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芮下巴撑在喻江行肩头, 喉头发痒,一阵腥甜翻涌着就是吐不出,他低声咳了几声。空气逐渐有些尴尬了。在喻江行以为明芮不会说话了之后, 气息奄奄的雌虫掀开眼皮, 虚弱却掩不住的冰冷。“不要插手我们之间。”虫皇干脆同意了。相较他们两个来说, 不清楚内幕的喻江行摸不着头脑,但他此时根本顾不上, 向虫皇告辞后立马带着明芮离开, 那输送着精神力的手指根本不敢停。虫皇注视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敲打着, 一边的帷幕边露出半只鞋尖, 长发飘扬。喻江行听说虫族赢了,最后虫族的选手——弗维迪亚逆风翻盘,而他恰好也是变异种, 融合了绿因星人基因的变异种。他皱了皱眉直觉不太对劲, 但很快就又将目光投向还在昏迷不醒的明芮, 雌虫已经躺了三天三夜, 该治疗的伤口被处理过了,但一直不见醒。还有腹中成型的虫蛋, 即使那天比赛前他给明芮输入了很多精神力, 比赛结束后也及时补充, 但它一直没反应。喻江行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他注视着安安静静躺在**的明芮, 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喻江行这些天已经落下了很多工作,在明芮昏迷的第十天, 他去了科研院。他先处理了积攒很多天的工作, 然后让下属拿来基因研究的数据, 他坐在办公椅上,看着面前的投影。三个不同类型的实验体,就差融合了绿因星人基因的变异种了,他盯着上面三组不同的数据,眸光逐渐幽深,很快……就可以揭开基因融合的秘密了。他起身去了隔离室,就在三天前负责塔安吉的研究员报告,他的蛋破壳了,只是因为明芮身边离不开虫,他便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一眼。喻江行打开隔离室的门,刚踏进去,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偏头,对上了一脸警惕的塔安吉。看到是雄虫后他防御的姿态稍微松懈下来,但仍然没有完全放松。喻江行走过去,目光落在他后面的小**,看到了一头蓬松的小卷发,在塔安吉警惕的目光下他步履不变,绕过那边以后,身形突然顿住了。他看到了一只比成虫手掌略大一点的虫崽,黑发蓝眼,全身遍布着紫黑色的纹路,要说和虫族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那额头。赫然分布着三对豆大的眼。幼崽见到他后糯糯叫了一声,然后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下朝雄虫伸出了两只短胖手。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塔安吉,他嘶嘶嘶叫个不停,似在警告自己的虫崽离雄虫远点,没想到的是幼崽却浑然不在意,他似是很喜欢喻江行。瞧着一直朝自己挥手啊啊要抱的幼崽,喻江行看了一旁的塔安吉一眼,然后在对方瞪大的眼中抱起了幼崽。感受到手里柔软的身体,脆弱的像是轻轻一用力就像琉璃一般粉碎,雄虫全身都是僵硬的,相比于兴奋地叽叽喳喳的幼崽,他显然不敢动。稍微适应以后,喻江行才抱着幼崽转身,面对塔安吉。他低头看着不断往自己怀里钻的幼崽,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想好给他取什么名了吗?”刚才十分警惕的黑蜘蛛见幼崽没有受到丁点伤害,才放松了警惕,闻言,八只不同大小的眼一眨一眨的,然后朝天花板喷射了一串蛛丝。喻江行抬头,天花板上的蛛丝赫然是几个字型。“安连洛。”他一字一字念出,转眼去看塔安吉,问。“这是你给他起的名字?”黑蜘蛛幽幽的眼神落在不住往雄虫咯吱窝拱的虫崽,缓慢点头。喻江行重新将目光放回粘着自己的虫崽,轻声道:“安连洛,小家伙,你的名字叫安连洛。”如愿以偿将头埋到雄虫的怀中最深处的虫崽鼻尖动了动,闻到那股亲切好闻的味道后,发出兴奋的啊啊声。喻江行一怔,眼神对上一旁的塔安吉,知道安连洛是将他错认为他的雄父了。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抚幼崽的发丝,倒没有破碎沉浸在雄父怀抱中幼崽的美梦。雄虫放下虫崽离开,在关上隔离室门时,小短手扒在育婴箱的虫崽露出半张小脸,见他要离开后急切地满脸冒汗,额头那多出来的三对眼睛一闪一闪。喻江行黑曜石般的眼瞳一闪,终是将最后一点门缝关严实。回家路上,他又不可避免想去那只与众不同的虫崽,他多出来的那三双眼,变异种生出的虫崽终还是有所不同。白狼生出的呢?喻江行进了家门,直奔侧卧。即使家里的一切都在监控下,他同样不放心。推门而入,见到仍然安静躺在病**的雌虫时,他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走到床边,盯着明芮毫无血色的脸庞,那长直浓密的睫毛直直落下,看起来十分乖巧。但喻江行却清楚的很,这只是雌虫沉睡的伪装,一旦苏醒,定能闹得天翻地覆。他俯下身将翘起的被角盖严实,宽大的手习惯地往下移,落至雌虫微微隆起的腹部,据说,雄父的抚摸能唤醒虫蛋。但这些天以来,他掌心却从没感受到任何有关虫蛋的动静。圆润的指尖一蜷,有了收回的征兆,耳边却陡然响起了一声虚弱的咳嗽声。“……咳。”喻江行浑身一僵,好几秒都没有动弹,黑白分明的眸子跃动的水光。看过去,那只贪睡的雌虫终于吝啬睁开了眼缝,不适应着耀眼的光线,因此,眼睫乱眨。雄虫眼神眨都不眨盯着他,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己的错觉。“喻江行,你身上什么味,臭死了!”那一贯嚣张的声音发虚,没有狠厉,只有满满的嫌弃。喻江行闻言一怔,低头看自己的着装,除了被安连洛弄皱的地方,整体十分洁净。他却没有反驳,转身倒了杯水递给明芮。明芮不客气接过,咕嘟咕嘟一阵响后,原来发白干裂的唇部被水滋润后微微泛红,有了些气色。在交接杯子时他开口道:“我睡了多久?”“十天零五个小时。”杯子被喻江行稳稳当当放至桌面。明芮唔了一声,将被子往上拉盖住头,闷声道。“你快给我去洗澡。”他似是很不耐烦,半点都不委婉,“闻了我要吐。”喻江行看着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的雌虫,一言不发,无言往外走。他刚走到外头还没走远,室内陡然一声干呕声,脚步顿住,寡淡的脸瞬间难以形容起来。明芮俯身朝床外干呕不止,病态的脸浮起潮红,喉咙里一片痒意,却连一点水都吐不出来。就这么撑在床边缘良久,明芮抬起了头,暗沉的眼盯着门外。喻江行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时,明芮已经半躺起来,就这么直直愣愣望着他。“怎么了?难受?”明芮摇头,喻江行余光不动声色瞧了自己的着装,见雌虫没排斥后暗地里松了口气。喻江行正常工作,下午回家时,他在玄关换鞋时就发现身上有一个无比灼目的目光,他的脊背硬生生被定在那里,几秒后才继续动作。他转头,就见沙发上肤色惨白的雌虫盯着他,双手环胸,让他感觉他像行走的病毒。他往里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明芮就大声叫停了他。“你,你给我停那!”喻江行被他这一叫弄得无所适从,但还是没再往前半步。明芮捂着嘴喘息了好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后才放下手,眸底暗沉沉的。“你去哪了?”喻江行听着他不太对劲的问题,皱了皱眉,低声回:“在科研院办公。”“你怎么了?”明芮还是盯着他不放,闻言只是道:“你少和其他虫接触,我不喜欢。”喻江行用点漆的眼睨他,他知道对方的潜台词,但他今天没和哪一只虫有过废话。“只是正常的交流。”明芮撩起眼皮,灯光下那皮肤白得刺眼,垂在沙发上的手缓缓收紧,其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压抑着怒气。“我说了,你离他们远点!”语罢,竟直接将客桌上的一个茶杯甩过去,落到雄虫脚边,一声清脆的声响后,屋子里一片死寂。喻江行半掩着眸子,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唇角抿平。他看过去以为雌虫会有些心虚得,没成想——“你——?”明芮红着眼瞪着他,视野被浮起的水雾遮了大半,胸膛剧烈起伏着,只是机械重复着。“我,不,允,许。”喻江行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看晃眼了,仔细看过后才发现……明芮真的直接被气哭了。明芮和他打的要死要活他都不惊讶,偏偏……没了半条命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雌虫,此时居然哭了。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雄虫一下子收紧了身侧的手,顶着对方蓄满晶莹的目光。“我没有和其他虫有非必要的交往。”脸上一凉,明芮才意识到什么,抬手摸,拿到眼前发现指腹沾的那些水亮亮的**后,眼眸不断涌动着,里面的震惊远远不止喻江行表现出来的。很明显,雌虫自己也不知道眼泪为什么就出来了。等到喻江行反应过来时雌虫已经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