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棋芳,是原北庭都护府副大都护孟尧的孙子。二十年前北齐在边境作乱,孟尧不幸战死,孟家人更是遭到凶残的北齐人报复,满门被屠戮,一名老管家抱着年仅一岁的孟棋芳死里逃生,回到京城。圣人感念孟家的忠义,悲痛他们的遭遇,特命人将孟棋芳接入宫中,与太子相伴长大,待遇与皇子没有两样。孟棋芳因为幼时的遭遇,留下病根,一直以来体弱多病,他处处照顾他,为他寻遍各种名医,看过各种医术,调理身体。哪怕寒冬腊月里,要淌过彻骨寒冷的溪水,去对岸的山里找寻一种稀少的药材,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去。阿淮有时候玩笑,说他们才更像是亲兄弟,弄得他都吃醋了。他说,他们几个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他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康健顺遂。孟棋芳不能习武,但不妨碍他刻苦读书,说将来要和孟家先辈一样,做有用之人,辅佐太子,造福大周。可是呢……孟棋芳给的西辽人情报,是假的。让他与阿淮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晋海川仍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过哪一步,为什么当亲兄弟一般对待、照顾的孟棋芳会投靠罗行洲,为什么文弱柔善到连一只小虫都舍不得踩死的人,会提出那么疯狂残酷的手段害死他与阿淮。他静静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望着孟棋芳。孟棋芳一如往常那样,柔柔弱弱的看着人,仿佛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小羊羔,只有被别人□□的份。他道:“你面生的很,我似乎没在宫中见过你。”“奴婢原先在陶光园打杂。”晋海川欠欠身,答道:“因太子丧仪,人手不够,所以被派来帮忙。”陶光园风景虽好,可地势开阔,风大水冷,孟棋芳不怎么去。孟棋芳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看出什么端倪,便转身离开。晋海川看着他的背影。孟棋芳虽然不会武功,但现在一刀捅死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他不会学罗行洲、孟棋芳那套残忍的手段,但他们的罪孽一定要大白于天下。待孟棋芳走远,晋海川看看左右,垂着头小快步走进棚子里,来到一名年轻女子的身边,轻声问道:“世子妃安好,俞将军遣奴婢来问,世子可回来了?”嘉王世子妃正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珠,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遍?”晋海川便又重复一句。“说是明日一早能赶回来。”嘉王世子妃看看晋海川,欲言又止。晋海川注意到了,默默的等了下,但是她不准备再说什么了,于是欠身告退。他站在棚子边的阴影里,心有戚戚的听着萦绕在东宫内外的哭声。忽地,嘉德殿里传出皇后大声的哭叫,声音之凄厉悲痛,很快引起殿外众人的注意。“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孩子,真要你孤零零的在九泉之下,叫为娘于心何忍?”皇后哭得撕心裂肺,“你要是这么想的,那让为娘去陪伴你吧!”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何事了?然而碍于守灵的规矩,他们不好擅动。只有罗行洲快步进入殿内。晋海川迅速来到嘉德殿外,透过窗户缝往里窥探。皇后伏在软垫上,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纸,哭得已经快没力了。罗行洲继续演着大孝子,温声劝道:“母亲,切不可伤害自己的身体,太子殿下在天之灵瞧见了,该多伤心难过,为您担心啊!”皇后仍是痛哭不止,“我的川儿真是太傻了,为什么总为旁人考虑,不为自己多想一想!”“要不……”罗行洲迅速地扫视一圈,低声劝道:“要不撕了这篇文章,烧了,不留一丝痕迹,就可以当不存在过……依然让那些女人去陪伴太子吧。”晋海川皱眉,罗行洲以前从未说出过这样的话来。他死之后,这狐狸尾巴忍不住翘起来了。皇后听了罗行洲的话,颤抖不止地慢慢抬起身子,捧着纸,眼泪珠子“啪嗒”落在纸上,似乎非常纠结。罗行洲看出她的犹豫,继续劝道:“母亲,再过一会儿,父亲就要来了。他若是看见这个,必会尊重太子的想法,不叫那些女人殉葬了。”皇后咬咬牙,将纸揉成一团,就要狠狠地丢进火盆里。罗行洲的眼里闪烁着狡黠与恶毒的光芒,恨不得推皇后一把。眼见着纸团就要脱手,皇后忽然间停下动作。罗行洲面色一变,“母亲,怎么了?”“圣人会尊重他的意愿……”皇后又缓缓地展开纸,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晋海川眯起眼睛,看篇幅……这像是俞烨城让他写的那份,那么他自己写的呢?是被俞烨城偷偷收走了吗?既然已经有同样的文章,他为何要留他“伪造”的?“你在这里?”他觉得自己应该赶去另一个地方时,身后响起俞烨城低哑的声音。晋海川回过神,一脸委屈,“待在屋子里很闷的。”俞烨城打量着他身上的内侍衣衫,问道:“这是你在屋里找到的?”“是啊。”晋海川得意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扮的很像吧?这样就可以偷偷的这里走动,又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殿里,皇后有些反应过来,“……这是川儿的想法啊,他那么善良,不愿意伤害任何无辜之人,那么我这个做娘亲的,又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愿,做出他口中如此残忍之事?”罗行洲见她动摇了,眼底闪过一道杀气,加重语气道:“母亲,真的要看着太子孤零零的躺在地宫里吗?”皇后颤了颤,咬着嘴唇不说话。罗行洲面色有些狰狞,恨不得夺过纸,扔进火盆。俞烨城按住晋海川的肩膀,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我有一件事要你现在立刻去做。”“什么事?”晋海川一脸茫然的问道。俞烨城塞给他一张地图,“顺着路线,速速赶去贞观殿,求见圣人,告诉他太子无意他人为自己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