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俞烨城在去贞观殿前,先绕去东宫。绵绵不断的诵经声与香火气息从敞开的宫门传扬出来,令人靠近时不由地肃穆。他在宫门前停下脚步,眼神空茫的望着巍峨的殿宇。丧仪过后,圣人特许皇族宗室、文武百官与内外命妇可以在每日巳时到午时之间来祭拜太子,所以每日进出东宫的人不少,但这才是他第二次回到东宫。上一回,是他以为太子的魂魄回到宫中,急切的来到东宫寻找,结果凭着蛛丝马迹发现那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一回,他依然迫切的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让这段时间以来的痛苦变成一场不用在意的噩梦,真正的现实里太子还活着,会向他招手示意,问他滑州的趣闻。“俞将军,你也来了?”有人从门内出来,向他打招呼。俞烨城迅速回过神,认出对方乃是门下侍中谈有祯,恭顺的向他作揖,“谈相。”谈有祯捋着雪白的胡须,一边回想着,一边问道:“丧仪之后,俞将军头一回来吧?”俞烨城坦**的点头,“先前回乡祭祖,给许大将军与同僚们添麻烦了,故而多分担些差事,一直耽搁到今日,实在是愧对太子殿下。”谈有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有心就好。颖王殿下倒是来的勤快,这会儿正带着顾定懿顾大师,在后头园子里和宫人们说话呢。”俞烨城想起曾听见圣人问身边内侍,有没有找着顾大师。原来是要为太子作一幅画像吗?谈有祯拍拍他的肩膀,“你与太子自小一同长大,最是熟悉太子的样貌,也去和顾大师聊一聊,好让顾大师的画笔展现出太子的风采来。”俞烨城说了声“是”,目送谈有祯离开后,迈着沉重的脚步,跨过宫门门槛。穿过诵经的僧人,他驻足在嘉德殿前。距离香火缭绕的供桌有一段距离,但他仍能清楚的看到灵位上的名字。拳头悄然攥紧,指尖扎着手掌,钻心的疼。他仍旧抗拒着这样的事实,不再靠近嘉德殿,如从前见到太子时一样,作揖一拜,便转头来到后面的园子,远远的就看到顾定懿正认真的听宫人们描述太子的长相,时不时的在手中的小本子上画几笔。罗行洲不在。他望向四周,不见罗行洲的踪影,按说他应该还没离开。还是等罗行洲离开东宫为妙,俞烨城不会鲁莽行事,缓步来到顾定懿身边。“俞将军来了,也坐下来给顾大师说说太子殿下的相貌与气度吧。”说话的是东宫司则卫氏,十分热络的让宫人们让出一张石凳。俞烨城摆手示意不用,“卫司则先说,我再看看有无补充的。”卫司则擦擦脸上的泪痕,“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太子殿下穿红色的衣衫最是好看,像一团火红的朝阳,生机勃勃……实不相瞒,我以前在宫中总觉得度日如年,但到了东宫做事后,看着太子殿下,感觉心里暖暖的,日子又充满了乐趣,对吧?”她看向其他宫人,众人连连点头附和之余,不禁哭起来。卫司则又忍不住了,与她们抱头痛哭。肝肠寸断的哭声中,顾定懿叹气,无奈的看向无动于衷的俞烨城,“她们说会儿就要哭会儿,圣人要我尽快画出来,所以麻烦你了?”俞烨城望向重重宫殿,好像又看见太子立于殿前,笑容灿烂,煌煌如朝阳,温暖人世间。“……好。”此时,嘉德殿旁的偏殿中,罗行洲抓住孟棋芳的肩膀,恶狠狠的甩到书案上,紧接着一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这倒是个好地方。”罗行洲低笑。“颖王殿下……”孟棋芳喘着气叫道,眼圈儿发红,泪光隐隐闪现。他这副样子,犹如沾着露珠的白莲花,纯洁又脆弱,惹人怜惜,激发着罗行洲的身体里某种狂野的冲动。“从前,你和罗行川一起坐在那儿,谈笑风生,很快活吧?”罗行洲望著书案后的空****的椅子,“要是罗行川看到我们在他的地盘上如此肆意妄为,会是什么表情?”“会无能狂怒。”孟棋芳抓住罗行洲的衣襟,双眼含情,注视着他,“无论男女,他都没碰过,就算被男的亲过脸颊,也没反应,十有八///九是不行,定是要嫉妒颖王殿下的雄风。”罗行洲痛快地大笑,“你这张小嘴儿真能说,是要恶心死人了。”“那不叫恶心人,应该叫恶心鬼才对。”孟棋芳往罗行洲的耳畔轻轻吐了口气。罗行洲“啧”一声,化身狂风暴雨,肆虐这朵白莲。折腾半天后,罗行洲仍不满足,跳上书案,又一步踩在罗行川坐过的椅子上,回头抓住孟棋芳的头发,拽到自己身前,耀武扬威的像个已经打了大胜仗的将军。“跪着,好好的伺候我,孟棋芳。”他见识过各色美女,也尝过番邦来的金发碧眼的美人儿的滋味,然而独独孟棋芳叫他销魂难忘,欲罢不能。罗行川从来没顺过他的心,但教出来的人倒是滋味一绝。不知道……“俞将军,您也来了?”忽然,殿外响起说话声,刚刚心里想的人,这会儿真真切切的在一门之隔的另一边,罗行洲莫名的一个激灵。他恼怒地垂眼看了看,暴躁的丢开孟棋芳,呵斥道:“还不赶紧收拾好?还是说,也想让俞烨城来好好疼惜你一番?”孟棋芳爬起来,缩着肩膀,整理一片狼藉的书案。罗行洲吐口浊气,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袍,一边走过去开门,“你怎么来了?”俞烨城听出罗行洲语气里有一丝不爽,飞快地扫一眼他的身后,看见孟棋芳站在书案前,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忙活什么。“顾大师想看一看太子的字,说是能够更了解他这个人,所以拜托下官带路。”罗行洲对顾定懿扯扯嘴角,勉强露出笑意,“老师,请。”顾定懿点下头,走进殿中。罗行洲抓住俞烨城的胳膊,语气阴狠三分,“我问你,你怎么来了?!”俞烨城不疾不徐的答道:“如若再不来,旁人要说下官薄情寡义了。圣人如此看重太子,怎会容忍下官?要是下官被贬谪他乡,龙武军由庄道之一人坐大,岂不误了颖王殿下的大事。”罗行洲望着他那张永远没有多余表情的脸。越是没有表情,他越是想看他被自己征服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