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嘴角抽搐几下,拱手道:“少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小人先下去了。”他一看俞烨城打了个手势,脚底抹油,立马就溜。对不起,少爷,您独自面对“暴风”吧。晋海川望着阿良的背影,“你找阿良,是想知道我靠什么办法,让邓刺史带上我?可以直接问我啊,我是你的人,又不会骗你了。”俞烨城听到那句“你的人”,眼皮子跳了一下,“他只是来给我送热茶……”“哦,原来俞少爷不想知道。”晋海川打断他的话。俞烨城差点被含在嘴巴里的话给呛住,他板着脸,问道:“你在门口站了多久。”晋海川晃着手里的拐杖,“我走路没声儿的吗?”他又拿着拐杖敲敲地面,在“咚咚”声中,诧异道:“有声儿啊,你没听见?”俞烨城快如闪电般的夺过拐杖,背在身后。晋海川两条腿上都有伤,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撑不住,身体摇晃两下,直挺挺的栽进俞烨城的怀里。俞烨城单手扶住他的胳膊,问道:“为了去东都,你真不要命了?!”“我要命啊!”晋海川伸手去够俞烨城背后的拐杖,“俞少爷,你欺负一个残废,要不要脸?”俞烨城垂眼看着脸都紧贴到自己胸口上,却浑然不觉的人,松开手,拐杖“咚”的一声砸在地上的同时,他抓住晋海川那只不老实的手,“大夫说了,你必须好好休养,不能操劳多虑,你为什么不听?死在半路上做不成大官赚不了大钱,你就高兴了?”晋海川无奈的望着地上的拐杖,“我要是死了,直接丢进江里,又不碍事。”“你这种人丢江里,怕不是要毒死所有的鱼。”俞烨城嫌弃道。晋海川不爽的甩头,发丝打在俞烨城的脸上,有些疼,但是他没有躲。“反正我都上船了,你甩不掉我。”又是任性蛮横的语气。俞烨城无语,晋海川得邓刺史好感,是很难甩开了。他道:“好,如果你半路死了,我就将你扔下去喂鱼,叫你尸骨无存。”“不知道那鱼肉会不会更好吃一些。”晋海川小声嘀咕道。“……”俞烨城沉声道:“我一定会捞上来,烤了吃。”晋海川皱了皱眉,“太便宜你了,我一定不会死的。”俞烨城不由地无声的笑了。恰巧,这时候晋海川抬起头,看到他的笑,“看来俞少爷心情不错,可以把拐杖还给我了吗?”俞烨城立刻板起脸,“你站稳了。”“哦。”晋海川乖乖的扶住门板。俞烨城拾起拐杖,塞进他手里,“你有一番才能,到了东都必然能有些做为,所以好好活着吧。”晋海川望着他,“俞少爷还挺惜才。”俞烨城抿了下嘴,问道:“你知道郓州刺史邓从实是什么人吗?”“不就是郓州刺史吗?”“那你知道他喜欢顾定懿的画?”“世上谁不喜欢呢?”晋海川耸肩,“我那也是瞎猫抓住了死耗子。”“哦?”俞烨城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就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邓刺史喜好男色,州衙后院里养了至少七八个男人,个个年轻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想加入他们吗?”晋海川反问道:“京城与郓州远隔千里,你怎么这么了解他……莫非,俞少爷暗恋邓刺史?”邓刺史虽然年近五十,但胜在眉眼间有一股威严之气,常年习武而保持着青年般的身形,气质不错。俞烨城一怔,真是要败给他了!若不是那个人教他爱才惜才,加上佩服晋海川的意志力,他真想把他丢进江里喂鱼。“在州衙住了一晚,谁不知道?”俞烨城敷衍他,“那么你呢?”“我刚才都说了,我是你的人。”晋海川重重的叹口气,摇头失望道:“俞少爷都没有好好听我的话。”那委屈的小表情,像极了可怜兮兮的小白兔。可是这小白兔的背后,明明是一头狡猾的大狐狸在狞笑。俞烨城抬起眼,望着他后方的门板,“你的这句“你的人”很有歧义。”“歧义?”晋海川眨巴这一双单纯清澈的眼睛,“什么歧义?俞少爷你在想什么?”“……”俞烨城吐口气,“没什么。”晋海川站久了有点累,索性没个正经样儿的靠在门板上,“水军军法与禁卫一般严苛,按理说是不该带不相干的人上船的。邓刺史能答应,一来是卖须昌侯府一个面子,二来是顾大师的画作弥补了他多年遗憾,可是啊……”俞烨城看着晋海川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说道:“邓刺史心里不爽快,半道上随意就能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把我们赶下去。”他虽出身须昌侯府,又是从三品禁卫将军,身份地位比郓州刺史高一等,但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是啊,万一出了岔子,路上折腾来折腾去,不是浪费我们的时间嘛?”晋海川道:“我就琢磨着和邓刺史拉近一点点关系,方便我们安稳的待在船上。”“你考虑的周到。”俞烨城点点头,“所以,你到底和邓刺史说了什么?”“哦——”晋海川拉长语调,“俞少爷还是很想知道的呢。”“你再废话,我必丢了你的拐杖,让你只能爬着走。”俞烨城威胁道。晋海川“哈哈”一笑,“我就和刺史说,我忙着蹲茅房,你们又一时不察,落下我一个人先去码头了,所以拜托刺史带我一起去。”“真是这样?”晋海川烦躁的哼一声,拄着拐杖转身,“你要是总不信我的话,何必浪费口舌问我?自己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一瘸一拐的背影不可能称得上好看,但是晋海川行走间,衣袍飘摆,自有一股倜傥风流。俞烨城不由地高声叮嘱道:“老实待在屋里,不许乱跑。”“知道了,知道了,跟我娘一样。”晋海川懒懒的挥手,转进自己的屋子里,关上房门。四下里恢复寂静,只剩下俞烨城一个人,他没办法为别的事分心了。他的眼色瞬间变得暗沉阴郁,关上门后来到窗边,眺望着渐行渐远的码头。遇刺过去几天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他的手不禁攥紧的窗棱,却又不得不隐忍着,小心压下自己的情绪。但在他的手掌之下,窗棱上还是出现了细细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