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烨城目光阴沉,让阿良抖了三抖,舌尖的话与手势都僵硬了。“太子身边高手众多,岂是说杀就杀的?还需从长计议。”阿良忙连连点头。晋海川轻笑一声。俞烨城觉得他笑得有些不对味,问道:“你又笑什么?”晋海川没看他,“我在笑,颖王殿下与俞少爷冰释前嫌,我也有好日子过喽。”阿良翻白眼,“就知道想着自己的好日子。”晋海川道:“我为了过上好日子,一定会鼎力协助俞少爷。”他们说话间,俞烨城已经绑好了绳索,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关上了房门。“我睡觉了。”晋海川立刻闭上眼睛。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藏在眼底,谁也看不见。气氛一下子冷了,阿良觉得无趣,到旁边发呆去了。深夜里,晋海川忽然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哪儿都找不着一丝光亮。明明阿良会在床头留一盏灯的。烛光呢?他想伸出手去,抓住点什么,但是手脚竟是一点儿也无法动弹。晋海川的心里忽然涌出巨大的恐惧,感觉自己像个溺水者,快要沉入无尽的深渊里。他试图挣扎,可什么都做不到。就像他死前一样。他不甘心,就算再回到绝境里,明知毫无生机,也绝不甘心!晋海川咬紧牙关,一点一点的用力,试图动一动自己的腿脚。冷不丁地,他耳边出现淅淅沥沥的雨声,接着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他心中刚一喜,在火光里晃动的人影让他呼吸一滞。他回到了那个雨夜里吗?“快走……”在看清楚背对着自己的那道身影后,他不由地大叫道:“阿淮,快走,快走!”可是那个身影没有动,无数的刀光剑影向他们砍过来。他不能坐以待毙,大吼一声。手脚忽然间能动了,他飞扑过去,尽力地伸手,想要够住那一片染满鲜血的衣角。眼看着就要抓住,身体陡然往下坠落,火光与人影离他越来越远。“阿淮!”在黑暗再度淹没他之前,他嘶吼着,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猛然一抖,一声“晋海川”在耳边炸响。他一怔,缓缓的睁开眼。温暖的烛光落入眼帘,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点,但是瞬间就抽走了他全部的恐惧。“晋海川,你没事吧?”阿良脸色有些发白,又晃了两下他的胳膊,“你额头好像有点发烫,是做噩梦了吗?你口中的阿淮是谁啊?”晋海川眸色一沉,一个手刀打在阿良的后脖颈上。阿良两眼一翻,晕过去。晋海川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推开,满眼渴望的扑向床边的一盏灯,手指不畏滚烫,从烛火中撩过。他看看自己发红的手指,又看看烛光,颓然的跌坐在床边。梦魇还在脑子里不停地闪现,让他的心在突突乱跳。有温热的**不知不觉间滚过脸颊。他很久没有哭过了,哪怕死前有多么的绝望,都没有哭,也忍了很久,可是在这一次的梦魇后,他控制不住了。阿良随时会醒过,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他人面前表露出这般奇怪的情绪,抬手抹了抹,可是一次、两次、三次后,还是没有抹完。在又抹了一次后,他看着手上的水迹愣了愣,接着注意到手腕上的绳索不见了。他回头望向床榻上。俞烨城失误了?他没有绑好绳索,让他在梦魇里挣脱开了。他又看看昏迷的阿良,醒来后的他,会记得“阿淮”这个名字吗?一旦提起这个名字,俞烨城一定会想到一个人。虽然他现在就是身份清清白白的晋海川,也难保俞烨城起疑,他很可能无法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混入须昌侯府了。晋海川狠狠地用衣袖擦过脸颊,迅速地收起情绪,摇摇晃晃地起身,拿到撑窗户用的木棍,对着阿良的后脑勺就是一下。他掌握好了力度,不会让阿良出血重伤,只会在醒来后感到头疼得不能想事情。如果阿良还记得“阿淮”这个名字,只能另寻办法蒙混过去了。他又比划了一遍床榻、柜子和杌子,费力地将阿良拖拽了点位置,然后在床榻边缘躺下,手臂抱在胸前,身子一翻,人滚到床下。再如何小心护着,胸口还是传来一阵剧痛,他勉强撑起身子,看了看,松了口气,手臂摊开,脑袋无力地磕在地上。烛光明灭几下,他的眼前又出现那道浴血厮杀的人影。他没有再喊出那个名字,直瞪瞪的望着,身体蜷缩起来。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当窗纸映上晨光的时候,晋海川听见走廊上有声响了,这才缓缓的闭上双眼。“真是近墨者黑,阿良跟着晋海川时间长了,是不是学会了偷懒?”阿贵抱怨着,敲了敲房门,可是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诶?都这个时辰了,还在睡懒觉。少爷,得把他们拎起来好好的练一练了。”“你再敲。”俞烨城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阿贵再敲门,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心里有点发虚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话音未落,俞烨城一脚踹开房门。阿贵往对门看了看。幸好邓刺史起的早,这会儿带着手下的水军在甲板上做早操。他身边冷风一扫,俞烨城已经快步进屋了,赶紧也跟着进去,看到床榻边的景象后,大惊道:“怎么会这样?”“你先去关上门。”俞烨城一边吩咐,一边俯身将床边的人扶坐起来,“晋海川?”晋海川的脑袋软软的靠到他的胳膊上,对他的唤声没有半点反应。俞烨城低头一看,中衣上透出巴掌大的一抹血色,他眉头一紧,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到**,“去请大夫过来。”阿贵正要把阿良拖到旁边的地铺去,问道:“可是大夫被邓刺史关起来了啊?”“船上就没有别的大夫了?”“……”阿贵听少爷语气不太好,放好阿良,赶紧出去了。俞烨城将晋海川脸上的乱发理开,发现脸色比最初遇到他时更苍白难看,又摸了下他的额头,烫的厉害。明明伤势在好转,断断续续有低烧,但没这么烫过,为什么忽然之间变得更加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