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利说到这突然笑了下, 他对陈苏然说道:“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觉得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开了天眼。”他伸出手摸着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但眼底深处却隐约闪过看破尘世的通透。自从开了这双天眼之后,他见过的事情太多了, 也经常时不时地被鬼吓到, 所以他现在大部分的时候看到鬼的情绪波动都比较小, 就算有再厉鬼站在他面前,他也能面不改色。陈苏然眨了下眼睛,她盘腿坐在沙发上, 在张金利面前属于完全没有什么形象负担,她轻声问道:“你刚开天眼看到鬼会害怕吗?”张金利摇了摇头:“因为我开天眼之后首先看到的是小健和我奶奶,以至于我对后面看到的鬼都抱着一种大家都有故事的感觉。一想到这些鬼在生前都只是思念家人的普通人,我就觉得没什么值得害怕的。”他说到这顿了下:“当然了,也有不少想要害人的鬼都比较瘆人。”张金利一口气说了这么久,又慢吞吞地喝了口茶, 茶水已经有些凉了, 顺着喉咙划进食管后带着些微凉的舒适,张金利继续说道:“当时我跟小健聊了许久。”小健虽然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脾气也和小孩子一样, 但从那双成熟的眼睛当中, 张金利又觉得小健和他没有任何年龄上的隔阂。他们依然是童年的好友,并且就算现在两人看起来一大一小,但两人的心灵是相通的。他是成年人的身体,但是回忆跟随小健来到了童年;而小健则用小孩子的身躯, 在思想上成长为大人。从某些角度上来说, 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超于普通的朋友。毕竟像他们这种跨越生死的朋友还能相互惦记十几年的实在不多。小健看着这三张卡片, 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他低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把卡片送给我,但你一直没来,不过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我不怪你现在才来。”他靠在槐树上,对张金利露出一个笑:“就是小天这么多年也没回来,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他不仅怀念张金利,也同样怀念自己的另一个小伙伴。张金利表情认真地说道:“不管小天这十几年经历了什么,他都一定会牢牢记着你。”当时的小健如果不是为了拉小天一把,他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模样。有些事情虽然大家都没说出口,但是心里都明白。小天一直迟迟不回来的原因也是难言的愧疚。小健对张金利露齿一笑:“我知道他记得我,就跟你多愁善感一下嘛。”接下来他又跟张金利说:“因为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家总会收到一大批匿名送来的礼物,我估计不是你就是小天。”张金利摇头:“不是我。”小健点头:“你们都很心细,所以我也猜不出来是谁,但是我想着,能送来这么多东西但却不肯附上名字的……一定是怕我爸妈看到想起我吧。”张金利叹了口气:“可能怕叔叔阿姨想到你会难过。”他俩的聊天实在太久,独眼老人听了好一会儿都听腻了,他打了个哈欠,自己推着轮椅回了屋子里,让张金利和小健有一个独处的环境。至于张金利的奶奶也飘向一间没人住的空房,她现在把自己的话带给张金利后彻底安心,也懒得听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嘀嘀咕咕。张金利看着空****的院落和带着些凉意的老槐树,内心却觉得暖洋洋的,他一屁股坐在那棵老槐树下,对小健招了招手,跟他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小健目露向往,在童年的时候,他的梦想就是走出村子去更广阔的世界体验不同的人生。虽然他到如今都没有达成自己的梦想,但是好在小伙伴们已经替他完成了。小健认真说道:“你说你大学考得警校,你不要去当警察,这个职业不适合你,就像你爸爸说的,你还是做生意吧。”小健理所当然地想着:虽然张金利细心又稳重,但是他跑得没自己快!万一追劫匪的时候自己受伤了怎么办?而且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也没有自己皮糙肉厚……嗯,后半生还是过平安稳定的生活吧!张金利看着他皱着眉一脸上沉思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这神态放在大人脸上会带出几分凝重,但是放在小孩子脸上,却莫名透着几分可爱。张金利忍不住揉了下小健的脑袋,对他邀请道:“我看好多人身边都养古曼童,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跟我去大城市待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看看这世界的多姿多彩。”小健的眼睛亮了下。张金利继续说道:“不过我只是用古曼童举例,不会要求你帮我转运什么的。”他镜片后的眼睛是一片清澈的柔光,对于小健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带他去完成他未完成的梦想,所以宁愿自己的运势变差一些,也想要小健留在自己身边,带小健去体验他一直心心念念着的大城市。小健双手靠在脑后,强压着兴奋,故作深沉:“让我想想。”这一想就是好几天,这期间张金利将奶奶的话委婉转达,张金利爸妈也没多想,认为他对外婆的感情深,想将外婆的后事办的贴心些,也就按照张金利的那些话重新置办东西。等张金利爸妈处理完家里老人的丧事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里,而张金利则对两人说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因为他除了小健和外婆的事情之外,还要跟着独眼老人学些玄学上的东西。他爸妈还是没有多想,只认为他自小和外婆一起长大,想在这多住一段时间怀念一下外婆也在情理之中。而在小健犹豫不定的时候,终于忙完手上实验的小天突然给张金利打了个电话。他张嘴就说:“我这阵子忙得昏天暗地,连吃饭时间都没有,也没看朋友圈,我刚刚才看到你外婆……”他顿了下,有点生气地问:“这种大事怎么没跟我说?你现在在哪?我去看看你。”张金利故意没和小天单独说,要不然于情于理小天都要回老家一趟,但是老家的意义对于他们来说又不是那么简单,张金利担心他有心理负担所以特意没提起这事。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能看到小健了,也从那件事中彻底走出。小天……也该走出那段伤痛的时光了。张金利声音很低地说道:“我在老家的村里。”那边沉默了很久,许久后一直没动静,让张金利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把电话给挂了。小健趴在张金利身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小天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才声音很轻的开口:“等我,我马上回去,回去看看阿婆,也看看……小健。”小健的眼睛倏地红了,在张金利挂断电话后,他眼泪啪嗒啪地掉了下来,他也不说话,就那样一直在掉眼泪。张金利一个大男人,还真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他心里同样有点闷闷的感觉,恨不得跟着小健一起哭。还是小健自己安慰自己道:“按照年龄,我现在已经是成年鬼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哭了!”然后下一秒,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真好,我终于又能看到小天了!我们几个又能像小时候那样一起去玩了!”张金利的眼睛随着这话也变得有些泛红,就在他满心感动的时候,身后传来独眼老人阴恻恻的声音:“玩什么?小张,还不快点过来,我教教你五行八卦。还有那个小鬼,你也过来,想跟在活人身边还不快点学怎么把鬼力收起来不影响到活人!”张金利和小健:“……”被生活磨砺到瞬间就不感动了呢。在张金利这通电话结束后都没等到第二天,在当天深夜就又接到小天的电话,小天说自己已经开车到村口,让他过来接自己。张金利看着深夜三点的时间抽了抽嘴角,大哥,你不能白天回来吗?他白天学了一堆封建迷信的东西,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能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再跟独眼恶魔大战,结果睡得正香就被电话吵醒让他去村口接人。不过跟他的困倦不同,小健的精力充沛,自告奋勇也要去接小天,他飘在张金利身后,一脸兴奋地猜测道:“小天小时候长得那么秀气,现在也跟你差不多很文弱吧?”张金利纠正道:“我不叫文弱,叫气质温雅。”小健很毒舌:“这叫自恋自夸。”不过等他跟着张金利来到村口看到站在车旁的男人时却不由傻眼了。“卧槽。”小健嘴里冒出一句卧槽,然后又一连说了好几声卧槽,竟然不太敢飘到小天身边。张金利也抬头看着小天,这货十几年不见,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现在身高直接飙到了195左右,站在那里极具压迫感。张金利陷入沉思,这看起来不太像搞实验的,像是土匪头子。小天却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张金利:“你可终于出来了,我这么久没回来村里都大变样了,我现在都分不清你家在哪!”至于他自己家更是分不清了,他家村里的老人在把他送去大城市跟在父母身边之后,在后面没过几年也跟着去大城市享福了,他也就更没什么回来的理由了,他跟张金利都是实打实的十几年头一次回村。张金利仰着脑袋看着他:“……先去我家再说吧。”小天看起来似乎发生了不少变化,其中变化最为显著的就是那令人吃惊的身高。但又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提起梦想当科学家就眼睛熠熠生辉的小孩子,不同的是,如今的他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并且眼神清澈见底,一看就是沉浸于学术研究的那种。就是他的神态在看向村子里的房屋时露出几分怀念和愧疚的神色,他跟着张金利身后,小声说道:“我这次回来不止是给阿婆上香,还有小健的事,我想这么多年了,我欠小健一个道谢。”小健摇头:“道谢有啥用,不如搞点实在的多给我烧点纸钱。”说着,他拉了下张金利的衣袖:“你快跟他说,给我烧个一卡车的纸钱。”张金利:“……”这话说了之后明天村里就会传出他疯了的传言!而小天口中的阿婆看到小天时也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围着小天飘了好几圈:“我的天老爷!这是吃了金坷垃吗?!”张金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小天则有些疑惑:“我怎么感觉有点冷?”张金利愣是没敢接这个话,开玩笑,身边两个鬼围着你转圈圈呢,能不冷吗?小天回来的时间太迟了,他是自己开车回来的,也开了不短时间的车,所以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先去房间休息。因为太过疲惫,他刚到张金利给他安排的房间就倒头睡着了。小健坐在床头撑着下巴看着小天,对张金利说道:“小天现在搞科研了,肯定不相信封建那套,就不用让他看到我了,我等会儿入梦解除他的心结吧。”张金利摸了下小健的脑袋:“虽然你平时一口一个笨蛋,但还是很温柔的。”小健冷笑:“我打算把我这个口头禅给改了,把笨蛋换成傻逼。”张金利默默地收回了手,生怕小健等会儿就骂他一句傻逼。身心疲惫的小天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他感觉自己还在路上开着车,并且还是一段堵车的路程。这条路很奇怪,明明堵得水泄不通,但世界却仿佛是安静的,连一个按车喇叭催促的人都没有,周围也雾蒙蒙的一片,很像帝都充满雾霾的清晨。他脾气好,就算堵车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甚至还在脑中回想了下上周才统计的实验数据,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车已经能慢慢地往前开了。只不过这段路开得极其得慢,慢到他心跳都漏拍了一下,总觉得前面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在等着他!比那些他视若珍宝的实验数据还要珍贵!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心里蓦地生出几分急切,目光牢牢地盯着前方!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堵车后,前方的道路变得宽阔起来,车辆顺着车流驶向不同的方向,仿佛每个方向都代表着不同的人生抉择。小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虽然莫名其妙,但他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往左和往右行驶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人生方向。不过他只迟疑了短短一秒,紧接着毫不迟疑地按照自己的直觉向着最前方行驶。这个方向只有他一辆车在行驶,但他开过路过时却觉得内心安定无比,似乎这条道路的尽头有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随着他逐渐往前开去,道路两旁的浓雾也渐渐散开,不知道开了多久后,小天看着周围的景色觉得越来越熟悉,那条蜿蜒的河流,河边的大树,以及树下蹲在地上挖蚯蚓的人影都让他瞳孔猛缩。他来到了老家村口!并且站在树下的那个人影……小天踩下刹车的声音尤为刺耳,他想都没想的就把车停在一旁,然后缓缓走向那道人影。他已经很久都没梦到小健了,就算是梦到,也是那些鲜血喷溅的画面!他恨自己当时的动作迟钝!如果他能小健一样灵敏,小健根本不会因为救他而出事!所以从离开村子后,他每天都在拼命喝牛奶和晨跑,就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壮更勇敢一些,如果他当时动作快一点没那么害怕,小健也不会为了救他而发生悲剧。小天神色复杂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小男孩,他走过去后什么话都没说,而是蹲在小男孩身边看着他挖蚯蚓。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小天了,童年好友的面容在他的记忆中都已经模糊,剩下的只有那刻骨铭心的血迹。他不敢说话,好不容易梦到小健,要是他一说话小健跑了怎么办?但是等他来到小健面前的时候,那些现实中某些曾经发生过的记忆却在他脑海中淡去,他完全沉浸在梦中,也全然忘了这是一个梦。小健主动对他说道:“我先抓几只蚯蚓,你去找两根树枝,然后我们去钓鱼!”小天一怔,他动作快过大脑的在树下找了两根不算很长的树枝,这种只能钓小鱼玩玩,不过对于当时的他们也说也绰绰有余了。能钓到一条都开心的不得了。不过现在他有点不自在,目光总是放在小健的脸上,一直盯着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小健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村里的小姑娘,你老是盯着我干啥?”小天愣了愣,他一米九几的身高窝在小健身旁看起来有点滑稽,但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开心,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但是你对于我来说比村里最好看的小姑娘还要重要。”小健挖着蚯蚓的手一顿。小天看着小健那小小的手上都是泥巴的样子不由笑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健的声音闷闷的:“……肉麻死了。”小天嘿嘿傻笑,他拿着树枝在地上戳着洞:“我也来帮你挖蚯蚓!”夏季的阳光透过树枝照在两人身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看起来极其的不和谐,就像是大人带着小孩出来偷偷玩耍似的,但又带着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默契和亲密。小天抬头看了眼烈阳,悄悄地往小健身后挪了挪,用自己的影子将小健笼罩在阴影中。他察觉到小健没有影子,但也只是疑惑一瞬间,连小健为什么没有影子的这种疑问都没浮现,接着潜意识里就认为小健最好不要在太阳下暴晒!这样会对小健不好的。在梦中的小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本能却让他保护童年的好友。小健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嘀咕了一句大笨蛋,然后将蚯蚓拴在树枝上,拉着小天的手就要去河边。但是小健这一拉之下却发现小天纹丝不动,随后小天在他的目光中缓缓地站起身,小健这才发现自己只到他大腿。“……”小健抬着自己的小脑袋仰头看着小天,语气悲愤:“草!”小天摇了摇头:“你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能骂人呢?”脖子都抬到酸痛的小健骂骂咧咧对小天竖了个中指,他在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他以后要好好修炼!把鬼力都用在改变外形年龄上!他也要一米九!小健带着小天重新重温了一次童年,两人坐在河边一边钓鱼一边吐槽学校里的作业多难做。不过两人却鸡同鸭讲,各说各的。小健挺起胸膛,语气十分自豪:“我以前不会1+2,但是现在我都会了!怎么样,厉害吧?”小天也很自豪:“导师交给我的作业我也提前完成了!我也很厉害吧!”不过导师是啥?他挠了挠脑袋,可能就是小学的老师吧!“……”小健又对他竖了个中指。然后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都开怀大笑起来,微微**漾的河水似乎都感受到了两人的开心,那随手做的简陋钓鱼竿竟然真的钓上了一条鱼。不过这鱼儿很小,小健和小天大方地放生了。接下来小健又带着小天去果园摘水果,以前几人都是爬树上去的,但现在因为小天太高,抬一下胳膊就轻而易举将树上的水果摘下,让小健大呼失去了童年的乐趣。小天又挠了挠头发,然后他将小健举起来:“来,你摘。”小健看着自己离地面的高度,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恐高,他怒气冲冲地喊道:“笨蛋,快放我下来!”然后两人又闹做了一团。在果园摘完水果后,小健手上拿着一串葡萄,带着小天一直往前走着。两人身边是金色的麦浪以及炙热的暖风,小天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果,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在很久之前,他也和小健从这条走过,手上也同样拿着一些吃的。小健带着小天来到蜿蜒的铁轨前,突然对他开口说道:“我们去躺一会儿吧。”小天下意识的反驳:“不行,这种行为很危险……”他在梦中露出一个有些痛苦的表情:“我不能去,也不能让你去。”好像他曾经在铁轨前做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铁轨是他心中的一个忌讳,他听到铁轨这两个字都流露害怕恐惧又悔恨不已的表情。小健却笑着拉住他的手前往铁轨处,有些心结必须重新经历一遍才能打开,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小天满脸抗拒,内心也十分不安,但是他没办法拒绝小健的任何一个请求,只能步伐踉跄地跟在小健身后。两人和七岁那年一样躺在铁轨上,小健看着湛蓝的天空和形状各异的白云,眼睛也笑弯了起来:“好美啊。”明明是他痛苦的过往,但是现在和好友一同在这躺下,竟然让他的内心无比平静。小天却一直东张西望着观察着前方的铁轨方向,生怕火车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在他精神紧绷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火车特有的轰鸣声,这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单手在地上一撑,动作异常麻利地站起身,对小健伸手手。小健在这时候却有些腿软,他露出一个害怕的神色,对小天说:“你先走。”小天瞪了他一眼:“瞎说啥呢!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他如今的体格在那里,二话不说地把小健直接抱起来,然后带着小健大步跨出铁轨。火车在两人身后疾驰而过的时候,小天却忽然一怔,他看着怀里的小健,发现小健哪里还有刚刚的害怕表情,眼中带着笑意凝视着自己。他太阳穴一痛,七岁那年的回忆铺天盖地的出现在他脑中。和以前一样的情况一样的发展,不同的是,这次的他没有腿软没有害怕也没有……拖小健的后腿。小天将小健轻轻放下,跪在地上看着小健,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对不起,如果当时不是我不争气,你不会死的。”“瞎说啥呢?”小健拍了下他的肩膀,将他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原数奉还,“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让小天号啕大哭起来,他哭到连脖子都泛起红色,上气不接下气地含糊说道:“我宁愿你抛下我!”小健的眼睛也红了,但是他强撑着没有哭出来,并且还小声说道:“那到时候就厉鬼复仇的画面了。”他看着小天哭到嘴唇都在颤抖的模样,声音软了下来:“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我们之间就算扯平啦。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从来都不后悔救你,我、真、的、从、来、都、不、后、悔。”他一字一顿加重最后一句话,然后语气清扬,又变得欢快起来,“小天,带着我的那份好好研究课题,以后也不要再悄悄躲在被窝里哭啦!不管过去多少年,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不要再自责啦!”他脸上带着大大的笑,既有着七岁的童真,又带着几分成熟的诚挚祝福:“小天,再见啦,祝你以后的生活一帆风顺。”小天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大量,窗口的灵柩照进来刺眼的太阳,因为太过刺眼,让他眼睛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他一边哭一边说:“不是我想哭,是阳光太刺眼了。”张金利斜靠在门口处的墙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突然有种想抽一支烟的冲动。事实上他是一个从来不抽烟的类型,但在此情此景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只有烟酒才能纾解自己心中这特殊的情感。他没有进去,只是抬头看着蓝天白云,低声说道:“真美啊。”小健在院子里飘来飘去的,也抬头看了眼天空,对张金利说:“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个小娃娃!”张金利面无表情盯着那朵神似小孩子的白云,下意识想到自己不能生育的悲痛事实,脸色一下子就垮下来了。这个夏季依然炎热,但吹来的暖风似乎都带着七岁的味道,他和小天也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只不过……张金利有了其他的忧愁。“然后呢?”听到这陈苏然追问道,“小天现在怎么样了?”张金利推了推眼镜:“他现在挺好的,婚姻幸福,儿女双全。”并且去年两人还见了一面,小天带着老婆孩子到国外旅游,路过他城市的时候顺便约他出来吃饭。两人在外面的餐厅吃饭的时候小天喝高了,还吐出了自己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话。他说自己知道那天梦到的不止是梦,是小健真的在他身边。张金利有些惊讶,难不成小天也拥有了天眼?小天却醉醺醺地说:“我后来不是在村里待了两天吗?有天夜里我出来上厕所从你房间经过,听到里面传来了对话声。”当时的张金利在房间里对小健指指点点说道:“你跟我去帝都后还想要直接去大学读书?”小健的语气理所当然的:“小天都说自己有导师,我也想找个牛叉的导师。”张金利被气笑了:“小天有导师是因为他读书了十几年,你呢?你3+4算清楚了吗?”小健扑到他身上恶狠狠说道:“劝你不要看不起我!我九九乘法口诀表都背熟了!”张金利笑出声,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呀!”小健一时间分不清他是真的在夸奖还是意有所指,在房间里鬼哭狼嚎,说什么都要去上学,最后还是张金利说先送他去小学他才罢休。然后两人又提起小天的心结,张金利语气欣慰:“小天被你入梦安慰后这两天明显开朗许多。”在门外的小天愣愣地听着里面的说话声,他听不到小健的声音,但是能听到张金利的自言自语。什么小天都说自己有导师、被你入梦安慰后……这些话让他神情怔楞,脑中浮起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他就说那个梦怎么那么奇怪,梦中的小健仿佛是专门为了来开导他而出现的,原来那不是梦,是小健真的出现了吗?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为什么张金利能看到小健……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童年的好友竟然还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小天眼眶微红,他出来上厕所的目的都忘了,悄悄地回到自己房间趴在枕头上压着声音痛快地哭了一场。小健还在,虽然不是活着的形态,但只要一想到小健还在,他的内心就忍不住激**起来。真好。小天擦干净眼泪,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张金利为什么能看到“鬼”,网上说要么是天生的阴阳眼,要么就是机缘巧合。小天不知道张金利是哪种,但是他也不会贸然去问,说不定这是别人心中的伤疤。只要知道小健还在,他就满足了。至于其他的,他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当时的张金利听完他这些话也不由呆怔,良久后才说道:“难怪你年年都会寄好多零食给我……”他还在想自己又不爱吃零食,怎么小天跟投喂小朋友似的,每次他问小天,小天总说是买多了,家里孩子吃不完。原来那些零食不是给他吃的,是给小健准备的。小天笑了下,然后和张金利举杯碰撞了下,一道清脆的响声后,两人都眼睛发红地笑了起来。想到去年和小天见面时发生的事,张金利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在后来两人喝大了之后,他将小天送回住的地方,当时深更半夜的,但是小天的老婆孩子都笑眯眯地在楼下等着小天,让他醉酒的脑袋突然就酸的清醒了。想到当年小天阖家欢乐的场景,张金利的脸色带着点儿酸溜溜的羡慕,不像他,婚姻关系一塌糊涂,娃也没有,人生啊!他除了钱,还剩下什么呢?而且就算有着天眼,他也没对身边的任何家人提过,生怕家里为他担惊受怕,担心他的安全问题。陈苏然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两人在结婚之前她就知道张金利不能生育,不过这正合她意,她爱玩也不想要孩子,两人结婚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也因为张金利不能生育这点,张金利的家人都对她很好,想尽办法的弥补她,甚至在知道她心思不在张金利身上时也只是摇头叹息,但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陈苏然还挺庆幸自己活着的时候能遇到张金利,对方让她毫无压力地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换成其他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的。张金利对她这么好,她也很想报答他。陈苏然想了想,一脸诚恳地问:“你想要孩子吗?”张金利表情一动:“怎么?难不成你们地府有什么比阳间医疗水平更好的技术能治疗不能生育?”陈苏然:“……”她一脸鄙视:“你都有天眼了,为什么不想点非科学的手段?比如生子符?”张金利摇了摇头:“我是半路出家的,只是能看到鬼魂和解决一些简单的灵异事件,符箓我压根不会,而且生子符什么的……听都没听过。”不过像是寺庙道馆或者送子观音他都去拜过,就是没啥用而已。后来随着对玄学了解得越来越深,他也逐渐知道,因为如今的人类并不敬畏神明,他们抛弃了神明,让不少神明失去敬仰之力消失在天地间。而剩下的那些神基本都是很厉害的存在,他们不需要人类的信仰,但也因为人类抛弃神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对于人类并不是很友好。所以天地间的神明也如同人类一样,互相抛弃了对方,就算他诚心许愿,这个心愿也不会传到神明面前。陈苏然的指尖卷了卷自己的长发:“生子符确实没有,不过我们公司有鱼先生呀,鱼先生肯定能帮你。”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我们公司还有神。”就算华涧大人在人类的医学研究院中,但说到底他依然是公司的神,而且他性格温和,一心为了人族,只要拜托他的话,说不定能解决张金利的问题。“……你们公司有神?”张金利的表情有些吃惊,“有神?神?神?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种神吗?”“你这么吃惊干嘛?肯定就是真的神啊!难道你以为我在骗你?这种谎言一戳就破,我也没必要骗你。”陈苏然骄傲地哼了一声,虽然一开始她看到鱼西把华涧大人带回来的时候比张金利还要震惊,但现在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这时候绝对要装出一副很淡定的模样!张金利在愕然之后迅速恢复冷静:“鱼先生的名声我在国外也经常听到,其实国外的华人圈都在琢磨请他出国要多少钱,没想到他公司里竟然还有神……”不过鱼西就算在国内都千金难求,更别说出国的费用了,并且现在还有神明加持,只是见一面都是莫大的荣幸。张金利对鱼西也算久闻大名,他看了眼陈苏然,主动站起身:“你带我去见见鱼先生吧,我有事想要麻烦他。”不止生育的事情,他这边其实也有事情想要拜托鱼西。陈苏然从沙发上飘下来:“正好鱼先生也托我给你带话,说想要见你一面。他前两天不是出国了一趟嘛……”陈苏然将琅琅的事情说了下,张金利有些诧异:“原来鱼先生在国外就想见我了。”不过他心里也清楚,鱼西见他应该是为了确定他的身份,以鱼西的性格,只要他没对那两个小姑娘以及祝家造成什么伤害,鱼西都不会针对他。等张金利来到鱼西办公室的时候,鱼西正在看琅琅发来的一段消息。内容主要就是祝家的事情,说兮兮的鬼力已经在逐渐提升,也许等鱼西下次过来的时候她就能自动显形了。张金利看着鱼西脸上的笑意,也不禁笑了起来,主动对鱼西开口说道:“鱼先生,我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鱼西亲自给他倒了杯茶:“一见到张先生我就知道之前是我多虑了,张先生背后的功德值可不一般。”他目光沉静,看着张金利的面相:“张先生帮了很多人,并且身上还有跟国运相关的功德值。”陈苏然瞠目结舌,她看出来张老狗身上的功德值不少,但是什么时候张老狗还跟国家运势扯上关系了?张金利表情一变,他下意识地站起身看了眼办公室门口的地方,门有好好的锁着,他相信以鱼西的手段,外人应该听不到里面的对话。他表情挣扎了许久,还是说道:“有些事除了我自己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也希望鱼先生您能保密。”就像鱼西所说的那样,他待在国外不止是做生意,更多的是为了另外一层含义。但是有些事情他就算是面对鱼西也没办法坦言相告,但是他相信鱼西都懂。鱼西同样站起身:“张先生请坐。”他笑吟吟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张金利沉默了下,还真开口说道:“我现在确实有一件事需要鱼先生您帮忙。三天后,国外有一件古董会进行拍卖,我们这边……缺钱。”他声音沉重:“那是一件流落在外五十年的古董,古董的器灵每天凝望着华国的方向,在等着我们带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