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兴学听完赵田说的这一切也有点害怕, 他往另一边坐了点,一副生怕赵田将霉运传给自己的模样。然后他叹了口气,对王律说道:“赵田刚刚说的那个梦, 虽然我没梦到, 但我总觉得心里很愧疚, 我这次报警的原因就是想让警方帮我查一下那个外卖员有没有出事。”他又把整件事以自己的视角对王律说了下, 然后声音很低:“警察同志,麻烦你了。”赵田也同样在意这个问题,他咬牙说道:“绝对出事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被鬼缠上?就是那个外卖员化成鬼回来找我报仇!”说着, 他又瞪了陶兴学一眼:“这事根本与我没关系,应该去找你!”陶兴学懒得搭理他,只是表情担心地看着王律。王律看着陶兴学脸上愧疚难安的表情, 又看了眼一副完全不将别人死活放在眼里, 只在意自己噩梦的赵田, 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赵田看到王律的表情,又连忙做出一副愧疚的表情。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还不如刚刚那副不在意的表现, 反而让人更反感了。王律对陶兴学的态度要好许多:“白天没有发生重大车祸, 那个外卖员应该没事, 你不用太担心。”陶兴学倏地松了口气, 他对王律感激地点头:“那就好, 我就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 现在心里踏实多了。”他知道王律作为警察, 如果白天有什么车祸,警察的消息肯定要比他灵通许多, 既然王律说没事, 那外卖员应该就平安无事。赵田先是一愣, 然后他露出一副有些迷茫的表情:“既然那个外卖员没事,那我怎么会被鬼缠上?还做了那个噩梦?”陶兴学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因为什么?估计是其他鬼都看你不顺眼,故意找你事!”王律心想陶兴学还挺犀利,这想法和他想得差不多,在外卖员没出事的情况,十有八九是其他鬼看赵田不顺眼故意让他做噩梦整他。这种情况他听鱼西说过,那些“乐于助人”的鬼不会对赵田下死手,但会让他做一段时间的噩梦,间接影响他近期的运势。不过这种情况说白了都是赵田自找的。赵田到这时候都认为自己没错,他疯狂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赖到我身上!”他想到那双阴冷的眼睛,打了个寒颤,哭丧着脸对王律说道:“警察同志,我这见鬼了该怎么办?”王律还没说话,旁边的小警察乐了:“遇到这种事还能怎么办?去寺庙驱邪呗。”因为这件事不会让赵田丢了性命,只会让他长个教训,所以王律也没太放在心上,他跟着说道:“你这事报警也没用,我们人民警察不会捉鬼。”“而且。”王律对他抬了抬下巴,义正词严地说道:“在警局请你不要传播这种封建迷信。”小警察憋笑。赵田目瞪口呆看着王律,他急得额头都冒冷汗了:“我这不是封建迷信,是真的撞鬼了!”王律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我们警察不相信这些!”赵田胡搅蛮缠地说道:“我不管这些,我报警了你们就得保护我,你们总不能对人民群众的性命置之不理吧?”王律皱眉,赵田要是个好人,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去向鱼西那求一张符将这件事解决,但是赵田这个人实在有些厚颜无耻,看他这副做派就能看出来一二。就算他去要符箓,鱼西都不一定会给。说起来,之前那个外卖员能平安无事还多亏了鱼西,不用想都知道鱼西对赵田这种人没好感,他也犯不着为了这种人去鱼西面前讨嫌。而且别说鱼西了,就算是飞龙公司的其他人,收费也不低,像是赵田这种到处占小便宜的人肯定不会花钱。并且——他可一直都记着飞龙公司的规矩,有钱没钱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的是飞龙公司婉拒所有品行不端的人。像赵田这种人,就算是愿意出大价钱,飞龙公司都不一定会接手他的事。王律蹙眉想了会儿,对赵田说道:“我是警察,我不会驱邪,你要是真觉得自己遇到鬼了,可以去寺庙。”说着,他又补了句:“或者去医院看看。”赵田听到这话怒了:“我脑子没病!”陶兴学呵呵冷笑:“脑子有没有病先放到一边,来说说我和你的事吧,你把我手机摔了打算怎么赔?”“赔什么?我还没找你赔钱呢!”赵田怒气冲冲地说道,“如果不是打算去给你买盖浇饭,我会从楼上栽下去?我这伤都跟你有关,我还没找你赔钱呢!”他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看得王律和另一个警察纷纷皱眉,但陶兴学却仿佛对他会说出这种话毫不意外,陶兴学冷笑:“这种事情你跟我律师说吧。”赵田一愣:“什么律师?”陶兴学:“听不懂吗?如果不赔钱,那我就去起诉你,我手机是前不久的新款,价格不菲,你不赔钱就等着被起诉吧。我可是知道你公司名字的,到时候我会带着律师去找你。”听到陶兴学要找律师还要去公司找自己,有着正儿八经工作的赵田明显慌了,他咬牙问道:“新款手机?需要赔多少?你该不会要敲诈我吧?”陶兴学一脸鄙视:“你以为我是你?修多少钱就赔多少钱。”在赵田一脸不甘的表情中,陶兴学继续说道:“还有你少在警局撒泼,小心警察叔叔以寻衅滋事罪把你逮起来。”王律点头:“有话好好说,如果在警局放肆,轻者以妨碍公务被逮捕,重者就是寻衅滋事罪。而且你撞鬼的事情找警察有什么用?你要真迷信,你就去寺庙。”王律这话也算是真心话,驱邪驱鬼他一个警察哪里行?普通人呢想解决这种事就得去寺庙或者道馆。帝都附近的道馆不多,但是寺庙随处可见,赵田要是真想解决这事,随便去家寺庙都能辟邪。但赵田明显不领情的模样,让王律也有点反感他。赵田恨恨地看着陶兴学和王律,他指着王律说道:“你就是不愿意帮我!”王律这下子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跟赵田这种人就不能滥好心!陶兴学都听笑了:“赵田,你是不是魔怔了?他怎么帮你啊,他是警察不是大师!”王律点头,他声音冷凝地看向赵田:“再说一遍,我是人民警察,不是人民大师!”赵田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二话不说就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我去寺庙!”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不仅被陶兴学嫌弃,连警察都不想帮他。赵田不由想到,他做错了吗?他什么都没错!都是陶兴学太会斤斤计较了,他贪点小便宜怎么了?如果不是他步步相逼,他会打电话给那个外卖员?更何况那个外卖员不是没事吗?既然没事,在这矫情什么?他心里怒气冲冲的,但胸口的这份怒气在踏出警局时却戛然而止。因为他前脚刚踏出警局,后脚就觉得身边的温度下降,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警局门口等着他似的。赵田想起那双猩红的眼睛,身体颤抖,又将踏出的那只脚缓缓收回。他妈的,他总感觉,他这一出去,可能人还没到寺庙就GG了。在警局坐着的陶兴学态度很好,他对王律说道:“警察同志,我现在不太敢回去,我能不能在警局待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再回去收拾行李搬家。”王律对他感观相当不错,点头说道:“这天有点冷了,不嫌弃的话,我这有午睡的毛毯,等会儿我拿给你用。”陶兴学一脸感激:“谢谢,谢谢。”他实在是害怕家里还藏着鬼,虽然那鬼的目标看起来很明确,但他现在着实不敢回去,他打算明天回去都要找朋友一起壮胆。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赵田又从外面走进来了。陶兴学看到他有些诧异:“你不是去寺庙了吗?”赵田沉默地看着他:“我在这睡一晚上,明天白天再去。”王律瞥了赵田一眼,对小警察说:“给他也找个盖的东西。”小警察机灵的应好,陶兴学似笑非笑地说道:“给他找个厚点的,万一在警局睡感冒赖上你们就不好了。”他这话实在嘲讽,但按照赵田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赵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但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陶兴学讥讽了赵田一句后,也不再和赵田搭话,他躺在长椅上,闭上眼睛打算睡觉。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身心俱疲的陶兴学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相比较他的轻松入睡,在他对面的赵田却死活都睡不着。他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个梦,心有余悸的同时心里又充满惧怕,他内心不由暗骂那个外卖员,明明没有出事,还让他做噩梦!就算知道这噩梦跟外卖员无关,但他心里依然迁怒。在骂完外卖员又骂陶兴学,然后又骂让他做噩梦的鬼。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骂一骂,真让他骂出口内心也是不敢的。在骂完后,他也迷迷糊糊睡着了。王律看着睡着的两个人也没打算回家,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了灵异事件,他担心晚上再有什么突**况,所以准备守在警局。在警局门口的兰姐嗑着瓜子听着里面的情况,她身边站着穿着警服的女鬼,女鬼笑容灿烂,她目光看向警局内的大院,对兰姐说道:“今晚是我爸头七,我好不容易赶回来送他最后一程,然后又听到这事,就顺便去帮帮这个人。”这个人指的就是赵田。兰姐一脸的匪夷所思:“你管这叫帮忙?这不是惊吓吗?”女警摇头,须臾,又点头:“是惊吓,但也是帮忙。”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的笑很纯粹:“我会一直让他做噩梦,等什么时候他从那些噩梦中幡然醒悟发现自己的错,我就会离开。”女警抬头看了眼夜空:“这件事多亏了鱼先生才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想着,虽然这次没发生什么意外,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如果他一直不改,迟早会害了别人。”“但是如果他能在噩梦中发现自己的错误并且及时改正,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其他人,命运都会发生正向的改变。”她说着,又看向沉默的兰姐,笑容更灿烂了几分:“也许你觉得我这种想法很天真,但是我觉得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不仅仅是想让他知错能改,更多的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兰姐摇头:“我没觉得这种想法天真,怎么说呢,我挺钦佩你的。”她想了好半晌,才想出该怎么形容:“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女警笑嘻嘻的:“为人民服务!”兰姐继续嗑着瓜子:“不过在有些人眼里,这种做法也很‘圣母’。”女警点头:“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嘛,我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待我,只求不愧对自己的良心。反正入梦吓他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损失,他如果能改变最好,实在改变不了,我也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兰姐对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当警察的人。”女警笑得眼睛都弯起了,她哎呀了一声:“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兰姐又问:“那你今晚还能入梦吗?一般的鬼都进不去警局,要不要我找个妖……”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女警一只脚踏进警局却丝毫没被警局的正气排斥。在清凉又温柔的月光下,警局大门的警徽闪着柔和的光泽,女警胸口处的警徽也同样闪着点点光芒,她走进警局,先是站姿笔挺地对警徽敬了个礼,然后笑着看向兰姐:“我可以进来。”兰姐有些失言地看着这一幕,她想起女警和她闲聊时说起自己的死因——她在一次抓捕毒贩的行动中壮烈牺牲,但因为此事和贩毒集团相关,就算警方万分痛心,也没办法将她的功劳公布在大众面前,那些功劳只能藏在无名碑中,永远默默无闻。她值得所有人钦佩,所以就算在死后,警局这种正气凛然的场所依然为她敞开大门。因为知道她就算现在已经成为鬼,也不会加害活人。兰姐看着女警半透明的身影走向警局,心口突然有些激**,她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在掌心,表情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她好像从女警身上找到了鬼生的新意义,女警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和鱼西的想法不谋而合,也和她喜欢救下活人的想法极为相似。不过不同的是,女警认为就算是坏人也还可以抢救一下,每当世界上少一个坏人,就会少一个无辜之人的不幸或者死亡。兰姐攥紧了拳头,她自言自语道:“虽然蛮圣母,但是未尝不可。”就像好人会变坏,坏人也会变好,在坏人没做出罪大恶极的事之前让他及时改正,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这看似是在帮坏人,其实是在帮那些会在坏人手上即将遭遇不幸的无辜人。从源头解决问题,有时候会间接拯救好几个家庭。兰姐心情很激动,她给鱼西打了个电话,将自己的想法叭叭了一通,然后对鱼西问道:“鱼先生,您看我的想法如何?”在公司加班的鱼西面容憔悴,他喝了口咖啡,夸道:“很好,但是你怎么知道坏人即将要做坏事呢?”兰姐张了张嘴,对哦,妈的,竟然卡在了梦想第一步!鱼西又说:“你们鬼虽然可以察觉到活人身上不同寻常的磁场,但那些磁场被你注意到的时候,几乎都是已经做了什么坏事的活人。至于还没开始做坏事之前,你也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所以你想从源头阻止很难。”兰姐萎了,她深吸一口气:“那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得腰斩了?”鱼西莞尔:“其实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得学一下玄学中的面相,等你能一眼看出来活人未来的命格时,就会知道站在你对面的人即将做些什么。”兰姐放心了,她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跟鱼西说等开班时候记得喊她。等鱼西挂断电话,他旁边的左澜问道:“鬼学习活人的面相?”喝了口咖啡的鱼西幽幽问道:“不行吗?”左澜摇头:“没,想法不错,估计过不了多久整个地府的鬼都是你徒弟。”鱼西想到那幅场景有点想笑:“我这是给地府的那些鬼创造再就业机会,改变别人命格多牛逼啊!到时候说不定能提前投胎。”左澜:“……牛逼,和你墙上的锦旗一样。”“……”这样就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鱼西看着桌上的一堆文件,语气愁苦:“你说这话就欠揍了,不过我没时间收徒,得给他们找个师傅。”左澜思忖片刻后提议:“黄一天。”鱼西欲言又止:“也不能总是逮着一只黄鼠狼薅吧!”左澜表情淡定:“没事,他是妖,不需要休息。他又想早日飞升,就喜欢多做好事。”他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大力的敲门声和黄一天悲愤的声音:“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我们妖也是有妖权的!”左澜若无其事地说道:“搞清楚现在妖族的龙头老大是谁,你能代表妖族?你要什么妖权?”敲门声骤停,黄一天无言以对,落寞退场。鱼西啪啪鼓掌:“龙头老大这个词用得妙啊。”左澜谦虚:“过奖过奖。”在警局里的小警察看着熟睡的陶兴学和赵田,自己也打了个哈欠,他坐在王律身边,小声问道:“王队,你说赵田这种人的性格为什么那么偏激?”王队看了他一眼:“你这一问我就知道队里上次组织学习的犯罪心理学你肯定没仔细听。”小警察嘿嘿笑了下:“我又不是重案队的,看那些也用不着。”王律看了眼赵田的方向:“身为警察还是需要了解一些心理学的。”站在两人身旁的女警点头,虽然知道小警察听不懂,但依然给他解释道:“一个人的性格形成,有先天因素,就是遗传方面;也有后天家庭环境影响,比如父母亲人的言传身教;也会在进入社会中,被身边同事朋友以及同学的三观影响。这说起来很复杂,但大部分的犯罪分子,大部分都是家庭的影响。要不然怎么有那句话,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需要用一辈子来治愈。”王律的说法和她差不多,他总结道:“所以生孩子很简单,但是养育孩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女警抿唇笑了笑,她想起自己父亲对她的教育,父亲其实非常不赞成她去当警察,更何况是缉毒警察。但她相当坚定,不顾父亲的反对进入缉毒组,面对父亲的长吁短叹和不满时,她对父亲说过一句话——“爸,你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吗?”“所谓的养育孩子,并不是要限制她掌控她,而是要尊重她的决定。我把你带到世界上是为了让你见到盛开的花,烈日的阳光,冬季的霜,四季的交迭更替以及这世上所有美好或者黑暗的一切。我负责你的成长,但在你十八岁后,你剩下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当时她爸愣了许久,然后怒吼道:“这话我是说过,那是在建立在你安全的前提下!你都要去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这些话当我没说!”女警笑吟吟地反驳:“你当时说过我也可以选择这世界黑暗的一面,现在这就是我的选择。”她爸听到这话气得将东西砸得乱七八糟的,不过她依然义无反顾走上这条路。不过她也知道她爸真的在生气,还有句话叫做——话虽这么说,但是真发生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所以她爸虽然当时那些话说得蛮好听,但听到她的选择后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女警想到那些往事,又笑了,她很感谢她爸对她的教导,她爸的那些话让她眼界打开,让自己对人生有更多的领悟和选择。她听了好一会儿王律和小警察的交流声才走到赵田面前。这次她入梦并没有选择噩梦,而是从王律和小警察的话中得到了启发,也许换种方法更合适。如果他没有温馨的童年,不妨让他在梦中重新成长,让他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爱”。赵田在梦中皱了皱眉,这些年来,从他脱离家庭后一直有梦到家里的那些事情,虽然他是男孩而且是独生子,但是家庭父母对他并不是那么看重和宠爱。因为他家庭条件并不好,父母也都是利己主义者,并且是那种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类型,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对钱不在意的模样,实际关上门后,两人经常因为一些小钱吵得不可开交。比如他上小学时候对面邻居喜欢订牛奶给自家小孩子喝,他爸妈看到后也要订,在订之后又骂他,说养他花了多少钱,别人都能喝便宜的,就你要喝贵的。小时候的赵田一声不吭地扛下这些辱骂,就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骂,但也不敢吭声。因为他知道如果敢多说一句,等待他的就不止是辱骂那么简单了,还会被揍一顿。而除了牛奶之外,他爸妈看到其他小孩子都有自行车,也东拼西凑地给他买了辆,车是粉色的,因为车头有磕碰,所以便宜处理。赵田说自己不喜欢粉色,被爸妈骂了一顿,说给他买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但是这辆车在买回家后,两人也不教赵田骑车,他只能一个人在楼下磕磕绊绊地学车,在学车过程中一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找上他爸妈,他爸妈在道歉后关上门把他打了一顿。说他不会骑就别骑,骑车撞到别人又要赔钱又要道歉的,丢不丢人?赵田依然不懂为什么楼下的其他小孩子在骑车的时候都有爸妈陪着,为什么他没有?既然不想教他,又为什么要给他买车呢?而除了自行车之外,他爸妈看到邻居家小孩有什么新奇玩意都喜欢给他买,不管他喜不喜欢,都会强制塞给他。其实赵田喜欢书,他想买课外书,但是爸妈对他真正的需求从来都坐视不理。赵田一直不懂,到底为什么要给他不喜欢的东西呢?但是等他再长大点,他似乎懂了。这是大人之间的“面子”,邻居家有的东西,不管怎么样他们也要买。但是买了之后,他们并不打算为此负责,只需要面子有了就行。而赵田家里的经济条件之所以不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父母都喜欢赌钱,每个月在发了工资就赌得一文不剩,所以生活紧巴巴的,经常需要靠借钱过日子。而每次借完钱后,他们都会骂赵田,说借钱多么丢脸,要不是为了养他,他们才不需要借钱。赵田在他们口中就是负担是个拖累,那个时候的赵田张嘴想要说他一个月的根本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他看着爸妈市侩又不耐烦的表情,这话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这话他一说,就会迎来爸妈狂风暴雨似的辱骂。说他不孝顺,小小年纪就敢顶嘴,今晚就别吃饭了。为了不饿肚子和不被打,赵田没有吭声。而他只要成绩稍微下滑,更是被爸妈一顿狂骂,说他饭都白吃了,连学习都不行,以后还能做什么?这个成绩就是丢人!但是当他考了满分的时候,父母也从来不夸他,而是皱眉说道:“只有一次算什么?以后都得按照这个标准来。”赵田变得越来越沉默,每次的考试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煎熬,因为不管是考好还是考差,他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安慰或者夸奖。等到他高中开始住校的时候,父母更是对他极为苛刻,每个月只给一百多的生活费,还经常忘记给钱。这些钱对于正在长身体的赵田来说杯水车薪,每天只能吃一顿,还是用最便宜的白米饭或者馒头填饱肚子。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开始变得斤斤计较,因为吃不饱,他开始蹭室友的饭,开始和爸妈变得相似,连一块两块钱都算计无比。并且因为自己没钱,他内心变得敏感多疑,总感觉其他同学看不起他,明明内心自卑,表面却用自负来伪装真实的内心。高中时候的同学都不喜欢他,不过他也不在意,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些虚假的友谊。等到高考完之后,别人都在享受暑假生活,他却拼了命的赚钱,为的就是在大学时候自己有生活费,不想别人再看不起。他也确实赚了一笔对于学生来说为数不少的钱,但是遗憾的是,他爸妈对他的影响太深了,在大学时候就算他手上有钱,也依然对钱斤斤计较,也依然喜欢占小便宜。因为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就算脱离家庭来到一个新环境也很难改变。大学同学依然不喜欢他,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偏激,他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其他人。既然大家都不喜欢他,那他也不喜欢别人的喜欢,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在这时候,他终于变得和爸妈一样,自私又冷漠,极度的自我,眼里再都看不上其他人。但是今天,他没做这些和童年有关的梦,而是梦到另外一个场景。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过往记忆的小婴儿,他在一对夫妻期待的祈愿中出生,这次家里的条件依然不好,但是父母都很努力上进,母亲在家照顾刚刚出生的他,父亲在外送外卖。虽然很忙碌,经常忙到深夜,但每天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亲他。等他再长大一些后,母亲也出去上班,再加上父亲的奋斗,家里的生活条件渐渐好了起来。童年的赵田每天都很开心,因为父母就算再忙碌,每天回家都会和他聊天,询问他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在他考试满分的时候,父母会把他举起来大夸特夸,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才将他放下,然后又带他去游乐园玩,说这是他考了满分的奖励。而除了满分之后,在他考试成绩不好的时候,父母也会抱着他安慰,对他说考试成绩不能代表一切,下次努力就行啦。然后还是会带他去游乐园玩,说他最近学习压力太大,带他来放松放松。他们也不会看邻居给孩子买什么就给赵田买什么,而是会询问赵田的意见,问他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如果他喜欢才会买,不想要他们也不会强求。赵田说自己想骑自行车,他父母就带着他去挑他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又在周末时候带着他去广场学车。他在学车的时候认识了很多小伙伴,每周末都和小伙伴一起在广场玩耍。而父母在这时候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就算他偶有撞到人,父母也只是带着他和对方道歉,然后摸摸他的脑袋让他放慢车速继续骑。而除了自行车之外,赵田还买了很多很多的课外书,平时在写完作业后就看课外书,在同学借书的时候,也很慷慨地把自己最喜欢的书借给对方。赵田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自信又开朗,因为父母给他买了不少课外书和玩具,周围的小伙伴和同学都喜欢到他家和他一起玩,他也拥有了不少朋友。他一路身心健康的成长到大学毕业,不管是在高中还是大学,都结识了不少朋友。因为他的性格,大家都很喜欢他,就算在毕业后,也经常和他联系,请他出去吃饭。就连大学毕业在外租房子,他跟室友的关系也相处得很好,不是他下厨做饭,就是室友做饭,两人轮流做饭和洗碗,在都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勾肩搭背地去外面吃。在梦里的赵田脸上带着笑,站在厨房转身问室友晚上想吃什么,他来做饭。但是画面一转,外面坐着的室友面容变成他自己,他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地上散落着一堆垃圾,不耐烦地看着厨房说道:“你怎么还不做饭?我饿死了,你快点做,我吃完还要去打游戏呢,到时候你记得刷碗。”赵田一愣,接着又看到“自己”和室友大吵了一架,最后竟然还把室友点的外卖给吃了,他对空肚子等外卖的室友没有丝毫的愧疚,只有满心的洋洋得意。甚至在室友的逼问下死不承认,最终酿下一桩祸事。因为他打电话给外卖员,导致那个外卖员出车祸死亡,而他也被外卖员的鬼魂索命,和外卖员双双来到地府。他在来到地府后被带到无间地狱,每分每秒都受到油煎的酷刑,他在油锅中痛不欲生,连想死却死不掉。他说自己错了,他不该占小便宜,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没错,因为他从小到大从爸妈那里接收到的观点就是如此——他们教会了他自私、虚伪、表里不一以及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他变得自卑、小气、怨天尤人。但在痛苦之中,他又想到另一对父母,他们对他十分宠爱,教会他什么是正确的爱,给予他无私又包容的成长环境。他们宽容平和,所以他也宽容平和。而他们自私虚伪,所以他也有学有样。在油锅里的赵田表情痛苦,又带着恍惚不甘,如果上天愿意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也想无忧无虑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也想拥有一群好友,也想为人处世宽厚大度。赵田这个梦做了很长很长时间,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水,陶兴学就蹲在他旁边盯着他,他看到陶兴学眼中的憎恨,也看到陶兴学眼底深处的担心。陶兴学见他醒来松了口气,对他说:“你怎么睡得这么死?这都快中午了,刚刚我们怎么喊你,你都不醒,还一直在梦里鬼哭狼嚎。”赵田有些呆滞地坐起身子,他看到王律和小警察也在不远处看着他,不过两人眼下发青,一看就是一晚上没怎么睡的模样。王律打了个哈欠,对他说:“你该不会是又被鬼缠上做噩梦了吧?不应该啊,这是警局,鬼也能进来?”王律嘀咕了一句后,还是建议道:“我昨晚让你去寺庙不是在诓你,寺庙的主持还是能帮你看看的。”小警察同样打了个哈欠,他看到赵田醒来后,瞪了赵田一眼,然后将赵田身上的被子拿走,对他说道:“我看你大半夜的在凳子上发抖,把我的被子都给你了,冻死我了!”赵田倏地落下泪,他终于发现自己忽视了什么,原来他身边的人,就算讨厌他,但也对他伸出援手想要帮助他。但他被童年经历过的一切遮住眼睛,眼中只剩下算计和吝啬,把这些善意都拒之门外。陶兴学几人看到赵田突然崩溃的大哭有点不知所措,陶兴学虽然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但这样子的赵田他几乎没见过,他皱眉安慰道:“别尼玛哭了,再哭也要赔我手机钱!”陶兴学的安慰很有效,赵田立即停下哭声,他拿出手机就要给陶兴学转钱:“多少钱,我先转你。”“……”陶兴学咽了下口水,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赵田吗?你是不是鬼上身了?”赵田:“……”看来坏事做多了,就算做一件正常的事情都让人开始怀疑是不是别有目的。赵田没吭声,那些涉及到他自己过往的事情他并不打算说出口,因为他心思敏感加自卑,压根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心声。他在沉默许久后,看向王律:“王警察,我想知道那个外卖员的住址,我想亲自登门道歉。”王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是真心的之后,说会帮他联系一下那个外卖员。外卖员今天一大早上就去上班了,他在接到王律电话的时候,刚送完手上的一单。他听到王律那边说当时打电话的人打算向他登门道歉的时候连连婉拒,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讲究这些,没必要再让人单独跑一趟。王律很无奈,不过电话又被赵田拿走,赵田在电话里的语气很低沉,说什么都要亲自去找他道歉。外卖员听着赵田的声音愣了愣,他听出赵田声音的哀求,犹豫了许久后还是答应了。不过因为他要一直忙到晚上,所以约定好的时间也很晚。等到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两个人手上都拎着水果和牛奶,在看到他时,其中一个主动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外卖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记得这个声音,就是电话里的赵田,他打开门让两人进去,几人大男人坐在狭窄的房间里有些局促。在几人都有些尴尬的时候,外卖员的电话响了,是家里人给他打来的视频,里面传来媳妇的声音以及小孩子喊爸爸的声音。赵田有些怔愣地听着外卖员和家人的说话声,眼眶莫名有些酸胀。在他的梦里,那位对他百般宠爱的父亲,也是一个外卖员。赵田静静地等着外卖员将电话打完才开口:“你家孩子真可爱。”这句话让陶兴学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陶兴学心想这逼是转性了?竟然会主动夸别人!外卖员听到这话却笑了:“孩子长得像他妈妈,还好没像我。”赵田也笑了:“虽然你不在孩子身边,但是天天惦记着孩子,孩子也会觉得幸福的。”外卖员笑得合不拢嘴:“我打算再做几年就回老家,到时候我手上也攒下了一笔钱,就开个小店铺,陪在媳妇和孩子身边。我不求娃娃有多出息,希望他能每天开心就行了!”赵田真心说道:“会的。”两人都没提赔礼道歉,但似乎又什么都说了。最后还是陶兴学再次将这事提起,对外卖员真挚道歉。外卖员在经历生死后,对很多事情也都看开了,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你们年轻人就是火气旺,以后少吵架,和平相处咯。”赵田和陶兴学都说好,赵田在离开之时看着夜空中的月光,觉得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想要改变什么,也想要弥补什么。他想,如果自己能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成长就好了。不过他又想,虽然出生的家庭和父母不能选择,但是他可以让自己以后的孩子生活在一个良好的家庭氛围中。女警看到赵田脸上的若有所思,也跟着笑了,她对兰姐说道:“算是成功一个吧。”兰姐也抬头看向夜空,她轻轻应了一声:“我等着鱼先生开课了。”她一个人或许只能从十个人当中改变其中一两个,但如果那么多鬼都一起行动,每个鬼都改变几个,那数量加在一起也很可观。希望鱼先生能快点开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