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一开始的两句话孟星是本能地顺着楚佑安的提示说, 后边的话就纯属他自己作乱了,看着他们无语的神情,孟星脸上越发得意洋洋。等把人都送走, 祖孙三人在客厅坐下, 孟星才小心翼翼问:“我说那些是不是有点过了?”“没事。”老爷子板着脸说。孟星大着胆子说:“爷爷, 你的表情好像不是没事。”老爷子“啧”一声,“我不是叫人给你们说别进来嘛, 他们的嘴…诶, 我好像忘记交代人说了,意念交代…害, 算了。”孟星:“……”楚佑安:“就算今天我们不进去, 他们也要找机会到小星面前去刷存在感。”老爷子“恩”一声,“也挺好,要是改天他们另找机会, 我就听不到小星这番令人愉快的发言了。我呀, 身在这个位置没有办法, 这各家头上还有些老不死的, 我凶他们两句就能告到老家伙身上去。”这话音刚落,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能打到这电话上来的正是老爷子刚刚口中的那些老家伙。“喂, 老二啊, 我说我过来跟着蹭顿饭, 见见孙媳妇儿, 刚联系世秋, 怎么说他们已经从你家走了呢,我这饭都赶不上啦?”“你自己不早说, 佑安和小星不知道大家过来, 提前在外头订了餐, 我都不知道这回事,不然还能不留他们吃饭啊。俩孩子的孝心,我总不能辜负了,只能让大家先回去,回头俩孩子再好好宴请。”老爷子笑呵呵说着。孟星望向楚佑安,楚佑安和老爷子打了个手势就带着孟星出了客厅,到院子去。“不用放在心上。”楚佑安牵着孟星的手说,“老爷子不说他们一是因为他是真的不在意,过了八十多年,见过的人和事都太多,心无波澜,二是他们再上一辈是爷爷的亲兄弟。”那年头兄弟姐妹多,又重视大家庭关系,老爷子没办法和他们闹到明面上。当年虽说安伊集团是老爷子自己发家做起来的,但到底有这些血脉关系在,所以带上了兄弟一起发展。因此股份什么的各家都有一些,他们合到一起不是个小数目,楚佑安没办法直接动他们,只能敲山震虎,平日里若不闹得太难看,楚佑安能看在老爷子的份上,不管他们,让他们安心拿股东分红。“说难听些,他们在等老爷子身体不好,管不了事,老爷子在,他们做不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也只能在我跟前来酸几句,时不时提一提股份的事,让老爷子心里有数,遗嘱里好好分一分,今天来说了些什么难听的我大概也能猜到。”孟星接话道:“我也能猜到,咱就不说了。”无非这蛋糕盘上多了孟呈集团,孟星是独子,孟呈集团最后都会是孟星和楚佑安的,楚家的股份应当多给他们一些。若再难听一些,就要扯上两个男人结婚,无后继承,不如早早让自家的小辈进管理岗位锻炼,好从楚佑安手里接手公司。他们已经大胆到当着楚老爷子面说这些,那老爷子一旦身体不好或是离开人世,这些人说不准会如何疯狂。孟星顺着思路想到这儿,一下抓紧楚佑安的手,楚佑安安抚地拍拍他,“聪明的小星,乖啦,相信你老公的能力,要知道我不动他们也因为他们各家的老人都还在。”楚佑安在十七岁进公司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可以当做意外的车祸。还好他反应快打了方向盘,只受了外伤,养了半年养回来了。老爷子是否清楚背后的关系他不知道,但他万分清楚是谁动的手。当初楚佑安也怨过老爷子为什么还要和家族里来往,那些人的嘴脸老爷子应当知道,可是后来随着年纪渐长,他理解老爷子的孤独,偌大的家里只有自己和叛逆的孙子,其实蛮令人难过的。兄弟情大概是他最后的寄托了。可就这唯一的兄弟情分也只能流连与表面,堪堪维持在不难堪的份上。“以后我们常回来陪爷爷吃个饭吧?”孟星提议道,“仔细想想,爷爷都八十多了,今天爷爷是为了演戏拄着拐棍,万一有一天是真的了呢?”“我们有空他不一定有空。”楚佑安笑道,“随缘吧,爷爷向来不喜欢我守着他,以前开玩笑说我像守孝一样。而且我在边上,他总是吃不到他想吃的东西,我会骂他。”“走吧,进去了,爷爷电话应该打完了?”“恩。”“我还以为你们俩跑了不带我去吃饭了呢。”刚一进屋,老爷子便揶揄道。楚佑安:“带你上哪儿吃?就在家吃,周叔,让厨房注意荤素搭配,不要让我看见太油腻的菜。”“合着哄我玩儿呢?”老爷子撇撇嘴,很不高兴。“要不是你不提前赶他们走,用得到我们找借口这么一说?”楚佑安怼回去。孟星看祖孙俩这一来一回互怼,失笑打断:“爷爷,算我们欠一顿,记上,改天一定带你去吃。”楚老爷子拉开茶几下的抽屉,从中拿出平板,垂头在平板上一顿划拉,一分钟后将平板递到孟星眼前,“签字吧。”孟星:“?”看见平板上的内容之后,孟星的头顶滑过一串省略号。这一分钟的时间,老爷子搞了份合同出来。仔细看看,这还是一份合同模板,想来以前也没少和楚佑安签。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经历让老爷子时时刻刻都想着签合同?“哥哥以前答应了爷爷的事情没有做到?”楚佑安:“……都做了,老爷子爱好这个,不理他。”楚佑安说是这么说,手上没耽搁地拿过平板直接签了字。“嘿!这是给小兔子的合同,你签什么字。”“那有什么,夫夫关系同样有效。”小兔子孟星不参与两人的对话,讪讪拿回平板,在楚佑安的名字后边加上了自己的名字。距离六点开饭还有一会儿,老爷子嫌弃他俩老自顾自地说悄悄话,便让人翻找出跳棋来,要俩小孩儿陪他下跳棋。“这副跳棋还是楚佑安小学时候的,这都放了三十年了。”楚佑安:“……爷爷,我今年三十。”老爷子摆好自己那一方的棋,“哦,我以为你都四十多了。”孟星笑得肩膀直抖。不要试图和老顽童讲道理,楚佑安不接话了,让孟星挑了喜欢的颜色,慢慢摆棋子。他看着这副跳棋,还是挺有感触,有点怀念…想和孟星分享一下。“差不多是爷爷刚把我从叔伯家领回来的时候,我不怎么开口说话,爷爷就买了这副棋陪我,虽然有点儿嫌弃这么幼稚的东西,但挺好的。”“是,微薄的祖孙情就靠这跳棋维持着,好不容易让小哑巴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就是说我老不中用。”老爷子下了第一步,“哼,不肖子孙,当时就把棋盘扬了。哎,越想越气,不下了!”说着老爷子就把楚佑安那边的棋子全给薅到旁边装棋子的格子里。楚佑安立刻瞪着老爷子,祖孙俩便展开了吹胡子瞪眼的较量。孟星:“……”要不还是别常回来吃饭了,这饭吃得噎人。一番瞪视之后,楚佑安率先放弃,准确来说不是放弃了,而是想到他可以顺势将老爷子赶出局,自己和孟星下棋,“你不下就在边上看着。”他将棋盘挪了挪,放到自己和孟星的正中间,然后重新整理了棋盘,只放上孟星和自己的。老爷子放到一边的拐棍又拿到了手上,高高举起,“不肖子孙,你敢!”“爷爷,我们俩下。”孟星扯了扯楚佑安的手,将棋盘又挪了方向。老爷子放下拐棍,立刻笑起来,“好。”楚佑安气呼呼地伸出手掌在孟星眼前晃了晃。孟星:“……”他伸手将他手指按下去四根,楚佑安另一只手打他的手,孟星吃痛,放开手,楚佑安的巴掌又立了起来。孟星艰难应道:“行。”“你俩打什么哑谜呢?”“要你管。”楚佑安满意收回手,“下吧,我帮小星看着,你肯定会输。”“放屁!”“赌不赌?”“赌就赌,怕你了?”“行,你要是输了每个月替我上三天班,不过分吧?”“条件仅限今年啊,度蜜月一年也够了。”“好。”“要是你们输了,哼,一个月每天回来吃晚饭。”楚佑安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半晌低低应了一声:“恩。”棋局开始,简单的跳棋游戏变得杀气腾腾,孟星喉结一滚,默不作声地让开了位置,让他们祖孙两人自己对局。楚佑安右手在棋盘上,左手轻轻勾着孟星的手指。他下得很认真,孟星看了一会儿棋局,视线就落在了楚佑安的脸上。不知道七八岁的楚佑安是不是也是这样,漠然的脸上却是极度的认真。老爷子留意到孟星的眼神,不由得浅浅提了下嘴角,捏在手指间的棋子犹豫了一会儿,落在了不在计划内的位置。一局棋结束也不过十几分钟,老爷子输了,顶着一脸不满意一边骂他们一边起身,“不跟你们玩儿了,自己玩儿吧,我喝水去。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我回去上班,哪里来的臭小子,塞回去重造。”楚佑安看着老爷子的背影没吭声,等老爷子过了拐角,他才收回视线,摆好棋盘,和孟星下。老爷子没多久就回来了,似乎真的是去喝了口水,走两步活动活动,之后他就坐在边上看俩小孩儿下棋,孟星下错他干咳一声提醒,没多说其他的。一直到了饭点,才鸣金收兵,孟星赢了两局,比了三根手指在楚佑安眼前晃。“不算,没提前说的都不算,五次,乖。”孟星轻轻“哼”一声,“过分,不肖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