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余晖自天际消失,孤月凄冷,夜色深沉。龙武军官署逐渐有了人声。晋海川无事人似的坐在窗边吹风,迟迟不见俞烨城回来。阿牧端着药,来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晋海川点下头,拿起碗正要喝,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颖王殿下。”晋海川抬眼望去,一人披着惨淡的月色,负手大步而来,如入无人之境,看样子是要直闯俞烨城的屋子。阿牧露出戒备之色,“公子,小人带您先避一避。”晋海川摆手示意不用,“我可不做缩头乌龟。”眼见着罗行洲离屋门越来越近,一道如山岳般的身影忽然闪到他面前,挡住去路。“颖王安好,不知您到龙武军官署来,是圣人有什么吩咐吗?”庄道之漠然的盯着罗行洲,言语间有点不客气的意思。罗行洲不悦的蹙眉,“俞将军推荐的甪里大夫,令张娘娘身体好转,我特意来道声谢。”庄道之没让步,“俞将军尚未回来,请颖王先回去吧。”罗行洲眼中冷光闪烁,“圣人早已回宫,俞将军怎会还没回来?上哪儿去了?”庄道之道:“不在当值期间,俞将军那么大的人了,自然是来去自由。”“看来庄将军不知道,那自有人知道。”罗行洲偏头看向窗边的男人。庄道之侧头看去,轻咳一声,身子微微歪向一侧,试图挡住他的视线,“颖王殿下,待俞将军回来,下官会代您转达。”“难道还要我把带来的礼物再带回去吗?不需要这么麻烦……”罗行洲一巴掌拍在庄道之的肩膀上,用力推开,“我在这儿等他就行。”“颖王殿下!”庄道之脸色阴沉,追上去,想再拦住罗行洲。他刚要再开口,有人把话截住,“庄将军,颖王殿下愿意等,就让他等呗。”庄道之回头,晋海川拄着拐杖,站在屋门口,素白的月光在他绯红的衣袍上绽放出绮丽的光华,衬得笑容明亮。在四目相对的一瞬,他改口道:“那下官不打扰颖王了。”他转头就走,一边示意其他人不要张望。罗行洲眯眼望着屋门口,那个与俞烨城一同出现在某些流言蜚语中的男人。无法否认的是,这个人拥有一张极好看的脸蛋,眉目如玉,俊逸非凡,尤其是一双明眸流转之间,风华灿灿,令人心驰神往。然而,再仔细一看,罗行洲心生厌恶。那是一股没来由的极度憎恶感,直犯恶心。他们好像天生的冤家,不顺眼就是不顺眼,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种想法。他冷笑一声,加快脚步走到晋海川面前,抬脚轻轻一踹门扇,虚掩上的一刹那,出手掐住晋海川的咽喉。“俞烨城去了哪里?”晋海川淡定嬉笑,“在护卫圣人的龙武军官署里头,为我一个小老百姓大动肝火,伤人杀人,怕是有损您的威名。外头,可都在偷看热闹呢。”尽管有门扇遮掩,但罗行洲如芒在背,浑身不太自在。可要是现在松手,他岂不是很没面子?他一脚踢走晋海川手里拐杖的同时,不屑地甩手,看着人摔倒在地上,愉悦的问道:“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伤着哪里吧?”晋海川安然的坐在地上,抖抖衣摆,“嗤嗤”笑道:“颖王殿下,您这副样子怎么说呢……如同发现夫君在外养了小情人,上门算账的正室娘子。下一步打算如何,揪头发还是撕衣服?既是如此,等俞烨城回来,先撕了他吧,毕竟最有错的人非他莫属。”罗行洲听着那吊儿郎当的话语,呼吸稍稍一窒后反而被气笑了。油盐不进的俞烨城,心悦的居然是这种玩意儿,真是稀奇的很。他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晋海川,喉咙口还是犯恶心。这种感觉,在面对罗行川时有,在奉承圣人与皇后,假装大孝子、好兄长的时候也有。他俯身捏住晋海川的下巴,笑问道:“你们做到哪一步了?”晋海川坦然的望着他,“颖王殿下妻妾成群,应该很懂的吧?两个年轻男人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干柴烈火之下能做到哪一步呢?当然是该做的都做了。”“是吗?”罗行洲若有所思,鬼使神差的问道:“感觉如何?”晋海川望着房梁,似在回想着,双眸因此而熠熠生辉,喟叹道:“感觉很妙,真真很妙。”罗行洲被他的表情勾的忍不住继续问道:“怎么个妙法儿?”晋海川一愣,虎着脸道:“您可不能和我抢人。”“呵,”罗行洲捏紧他的下巴,“我若真要抢,你能奈我何?”晋海川吃痛一声,随后双手抓住罗行洲的胳膊,笑道:“那就劳烦颖王殿下再帮草民结识一位能耐如此了得的人。”罗行洲蹙眉,嫌恶的松开他的下巴,甩开他的手,“行,说吧。”晋海川揉着下巴,咂嘴回味着,“俞将军不仅武功了得,**功夫亦是一绝。”罗行洲心中的一簇火苗被晋海川勾起来了,烦躁的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晋海川冲他使眼色,像个在炫耀猎物的小狐狸,“颖王殿下想听草民细细描述其中经过吗?”“……”罗行洲暗暗攥紧拳头,感觉喉咙口干得更厉害。“要吗,颖王殿下?”晋海川兴致勃勃,“草民和俞将军啊……”“闭嘴!”罗行洲扑过去,紧紧捂住他的口鼻。他不想听晋海川描述如何**,他更想亲自尝试一番。想到这个,他恍然发觉自己被晋海川给绕进去了,全然忘了来龙武军官署的目的,以及俞烨城去了哪里。“你现在只需要说一件事,”罗行洲的手缓缓下移,落在纤瘦的脖颈上,只要稍稍收紧就能捏碎,“俞烨城在哪里?”晋海川一脸老实又略带羞涩的答道:“俞烨城去为草民买点儿可口的蜜饯果子,天天要吃药,嗓子眼都要被腌苦了,做点那什么事时,岂不是也要苦到他了。”大约是近来在临华宫闻多了,他这时候才注意到从面前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郁药味儿。他有意取笑,“说不准哪一日俞烨城就被你苦烦了,厌弃你。”晋海川信心十足,“如果颖王殿下不夺人所爱,俞将军和草民一定能天长地久。”罗行洲冷笑。这时,外面响起颖王护卫的声音。“俞将军总算回来了,颖王殿下等你好久。”随着脚步声,房门被推开,清冷的月色随着一股寒气撒进来。罗行洲目光深沉的望着俞烨城,嘴上笑道:“烨城,你可真叫我好等。”俞烨城作揖,“颖王殿下。”罗行洲招手示意护卫将两箱礼物抬进来,“多谢烨城推荐了甪里大夫,张娘娘和我非常满意。”“能为张贵妃和颖王分忧,是下官荣幸。”俞烨城垂头说着客套话,眼神瞟向坐在地上的晋海川。不用问也知道,罗行洲干了什么。一股子怒火在他心头升起,面上不动声色的主动问道:“颖王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罗行洲看看俞烨城,又扫一眼晋海川,一巴掌拍在前者肩膀上,“圣人一早就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俞烨城抬起胳膊,“买了些蜜饯果汁,给海川吃。”罗行洲夺过他手里的纸包,胡乱撕扯,蜜饯从缝隙里漏出来,掉在地上。“这东西也能入得了烨城的眼?”他“啧啧”摇头。俞烨城道:“海川爱吃。”“海川……”罗行洲有点不是味儿,简简单单两个字却透着亲密感,从俞烨城嘴巴里蹦出来,着实荒唐透顶。不过么……他转念一想,开怀了。以前以为孟棋芳心心念念着罗行川,结果像条狗似的一头扑倒在他的脚下。俞烨城也会这样,不是很有趣吗?“没事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擦擦手,然后丢在一边,“烨城,改日一起喝杯酒。”“是,颖王殿下。”见他爽快答应,罗行洲笑意深深,迈着轻快地步伐离开。俞烨城赶紧横抱起晋海川,“疼吗?伤到哪里了?”“堂堂龙武军官署里,颖王也没胆量伤人。”晋海川坏笑道:“要说伤了,可能是伤了颖王自己的心吧?”俞烨城轻轻将他放在**,盯着他下巴上的红印,“此话怎讲?”晋海川抓住俞烨城的衣襟,忧伤叹气,“我看他啊,很想与你共度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