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远刚过来就感受到了空气中残存的修士波动, 他望向恭敬看着他的仙缘门修士,“已经有人进去了吗?”“是的,刚刚已有四人进去了。”那修士顿了一下,“他们是一起的, 里面有两个人我认识, 应当都是我们世界的修士。”玄远轻嗯了一声, 他不屑于非要拦着其他人必须等到他来了才能进去,他没下过拦人的命令, 仙缘门的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做。玄远嘴唇微抿,他少有地迟疑了一会儿后将一副画卷递到了那为首的弟子上,“如果画卷上的人来了后, 给我传灵信。”说完, 一个闪着白光的符箓出现在了那领头弟子面前。能够从外界传递出消息给上古遗址, 这符箓自然极不简单。画上的人自然是林白。碍于宗门长老的施压, 玄云在来到小世界后便一直寻找林白,他想了无数次会遇到什么样的林白,该怎样跟林白道歉, 也想了林白会不会收下那份歉礼原谅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根本就找不到林白。他甚至都在整个小世界里传遍了他想见林白一面, 他却还是没有林白的丝毫消息。玄远的眼神中闪过一些茫然和无措。他之前有事要找林白的时候,他只要回头一看便能看到对方的身影,再不济传个消息对方也会立马抛下一切来找他, 从来没有这种无论如何都见不到对方的时候。玄远好像又回到那把一切都改变掉的那一天,当时他满心都是该如何证道绝情, 但林白却在过来后用足以冲破所有阴霾的微笑朝他道, “玄远, 这是你第一次等我。”那声音极其小心翼翼, 却充满着满足和甜蜜。虽然那是他第一次等林白, 但本质上还是他定下了地点和时间来让林白找他。玄远这才想起有好多次林白找他都找不到他,当时他看到林白落寞的样子只觉得矫情。玄远的指尖微颤了下,原来当时的林白就是这种感觉吗?不,林白心思缜密敏感,心里的无措应该要比现在的他强上百倍,他当时甚至在害怕。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那双好看的瞳眸因为恐惧而颤抖着,但主人却在竭力压制着似乎不想让他看出来。玄远觉得心里被狠狠刺痛了一下,这双眼眸好像和什么重合在了一起,玄远的脑袋在隐隐作痛,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玄远忽然觉得好熟悉,他好像在别的时候也见过林白这样过,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可他和林白的一切他都记得的啊,他和林白在炼药大典上初遇——思绪忽然被打断,玄远突然想起林白曾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跟他说,玄远,我们之前其实也有见过面的。他和林白在炼药大典之前便见过面吗?一种好似刻入灵魂深处的恐慌和哀伤像潮水一样把他牢牢包裹,玄远茫然至极地感受着这份绝望,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份压制至极而猛然爆发的哀寂完全来自于他的本能。比起现在血液都透着刺骨寒意的感觉,玄远更恐慌的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玄远好像听到了一道终于抓到机会而朝他嘶吼着的声音。拜托了,不管付出什么都一定要保护好他!是一道卑微至极充满恳求的话。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玄远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声音。修绝情道的他竟然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吗,这根本就不可能!可就是因为太过离谱了,玄远才觉得更加害怕,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冷透了,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打颤,就连牙齿都想发抖。那道因为嘶吼而变得沙哑难听至极的声音继续对着他说。求求你了,快想起来吧!你该想起来了,你怎么还想不起来,你快去弥补啊!你快去啊!他的声音好像变得扭曲了,玄远隐隐间都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恨意。你为什么要失忆!你怎么能失忆!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你还不如死在那里!这道声音明明也是他,可他竟然想让他去死,心脏里仅存的一丝热度都好似被剥夺了,无尽的恐惧让玄远想要制止这一切,可玄远阻止不了。为什么?你明明是要拼尽一切去保护他的,为什么你偏偏伤害他到了如此境地?他救了你的命啊。玄远!求求你了,你快想起来吧,你还记得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想成为修真界最厉害的人吗?那道声音好似已经拼尽了全力,那声音变得越来越轻。明明他似乎已经恨极了他,却在最后的时候又恢复了那极度卑微的哀求,就好似把他仅存的一丝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捏着,玄远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他明明害怕极了这道质问自己的声音,但在这声音消失后,他却更加害怕了,他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他不知道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究竟忘记了些什么?“大人,您是怎么了吗?”直到仙缘门弟子有些忐忑的话响起,玄远这才回过了神。极度的不安让他的本命灵剑再次不住地哀鸣,玄远该有的五感这才慢慢恢复,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脸庞上好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划过。玄远微颤着碰了下,晶莹的泪珠立马烫得他指尖一抖。他刚刚竟是哭了吗。那个来于本能的他竟然哭得如此伤心吗?“我没事。”玄远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到很难听了,他微怔地看着弟子手中的画卷,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里也带出来了一些让弟子惶恐不安的恳求,“如果他到了,请务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玄远说完后就走进了光门。他眼睛中的坚定更甚,他一定要拿到那最强大的机缘,不仅是为了能拿回自己的荣誉,更是因为在接受考核时会被唤醒所有的记忆。他丢掉的那段记忆似乎很重要。玄远抬眸看着某处,那最强大的机缘要到上古遗址快要封闭时才会显现出来,他得先去拿到可以接受考核的资格,玄远按照玄长生交代得那般先去了一处地方,亦是上古遗址除了那最后一处最强大的几处机缘之一。玄远势如劈竹地便度过了所有难关,走到了镇守这处的残魂那里。“前辈,我想接受您的传承。”“按照规定,只要你能打败我,我便可以传承于你。”头发皆白只剩灵体的老者幽幽开口,他面露一些复杂,似乎在斟酌了片刻后道,“我和你祖宗有些渊源,便再多提醒一句,不要试图沾染那最后的机缘,你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若生执念恐生心魔。”玄远看他,“您为什么这样说。”老人却只是再度一叹,玄远伤害了那个人,祂又怎么会让玄远得到这份传承。但老者先前的提醒已经违背了规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说了。“放弃吧。”他再次语重心长地道了句。但玄远的眼神没有丝毫退却之意,他持剑于胸,“前辈,请赐教。”***而那端,林白他们也在严中杰的带领下来到了第一处小机缘之地。因为他们是最先进去的,都没有人跟他们争抢,虽然他们实力低微,但在经历了一些磨难后还是顺利地拿到了。第一个机缘按照匹配度给了严中杰。第二个机缘也在其他人赶到时刚好侥幸地被他们拿走了,给了魏晗。“现在要进来的人已经都进来了,之后的机缘怕是就没有那么容易拿到了。”严中杰眉头微锁。事实上确实如此,他们先后又将剩下探听到的机缘去了一遍,但全部已经有主了。严中杰看向张不为的眼神中带了一些愧疚,现在他和魏晗都在帮助下拿到了机缘,可张不为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严中杰咬咬牙,看向魏晗。但魏晗并没有看他,而是望着林白手中的糕点出神,她用略带撒娇的眼神看着张不为,但张不为完全没理她,魏晗不开心地撅起了嘴。严中杰:……他连忙将魏晗拉到了身边,虽然魏晗真的如她所说的再没有针对过林白,但因为张不为的差别对待,只要他们两个没到快死的地步,不论他们伤到何种地步,是绝对不会从保护林白转由救他们一下的。以及带了一堆好吃的东西,但从来都给林白从来不给他们两个的缘故,搞得林白好像是来旅游的,而他们则是来历劫的一样。所以魏晗总是会用羡慕和不可理解的眼神望着林白,不明白张不为为什么对林白这般好。即使严中杰知道张不为爱怎么做便怎么做,只要林白的存在不会影响到他们,他和魏晗就不能说什么。但他有时候也会因为这巨大的反差而心塞。摇摇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严中杰咬着牙看着张不为,“张不为,其实我还知道一处机缘。”魏晗这时也不管自己的想法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严中杰,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将这件事说出来。严中杰口中的这个机缘和他们之前去的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好到他们之前都定好了绝不会跟张不为说!是他们准备实力提升后悄悄过去拿的。“那个机缘应该很适合你。”话一开口,就再也没有收回的道理,严中杰再度道,“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吧。”魏晗愤愤地看了他一眼,眉眼处相当得不悦,却也没有阻止。“好。”在张不为点头后,严中杰格外谨慎地重新拿出了一份地图,然后带着几人来到了一处洞窟。只是刚一过去,他表情就变了,就连张不为也面色一紧,连忙往前一步挡在了林白的面前。这外面已经围了一大批人。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快走。”严中杰低声说了一句,就准备转身掠去。“跑什么?”伴随着一道充满戏弄的声音,穿着天灵宗弟子服饰的修士已然将他们几个牢牢包裹住,“好久不见啊。”“你算计我?”严中杰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这里会有机缘是你故意让我听到的。”他和这个人有仇,他之前与张不为合作拿到的机缘就是抢的对方的。“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谁让你们老躲着我。”青年冷笑一声,“而且我也没有说错,这里确实有机缘啊,这不过——”青年忽然笑得极其灿烂,“这是张顺大人要的机缘。”张顺!严中杰和魏晗瞳孔一缩,他们想起来之前那道响彻小世界的狂妄话语。那个让整个天灵宗都成为他奴仆的张顺。“张顺大人现在就在里面,要是让他知道你们这些蝼蚁竟然妄图抢走他的机缘的话,啧啧啧——”青年笑得极其不怀好意。张不为表情微变,他拉起林白的手试图带林白离开。但青年看出来了他的意图,他身上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威压,那威压让张不为脚下的地都陷进去了一些,张不为不仅浑身都无法动弹,就连嘴角都渗出来了鲜血。“你竟然到了先天大圆满!”严中杰骇然地道,他面上的血色彻底失了,他们真的要交代这里了。“自然,这可全亏了张顺大人。”青年脸上流露出了一些嚣张和傲意。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几人,视线最终落在了面色娇美的魏晗身上。他捏起魏晗的下巴,一脸邪笑,“魏晗师妹长得倒是还蛮好看的,这样吧,要是魏晗师妹愿意成为我的鼎炉,你们再将之前从我这拿走的东西还给我,我便留你们一命可好?”“你!”魏晗面色惨白,她求助般地看向同样焦急不已的严中杰。但青年却是冷哼一声,严中杰没有张不为的修为,整个人直接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跪在了那里。心脏一绞,魏晗知道,靠着这般强大的修为,他们绝对会死在这里的。她面色灰暗,也不顾严中杰的嘶吼了,有些艰难地想要点头。青年又看向了张不为,见张不为竟然能强撑这么久,他眉眼处涌现几分不悦,“强撑着干什么,跪下才或许有可能得到我的怜悯啊。”但张不为还是不理他,黑沉的瞳眸一如既往。青年面色微冷,他忽然看到了张不为身后的林白。若有所思地望过去,青年却发现张不为的面色变了,那黑沉的瞳眸中也闪过了很多说不清的情绪。“要是你不跟我诚心道歉的话,我可能就要迁怒这位无辜的道友了。”青年脸上瞬间浮现出了笑意。张不为的拳头攥得死死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深呼吸一口气,就在他准备卸掉抵御灵气的时候。他发现被自己拉着的手轻轻地将他带到了身后。也是那一瞬间,那股极其滂湃的灵力竟消失得无影无踪。鲜少说话的少年淡淡地道了一句。“张顺,我觉得你应该管一管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