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将展开我的人生!”晋海川欢快的笑道,撸了撸袖子,充满干劲。俞烨城道:“在此之前,你先要养好你的伤。”晋海川顺势问道:“俞少爷啊,你有没有认识的特别厉害的大夫,能带我去看看的?”俞烨城想了想,“待回到东都,会找来给你疗伤的。”“什么大夫,叫什么名字,有多厉害?”晋海川兴致勃勃的问道。“回去之后,你便知道了。”晋海川不满,“大夫叫什么,有多厉害这些都不方便告诉我的啊?难怪……也不肯和我说呢。俞少爷的小秘密真多,我跟您讨口饭吃好累。”俞烨城没搭理他,转身要出去。“俞少爷!”晋海川叫住他,一脸向往的问道:“是不是快到了,我能去外面看看吗?”俞烨城点头,“你坐到轮椅上,我推你出去看。”“不要。”晋海川用拐杖撑起身体,“我要走过去。”简单的一句话,重重地敲在俞烨城的心间。他感觉到晋海川身上有一股气势,虚无缥缈,却有压迫之力。晋海川尽量脚步平稳的往平台走去,每走一步,每当外面的山川更清晰的映入眼帘,他的眸色就深沉一分。风迎面吹来,扬起他原本整整齐齐的的衣袍。俞烨城走在后面看着,他仿佛就要被风吹走,但是他的脚步依然那样的坚定。他拥有勇敢无畏的心,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完成梦想的脚步。俞烨城望着晋海川的背影,倏忽间有种奇异的感觉。恍惚中,这场景有些熟悉。记忆里,有人也这样走在他们的前面。仿佛指引他们前行的光明。那个人会回头,眼眸里盛满绚烂明耀的光彩,向他们微笑招手,给予他们永不退缩的勇气。而晋海川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俞烨城微微摇头,或许是自己对那个人的思念与自责,引发了错觉。走到栏杆边,晋海川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烟波浩渺,宏伟繁华的东都城就在这漫天的轻雾之后。他发出低低的叹气声,终于要回来了。不知分别近一个月后,如今的东都又是什么样子?他原本的身体应该没有被其它魂魄占用吧。毕竟成了那个样子,谁都不可能活下去。那么,阿淮呢?会像他一样,借着别人的身体重回到人世间吗?阿淮阿淮,多么希望与他再相逢,哪怕都是陌生的面孔,他们一定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彼此。晋海川猛地一手攥紧栏杆,克制下起伏不定的心绪,维持着面上的沉静平淡。俞烨城注意到他小小的动作,问道:“怎么了?”晋海川费力的咽下一口带着血腥气的唾沫,才笑着开口道:“太激动了,我这辈子第一次来东都,一想到距离大周的天子那么近,就难以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比星星还要璀璨。他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孩童,不是无畏艰险,而是不知人间险恶。俞烨城轻声道:“繁华美丽的外表之下,暗藏无数危险与杀机,你真的想清楚了?”晋海川道:“我有俞少爷你罩着,有什么好怕的?”俞烨城挺欣赏他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儿,可是这样的信任,他不配有。“也有我保护不了人的时候。”“会有吗?”晋海川诧异的问道。俞烨城没有回答,望向远处,似乎要看透重重的迷雾,好看清楚如今的东都城是什么模样。临近东都,郓州的人马也聚集到甲板上,船上变得更热闹了,邓刺史亲自站在船头,一脸焦急的眺望着远方。晋海川望着邓刺史的模样,笑了笑。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中,重重轻雾终于飘散开,明媚的阳光透漏下来,撒在江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加上两岸青山,犹如人间绝美的画卷。人们没来得及多看两眼美景,视线里先闯入了一些诡异的景象。“那是什么?”人群里,不知是谁惊叫。人们定睛看去,明明是初夏时节,然而两岸苍翠青山上一片片雪白,似乎刚下完一场大雪,透着难以言状的虚诡。船继续前行,白雪越来越多,瘆得人心发慌。船上**起来,人们忍不住低低议论。夏日飞雪,在东都一带绝无可能发生。晋海川望着那些白雪,攥紧拐杖,微微失神。俞烨城微蹙起眉头,因为还有残留的烟雾缭绕,所以在船上并不能看清楚那些白雪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的头莫名的一抽一抽的疼,连带着心脏也有刀割一般的痛楚。他的手不由地按在心口上,华贵的布料在掌心里扭曲成一团,只想不让身边的人觉察到他的异常。当日头高升,江面上的轻烟终于散去之后,甲板上一片哗然。邓刺史失态的跌跪在地,惊愕的瞪大眼睛。如果不是幕僚及时拽住他,可能直接栽下船去。“这怎么可能……”他目眦尽裂,身体抖得如筛糠。俞烨城双腿一颤,差点趔趄,他死死的抓住栏杆,避免自己的失态,然后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迟疑了片刻后,再颤抖的、害怕又绝望的慢慢放眼望去。那些“白雪”在迎风飘扬,但没有消融在灿烂的阳光里,就那么一直一直的飘摇着,一下又一下的猛敲在他的心间。敲得他撕心裂肺,敲得他头痛欲裂,嘴里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若不是及时忍住,或许一口血就洒下去了。“那是什么啊?”晋海川轻轻的问道。他迷茫不解的望着俞烨城,眼神好似初生的婴孩。俞烨城没有回答,他不能开口。一开口,嘴里的血就会流出来。不管这口血有多么的苦,他都要一点一点的咽下去。晋海川看俞烨城面色不好,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他瞥一眼身后的俞家随从们,又看向两岸。青山上的并非是夏日飘雪,而是漫山遍野的惨白灵幡。死了人时,丧仪上所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