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江行敲着桌板的动作一顿, 掀开眼皮露出那对漆黑的眼,如一泓深不见底的黑潭,轻泛涟漪。他开始慢条斯理挽袖子, 往上折了几圈露出半截手肘, 修长有力的手臂上经络微微鼓起, 极少见阳光的雪白肤色衬得格外显眼。此时,略带茧子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光滑的戒尺漆面, 直至微微发热。瞧见他的动作, 明芮瞬间瞪大了眼,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磕磕巴巴道。“你, 你要干什么?!”喻江行灵活地转动戒尺,将袖子挽起后其头部不会再擦着布料,他的唇闭合着, 无端流露出几分严厉, 像极了学堂里的一板一眼的老先生。“既然你背不出来, 那只能我来帮你。”下一秒, 明芮被精神力牵扯移动,和雄虫的距离几乎消除。喻江行挥了一下尺子, 明芮心脏随之猛地一跳, 那种感觉说不上很疼但就是因为戒尺的象征太令虫羞耻了, 心瞬间变得滚烫。在虫族, 不听话的虫崽会被双亲用戒尺教育。可……他雌父的!他不是虫崽, 喻江行更不是他的父亲好嘛!喻江行抬眸看他,问:“记起来了吗?”明芮红着脖子扭头不看他, 显然拒绝回答。喻江行也不恼, 收回戒尺又开始把玩, 等到某一瞬,空气里又出现一声脆响。明芮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狠狠抽了一下,泄出了声闷哼,意识到自己发出那道闷哼声后,那圆滚的眼珠像极了松鼠。喻江行每打完一次就问一句,如此循环往复。嘴硬的明芮后面终于松了口,他盯着自己手心上纵横交错的鲜红尺痕,扯了扯嘴角,朝喻江行呸了一声。“喻江行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变态!”喻江行皱眉,对雌虫如此粗鲁的行为感到不悦,收回的戒尺又再次伸出,高高扬起后咻地一声。这下,掌心已经没有一丝好皮,像是到达了极限,敏感无比。这一下的感觉直接变了个味,明芮心里一瞬间落空,不禁失神。他内心有些慌乱,十分不解,刚才应该只有痛感,怎么现在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快感,雌虫不禁胡思乱想难道他被喻江行打坏了?不是吧!不就是打虫崽用的戒尺吗,他明芮是谁!喻江行面对明芮的怒骂,眉头都没皱,淡淡开口:“不是说知道了吗?怎么说的?”明芮本想反悔,但看到雄虫的睫毛颤了颤,像是瞬间会变脸,更别说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一想起就让虫无所适从,他便觉得头皮发麻。只得不情不愿道:“不能破坏科研院的公共财产,不能非法闯入,不能打架斗殴。”他音量极低,说得断断续续,藕断丝连般黏黏腻腻。要换个暴脾气的虫铁定火大。喻江行嗯了一声,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明芮也一头雾水。雄虫微不可察勾了下指尖,知道对方是没话说了。他提醒:“还有呢?”“还有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吗?快放开我。”明芮觉得喻江行小心眼,故意为难他,挺起胸膛作出无畏的姿态。喻江行吐了一口气,不着痕迹摇了摇头,直接出声:“不能违抗上级。”明芮眼神一闪,有些心虚,为了掩饰尴尬故意咳嗽:“咳咳,现在全了吧,快放开!”眸子黑白分明的雄虫摇了摇头,说出了让明芮恨不得杀虫的话。“还不行。”“啊,喻江行你到底想干嘛?要杀要剐随你!但你居然敢耍我!”雌虫瞬间变脸,龇牙咧嘴、神情凶煞。换做其他虫都会被吓个半死,但对面的可是喻江行。软硬不吃。“回答我的问题。”喻江行不再继续吊着雌虫,再继续对方肯定直接发狂。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他在心里摇了摇头。“你是怎么进去的?”喻江行眼神沉下来,擅闯隔离室很严重,非娅是副首席有权限很正常,但明芮他一个刚入职、身份敏感的助手又是怎么进去的呢?明芮强忍着怒气,吊儿郎当道:“里面有只虫出来,门是开的,我直接进去他都不阻止,凭什么不能进?这是他的失误!”此话一落,喻江行倏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系统哪里出了问题,但又猛地提起来。米加希看不见,自然不可能知道有虫趁着他出来的那会儿功夫钻了隔离室,他也只给对方开了奥根隔离室的权限。亚雌名义上是奥根的专属心理治疗师。喻江行的目光瞬间变了,要让明芮知道亚雌看不见,指定次次钻这个漏洞。“为什么要打架?”“想打就打了呗,还——”在雄虫的渐冰冷的目光下,明芮将话吞了回去,“我闲得发慌,想找虫练练,不行吗?”喻江行不信他满嘴的敷衍:“为什么找奥根?”“那黑寡妇怀孕了我能和他打吗?”明芮冷嘲,他还记得上次被对方甩飞吐血的事情,“至于为什么选大块头嘛……他这么大的吨位一看就抗揍——能打,更何况我们还当了几个月的邻居,有交情嘛!”明芮目光落到雄虫身上,意有所指:“至于你嘛……你又不和我打,净是出损招。”低头看着自己缚在身上的精神力,扯了扯嘴角。语罢,喻江行抬手收回精神力,算是了解了大概。“以后不准再打架,要不然——”他抖了抖手中的长而韧的尺子,直起身将戒尺放回书架,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贴得很近、鬼鬼祟祟的脸,心一漏,下一秒冷着脸道:“你在干什么!”明芮脸上笑嘻嘻的,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我就想问问你这戒尺哪来的嘛。”喻江行手一顿。“院长给的。”雄虫成年的当天,卡所里便将陪伴他长大的戒尺交由他。卡所里将惩罚喻江行从小到大的戒尺递给刚刚成年的雄子,郑重无比:“今天以后你就成年了,以后的路得自己走。这把戒尺该由你自己保管。”不同于幼年时期的告诫意义,现在这把戒尺成了衡量是非的量器。“他让你拿这把戒尺来打你的下属?”明芮开始没了正经,嘴巴咧大,眼里满是玩味,“还是说是打你自己的?”雄虫没说话,明芮了然,眼里闪过嘚瑟自认为窥见了真相:“啧啧,真可怜,从小被打到大,怪不得变态了。”“明芮!”喻江行看雌虫越说越离谱,不由呵斥出声。“好好不说了,不用害羞,虫崽哪有不被打的。”雌虫刚才的不悦好像都不见了,此时笑得十分开心,还不忘攀比,哼哼两声,“也就我跑得快,没被打过。现在居然在你手里被破了。”喻江行抿唇,没再和对方打嘴仗,“以后不准再打架,要不然以后一来院里就回隔离室待着。”一提到这个,明芮便没了好脸色,渐渐涨成了猪肝色,摆着一张臭脸。喻江行将明芮拽回家里,对方一路上一直摆脸,显然是对他在办公室用戒尺让对方不满了,更别提最后还威胁要把他关回隔离室。雌虫盯着自己发红发肿的手心,阴沉着脸色,可见雄虫刚才是没留一点力,纵使他的手掌长一层了很厚的茧,但也不可避免被抽出了一条条红肿的抽痕。磁悬浮车一停,明芮率先夺门而出。还坐在座位没动的喻江行盯着对方的背影,淡漠的表情隐隐浮现出一丝笑,很快就了无痕。雌虫生气的次数太多,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虽不是一般记仇,但有一点很好,对方气消得也十分快。喻江行一进门,就看到一副大爷模样坐在沙发的雌虫,对方高高翘着二郎腿,就差来把瓜子了啃了。但喻江行爱干净,家里是万万不会准备这种容易产生小碎屑的玩样儿。喻江行无视对方暗沉的表情,将手上的外套挂在落地衣架上,开始挽袖口,解开领口最上方的一对扣子,敞着领口露出白皙的一截细颈。转身往厨房走,拿出自己的晚餐回到沙发前。明芮炙热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像是要将对方盯出一个洞,雄虫却面不改色经过他,到旁边的沙发落座。光屏亮起,帝都新闻主持人熟悉的声音传出,喻江行一边喝营养液一边关注着今天的新闻。见雄虫将自己忽略了个一干二净,明芮额头青筋直跳,脸色阴沉得可怕。终于忍不不住出声:“喻江行,你把我当死虫啊?!”喻江行给了一个略带疑惑的眼神,并不久留,短短几秒后又被新闻声吸引回去了。明芮直接从沙发上跳起,大刺刺挡在正中央,将光屏完全遮了。喻江行眼神冷下脸,皱眉冷声道:“有什么事?”“我对我们两个目前的关系很不满意!”明芮叉腰痛斥,半点不委婉,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凭什么你占主动权,只允许你做不允许我做!这不公平!”闻言,神色淡漠的雄虫掀起眼皮,毫无波澜唔了一声。就是这么轻飘飘一个拟声词,就足以让雌虫的整个理智燃烧殆尽。作者有话要说:有在努力啦,但作者的生产力就很……低下(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