷糊糊喝多的时候，看到这两位带着那两个小孩，嘴里还喊着：“小阎王，该走了。”他当时喝大了，还跟蒋笠调笑，连小阎王都出来了！那时候的蒋笠是什么表情来着？好像特别的惊惧，连看向这两位的方向都不敢——老付现在什么都明白了，他吓得牙齿咯咯作响，盯着黑白无常的面孔吓到就差尿裤子了。他昨晚竟然跟黑白无常吹牛侃大山还自称老哥！要死了啊啊啊啊！！他一直都知道鱼西牛逼，但没想到这么牛逼，连黑白无常都对他恭恭敬敬的！甚至连小阎王都来给他庆祝生日！鱼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啊？白无常脾气还算温和，他见老付是昨晚的老熟人，不由开口调侃道：“老哥，回家呢？”老付膝盖一软，直接跪下了。他哇的一声哭出声，鱼先生，救我狗命！！黑白无常是不是要勾我狗命去地府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