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阿良急忙收回拳头,差点把自己震出内伤。阿贵看郁麟微蹙眉头,似有委屈,积极替他出头,“少爷,一向是郁麟跟您进宫的,怎么换成晋海川了?他会给您惹祸的!”俞烨城道:“不过是图个新鲜的玩物。”这话并不能安慰郁麟多少。往日里,整个轻舟居内,有资格陪伴少爷进宫,伺候左右的人只有他。今日忽然换成晋海川,仿佛一个大巴掌落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令他在轻舟居的随从面前抬不起头。唯一高兴的人只有晋海川,他展开手臂,笑容灿烂,“俞少爷的话是仙丹,我现在感觉自己又行了!”“走吧。”俞烨城大步往前,根本没有听郁麟等人说话的意思。郁麟咬咬牙。待晋海川与俞烨城两人出去,其他人愤愤不平的围住郁麟。郁麟听着他们的宽慰,眉头皱得更紧,眼中杀意腾腾。出门坐上马车,晋海川问道:“大夫呢?”俞烨城道:“今日表现的好,就带你去见大夫。”“那就有劳俞少爷了。”俞烨城看向他的胸口,问道:“伤口疼吗?”身上再疼,晋海川也能笑得风淡云轻,“疼是疼,但是为俞少爷鞍前马后,能受得住。”俞烨城望着他的笑脸,不知不觉间心境都开朗了不少。“你不好奇,为什么带你进宫?”晋海川往他身前靠,“我知道,因为我现在是俞少爷最依赖的人。”俞烨城推开他,“你不是。”晋海川自信满满,“俞少爷这话,为时过早了。”俞烨城没接话,望向马车外。丧仪过后,城内恢复车马通行。以成懿皇太子的性子,劳烦百姓出入困难,在天之灵会有愧的。但是这座宏伟的东都城,依然陷在巨大的悲伤中。罗行洲很难打破成懿皇太子带给大周百姓们的深远影响,势必会用最疯狂最残忍的手段。从前,他身边有些能用之人,但才能显露之时,必会遭遇意外,很快他明白是继母与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为。他们不能容忍有才干的人在他身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害,最后留下的便是郁麟等人。成懿皇太子在时,这些人还够用,但现在远不足以对抗罗行洲。晋海川出现的恰是时候。他行事乖张任性不着调,表面的假象足够迷惑人。“你不如新担心如何闯过张贵妃那关。”临近宫门,俞烨城忽然开口。在宫里头,很难说不会碰见张贵妃身边的人。“嗯?”晋海川回头。俞烨城微愣一下。他苍白的脸颊与嘴唇变得红润,最特别的是左眼下多了一颗泪痣,平添几分风流多情。明明是一张脸,但是与假扮内侍、宫人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不多加留心,根本注意不到是三者是同一个人。“你刚才发呆的时候,我从这里摸出个箱子。”晋海川指着马车角落,“看里头有些易容的用具,便用上了。”“看来你还能多活几天。”“多谢俞少爷夸奖。”到了龙武军官署,晋海川兴致勃勃地张望院中正在操练的官兵。龙武军宿卫宫廷,多是勋贵、高官子弟担当,但在大将军——许别掌管下,纪律严明。晋海川迈着轻快地脚步,跟在俞烨城身后,进了一间屋子。屋中正有一人等着他们。晋海川瞧那人转身看来,折扇灵巧地在手中翻转,在那人投来目光的一瞬,“刷”的展开,挡住小半张脸。“俞……他是谁?”孟棋芳看着躲在俞烨城身后向自己挥手的青年,微微皱眉。“新来的随从,不足挂齿。”俞烨城转开话题,“你有什么事。”孟棋芳从晋海川的身上收回视线,轻声道:“这些天,宫里不太平,为避免惊扰圣人,麻烦俞将军私下留意。”“何处不太平?”俞烨城问道。孟棋芳道:“许是曾在成懿皇太子身边做事之人,因太子薨逝而伤心过度,导致言行失常,会做出什么错事来。”说着,他捂着嘴,猛地咳嗽几声,仿佛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了。俞烨城冷眼看着。晋海川不为所动。他又不是傻子,再也不会为孟棋芳付出半点真心。孟棋芳咳了好几声,脸色惨白,似是强撑着一口气说道:“若是真被人抓着,是成懿皇太子身边的人,对太子名声有损,所以不好张扬,十二卫那边的人都不知晓,麻烦俞将军同他们多打探下消息,但万万不能明说。”“好。”俞烨城一口应下,转而又问:“你如今在何处?”孟棋芳垂眸,有泪珠快要落下,“我想守在东宫,与高僧们一起为太子念经祈福。至于将来,还未想过。”俞烨城点了下头。孟棋芳也没指望他会安慰自己。他们五个人,若说罗行川是高空上的日,那俞烨城就是个沉在万丈海底的冰。“劳烦俞将军了。”孟棋芳捂着嘴,脚步虚浮的出去。俞烨城来到案后,好些日子不在龙武军官署,积累了一堆需要过目的公文。晋海川依然用扇子遮着半张脸,鬼鬼祟祟地来到俞烨城的身边,小声嘟囔道:“又到了可以向颖王殿下表忠心的时候呢。”“何以见得。”俞烨城翻开文书。晋海川道:“真有一个东宫之人因成懿皇太子而在宫中作怪,被抓着了,不正和颖王殿下的意?这人,俞少爷是抓还是不抓?”俞烨城抬眼盯着他,“你昨日说嘉德殿内惊现太子身影,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哎呀哎呀,”晋海川收起折扇,哭笑不得的回盯着俞烨城,“我那是为你开脱,所以随口胡编的呢。”薄薄的书页在俞烨城的两指之间发皱。他真希望有鬼魂存在。那样,就可以再度与罗行川相见。“俞少爷,文书要被你撕碎了。”身后的提醒声,让俞烨城回过神,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一双温煦柔善的眸子撞入眼帘,与一双熟悉的眼睛渐渐重合。“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