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江行闭了闭眼不愿再想。不知过了多久, 脚下一阵阵发麻,他抬眼看出去,太阳已经在远处的梢头冒了个头, 害羞地不敢出来。喻江行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很久, 眉眼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捏了捏酸痛的鼻梁原路折返,去处理办公室的工作。……研究员将今天的工作上报完毕, 准备退下前眼神欲言又止。喻江行看过去, 淡淡开口:“怎么了?”“首席,天已经不早了, 您……今天来得又早, 早点回去休息吧。”他说完后发觉自己有些僭越,低头连忙退下。喻江行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如果不是研究员提醒他是不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一天就在无数的工作中过去了, 期间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起那件令他糟心的事情, 以及那只没心没肺的虫。他十分清楚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瘫坐椅子上一会儿拿起外套往外走。到大厅里只有零星的几只虫, 研究员已经快走光了。他带着一身疲惫往大门走,没想到却意外在门口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喻江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掉头返回, 但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 他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脚步, 步伐不变继续往外走。目不斜视, 在即将与对方擦肩而过时被叫住了。“……喻江行——!”明芮的心情不是很好, 声音有些大了,显得有些咋乎。喻江行慢半拍停下脚步, 背影冷漠, 透露出无言的疏离。“有事?”明芮被他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气着了, 咬着腮帮子,呼吸稍重:“你摆什么谱,生气归生气,一生气就离家出走,谁惯的你?!”周围的零星的几个研究员一齐看过来,眼底明晃晃的八卦,瞬间了然。首席今天来这么快居然是离家出走!背对着他的喻江行脸上青了又白,气得说不出话,回头一把拉住雌虫的手把他连拖带拽到旁边角落。明芮皱着眉嚷:“喻江行,放开我!”“喻江行——!”喻江行走到最偏僻的角落后松开他的手,明芮皱着眉捂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你到底有什么事?”明芮心里的火气也起了,他肯亲自来算是示好了,雄虫不顺着台阶下反倒还往上撵,没好气道:“昨天你不是说好好谈谈。”喻江行压了压自己快要爆发的愤怒,声音发沉。“嗯,说吧。”明芮见他这么敷衍,也没了好脸色:“我先表明我的意见,这蛋我是不会生的,你想要就去找其他虫。”他赌气装作十分大方,但喻江行如果真得敢找虫,他就敢先把对方杀了再把雄虫阉了。牙口大张,露出一个阴恻恻令虫胆寒的表情。“嗯,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决定权在你手里,我没有意见。”喻江行十分冷静说,如果不是语句里隐含的阴阳怪气,真的会让虫觉得他是真的无所谓。语罢,他一边大步外外走,一边给虫发信息。留在原地的明芮脸上有些挂不住,喻江行给他说软话的时候他理直气壮,但当雄虫一副我无所谓都随你的模样时,他心虚又隐隐觉得有些被针扎的郁闷,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喻江行不强硬要求他把虫蛋生下来他不应该高兴吗?明芮脸色扬起一抹大大的微笑,下一秒又垮下来,难看极了,他皱眉捂着胸口暗忖……为什么会如此难受。陷入情绪怪圈的两个只虫都没有注意到墙角,有几缕亚麻色头发飘动暴露在视野中。到酒吧时,方烨远远就看到吧台旁边围满了一大圈的虫,他走过时为了挤进去笑脸迎人。“哥哥们、弟弟们,让个路啊。”他嬉皮笑脸的,那些本来被拍了肩的雌虫本要生气,见是一只面容清秀的雄虫后很快收敛怒容,露出笑。方烨甜甜说了几句话就这么顺利走了进去。最里面被包围的雄虫,果然是约他出来的虫。方烨扭头开始驱散身后里三层外三层的虫,态度和善:“散了哈散了哈!我们都有主了,家里的那个管得严。”那些虫堵在这里好一会儿就是希望能入雄虫的眼,再不济,喝杯酒也行。现在见方烨这么说心也就歇了,没劲散了,顽固不肯走的也别方烨三两句话哄走了。“呼,真是为难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招桃花?!”方烨呼了口气,抬手抹了抹自己头上冒出的细汗,招手让酒保给他调了杯酒,连忙灌了一口缓解了口中的燥热。“说吧,到底是什么才让我们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浑身正气的喻首席约我出来喝酒。”喻江行沉默地闷了一口,眼睑已经被醺红了一片,墨眸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在暧昧的灯光下折射出光晕,美得不可尤物。“他怀孕了。”声音是饮酒后特有的沙哑,像是大提琴扫弦。“哈,你说什么?”方烨酒杯刚递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喝,喉结一滚,亮着眼竖起耳朵。喻江行扭头正视他,眼睛透亮,一字一顿道:“我的雌虫,他怀孕了。”方烨先是一怔,而后有些惊喜:“……吓死了我!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你要借酒消愁呢,这是好事啊。”他笑了笑,玩笑着。“没想到你居然不声不响就有了崽,比我还迅速,看来我得和我家宝贝多加努力赶上你们啊。”喻江行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方烨这个粗神经终于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他托着下巴打量着喻江行,突然开口。“不太对,如果真是这样你应该不会愁眉苦脸,沦落到借酒消愁。”他目光上下看着喻江行,突然贱贱道,“不会是你家那小辣椒的原因吧?”喻江行皱了皱眉,眼里又明显有些好奇。方烨也不打谜语,直接解释说:“你收了那变异种在帝都上层已经传开,据说虫还特辣,很难把握吧?”喻江行没了兴致,耷拉着眼皮盯着酒杯里的半杯**,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很棘手。”“说说看,他到底做了什么让我们的喻首席都无能为力。”方烨简直是看戏,直乐呵。喻江行鼻梁打下一道阴影,显得有些黯然,他捏着酒杯轻轻晃动**,也不再吊着方烨,他把对方叫出来一是为了喝酒消愁,二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能让明芮回心转意的机会。“他不想生。”“啊,什么,你再说一遍?”方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幻听。喻江行声线都冷了下来:“他不要虫蛋。”方烨表情都开始扭曲了,也没了原来的大大咧咧,小心翼翼盯着身边的雄虫。“???”“所以说你们在要不要虫蛋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他知道自己明知故问,震惊地嘶了一声,“你的雌虫真的与众不同。”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喻江行凉凉的眼神扫射过来,方烨立马投降,装模作样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是我嘴欠,嘴欠。”“所以,你想怎么办呢?”“……”“不知道。”喻江行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凸显的喉结一滚滚的,修长白皙的颈侧青色的血管隐隐透出,有些惊心动魄的颓废美感。“要不要用雄虫的身份压他?”方烨刚说出来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知道自己出的是馊主意。敢说不生的雌虫还怕你一只雄虫,不将你打成肉饼就算轻的了!再说要真让雄虫保护处那些虫介入,指不定生出多好事端。想必方烨和他雌君结婚这些日子也不少受雄虫保护处的侵扰。“他为什么不想要?”方烨更好奇了,原地化身八卦群众。“他没想过他能生。”喻江行说完垂下眼,抿着唇。“噗——!”方烨连忙将酒杯递远,险些喷进杯子里,他赶紧抽了张纸巾擦拭,他一抬眼就望进了那双夜幕寒星的眼,知道自己这些十分不地道,赔罪般笑,“没事没事,你继续说。”喻江行没有倾述的欲望了,他是看出来了,方烨纯属想吃瓜。方烨为了不让氛围冷却,只好找话:“你不会强迫人家了吧?”喻江行皱着眉盯着他,流露出不悦的神色,冷冰冰的模样压根就是个性冷淡,方烨摸了摸鼻尖讪讪发笑。“对了,当初你为什么要收他?这不像你的风格。”“我以为是权宜之计。”喻江行言简意赅。“所以说,当初你是为了保他?啧啧,这码事还是不能儿戏,要不然——”方烨说着说着把自己噎到了,他眸子大张,结结巴巴道,“你俩现在的关系……不会还是那种吧?”“哪种?”喻江行盯他。“就是那种啊!”方烨看着喻江行迷茫的神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就是单纯的负距离关系。”语罢,他紧盯着雄虫的脸,半分钟后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膝头,半分力没收,疼得他咧牙呲嘴,表情痛苦唇边却带着得意的笑。“让我猜对了吧。”他以有经验的过来虫的身份语重心长道:“你连名分和感情都吝啬,他怎么会愿意给你生虫崽呢?!”“是不是?!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喻江行双手扶着酒吧,上半身撑在吧台上,歪着脸茫然看他,好久才反应过来。“……”“是不会给我生。”喻江行严谨地纠正他话里的逻辑错误,只是虫蛋有了,所以得生下来。“好好好,是生你们俩的虫崽好了吧?”方烨从善如流,不想和他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