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食堂门口的人听见。门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听见林野的声音，封淮波澜不惊的眸子淡淡略过几人，让食堂的温度都降了几分。与封淮视线交错的一刹，林野避开目光，就像完全没看见他似的。封淮不由眉头轻蹙，眼底掠过一抹暗色。楚琛愣了一下：“林、林哥，你是开玩笑的吧？”封淮学长会欠钱不还？？这消息也太劲爆了吧！！林野眉梢轻挑：“当然是开玩笑的。”楚琛这才松了口气，尴尬地笑道：“我就说……林哥，你可真幽默。”封淮不由微微皱眉，眼神里闪动过复杂的情愫。是他的错觉吗？上辈子在军校，林野有过对他这么冷漠的时刻吗？视线尽头，林野若无其事和另外两人搭话，言谈间轻松随意，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林野没什么胃口，睨了眼宋骁的餐盘：“速度快点，今晚还有新生挑战赛。”楚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确定地问：“林哥，你们不会想在新生挑战赛拿名次吧？”林野短促地笑了声，明知故问：“不然？”“啊……没事没事，”楚琛强颜欢笑，“就是没想到，林哥你们志向都这么远大。那就祝林哥你取得好成绩了。”林野心里很清楚楚琛在想什么。尽管他是以第一的成绩进校，但军校的入校考核并不考察精神力。他作为Beta，要在一众Alpha中脱颖而出，赢过高年级学长，根本就是妄想。这一幕被封淮身侧的男人敏锐地捕捉到，顺着他视线望去：“怎么了，封淮？”男人声音清冷，语调却略有几分轻慢。正是楚琛刚才提到的，指挥系唯一的Omega凌寒。今天学生会负责新生接待，封淮作为学生会会长，负责整个学生会的统筹，而凌寒作为军校学生会的一员，又是封淮多年好友，因此一整天都和封淮待在一起。“看错人了，”封淮淡淡收回视线，隐去眼底的那抹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走吧。”凌寒有些诧异于他的反应，目光定格在林野几人身上，眸色往下沉了沉。-当晚六点，星空广场。一年级新生与高年级的学长的对战无疑是最热闹的，比赛才刚刚开始，看台下就已经挤满了人。巨大的全息屏幕将作战场地呈现在公众面前，完美地还原了场地，就连对战双方选择的机甲的型号以及两人的操作都会显示在两侧的小型虚拟屏幕上。战斗过程中，系统会对操作者的每一个操作进行评分，最后无论输赢，再根据总体表现给出最终评分。林野刚在广场的入口处登记过个人信息，就听见观众席下议论纷纷。“竟然没人敢挑战封学长吗？”“听说往年挑战封学长的人都会十秒内落败，这可是关系到进学生会的名额，谁会那么想不开？”“十秒啊……这能做几个操作？”“听说封学长只用了三个操作，每个操作都精准无误，系统直接判定满分。”“满分？！能做到这一点的，军校历史上总共也不超过五个人吧！”林野侧过头，看向对战台的方向。全息屏幕右侧显示着往年的最高战绩：封淮，十二秒。望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数字，林野心底升起一抹很微妙的感觉。记得当年挑战封淮时，他曾对封淮说过，迟早有一天会破他的记录。而一直到他升四年级时，才做到将这个记录刷新至十一秒。那一年封淮已经毕业，他破除封淮记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告诉他。当时的情景他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却依稀记得那本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只是后来……或许是因为封淮军务繁忙，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事，他等了封淮一整夜，等见到人时早已耗尽了喜悦的心情。最后两人一言不发，就这么沉默着回了家。此时此刻，林野望着这个成绩，早已没有了当时的心情。他很平静。这些人想赢封淮，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作为帝国最强的人形兵器，封淮拥有3S+的精神力，全科目满星，没有一处弱点，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挑战成功的。别说新生活动上高年级使用的机甲性能被削弱了30%，林野估摸着，恐怕就连这个所谓的十二秒，都是封淮放水的结果。不同于早上许多人想要一睹封淮风采，今晚选择挑战封淮的人寥寥无几，细数下来竟然只有三名，无一不在十二秒内落败。毕竟对战评分关系到进入学生会的资格，就算再想和封淮交手，也得为自己的前途掂量掂量。林野走到报名处，看到学生会参战人员的名单。名单按照军校三年的综合成绩排名，第一个名字就是封淮。而再往下……凌寒。指挥系唯一的Omega，排名仅次于封淮的强者。系统给出作战的分数，也会综合考虑对手的强弱。如果他想在挑战中拿到高分，对手自然是越强劲越好。然而选择难度大的对手，挑战的难度也会增大，大多数新生还是知道自己的本事的，因此很少会选择排名靠前的学长。而对于林野来说，凌寒无疑是他今天最适合的选择。宋骁看到那个名字，微微讶异：“咦？凌寒？这不是指挥系那个……”“嗯。”“林哥你要挑战他吗？”不等林野回答，身后一名学生突然间出声讽刺：“怎么谁都以为挑战凌寒是件很容易的事啊？就因为他是Omega吗？”报名台处原本就没几个人，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林野不动声色地在屏幕上做出选择，不急不缓抬眸，看向说话的人，轻笑：“凌寒的确很强，综合战力排名也在前列，不过真要比起来，他未必就比得过封淮的副官裴辰。”说话的学生愣了一下：“凌寒比不上裴辰？你在开玩笑吧！”按照军校上学期的综合排名，裴辰可是连前五都没有进，比凌寒差了好几名呢。“凌寒的优势大概也仅限于速度了。”军校机械刻板的模拟考试和实际作战终归是有差距的，裴辰身为封淮的副官，实战经验丰富，真正作战时的应变能力也会更强，对战的胜率自然也会更高。目前被挑战的次数，凌寒和裴辰分别都是十三次，且都是全胜，但裴辰结束战斗的时间却更短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我靠……你很嚣张啊！”学生懵了，“你不会以为自己能赢凌寒吧？”林野短促地笑了声：“如果不是为了赢，我选他做什么？”说完，与他擦身而过，朝着比赛台走去，徒留下那名学生在原地发愣。-此时此刻，封淮正坐在比赛台下，一直在听裴辰滔滔不绝聊着今晚的挑战赛。“长官，凌寒今晚的战绩也太强了吧，连我都快被他比下去了！”封淮不动声色：“他的发挥确实很稳定。”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不过是群刚入校的新生而已，我难道还能输给他们吗？”作为指挥系最强Omega，凌寒并不像普通Omega那样柔弱。他眉眼舒朗，气质清冷，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蛊惑人心的幽香——是独属于Omega的信息素，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无数Alpha的目光。他在封淮面前停下，双手交叉抱臂，斜倚在他座位旁，与他保持着一个在外人看来有些暧昧的距离。“少校，就没有替我准备一瓶水吗？”封淮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没有温度：“今天后勤部失职吗？”裴辰咳了一声，连忙示意一旁的学生递水过来。凌寒耸耸肩，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望着见裴辰递过来的水，对他摇了下头。就在这时，裴辰注意到朝比赛台走去的林野，语气惊讶：“咦？长官，那个不是季元帅的学生吗？”封淮偏过视线，看见林野的那一刻，记忆仿佛回到七年前，林野第一次挑战他时的情景。记忆中的少年肆意张扬，漆黑的瞳眸里盛着最耀眼的光，将深沉黑夜都点亮。他眼色一暗，沉声道：“嗯。”“今年的第一啊……”裴辰嘟囔道，“不知道会选择谁呢？该不会也要选择凌寒吧？”封淮不动声色：“他不会选择凌寒的。”裴辰愣了一下。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总觉得封淮好像很了解一年级那个学弟？“那他会选谁？”裴辰不禁好奇。封淮轻轻扬了下唇：“选我。”话音落下的一刹，学生会的播报台传出人工智能机械的声音：“机甲系一年级A班，林野，挑战指挥系三年级A班，凌寒。”裴辰：“……”封淮：“……？”裴辰震惊了：“长官，他、他真选了凌寒！”封淮眉头轻蹙，注视林野的眼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凌寒理了理衣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封淮，我上台了。”封淮对此未表态：“谨慎一点。”凌寒身体微顿，唇边绽开一抹笑容：“你能这么关心我，也不枉我今晚这么辛苦了。”裴辰反复琢磨着凌寒话里的意思：“长官，您什么时候对凌寒这么关心了？他……”封淮声音冷淡：“输得时间太短，会给学生会丢脸。”裴辰：“……草。”现在他去提醒凌寒还来得及吗？！-另一头，宋骁握紧拳头，暗中给林野打气：“加油啊林哥！别输啊！”“放心。”林野笑笑，走到比赛用的机甲前，拉开驾驶舱的门，坐了进去。关门的一刹，没有看见从座席下向他投来的视线，冷淡却克制，像是平静的海面下藏匿着汹涌的波涛。林野第一时间接入精神系统，检查过所有设备无误后，按下了屏幕上的开始键。对面传出一个轻佻的声音：“林野学弟？”“嗯？”凌寒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开口：“听说你今早让封淮很没面子？”林野微笑：“凌学长所谓的很没面子，是指拒绝了封学长的接待么？”凌寒意味深长地提醒：“学弟，我很欣赏你的自信。不过很可惜，一年级和三年级的实力差并不是削弱机甲30%的能力就能弥补的。如果你想进入学生会，我劝你还是……”林野声音懒散：“不好意思啊凌学长，我刚才不小心开启了对话外放。”对话外放，意味着整个星空广场的人都能听到凌寒刚才对林野说了什么。“你……”“开始吧。”林野不由分说打断了他的话。见林野没有聊天的意思，凌寒也不再多聊，冷哼一声，配合地点下开始按钮。双方同时载入作战地图。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一年级新生，所以凌寒没太放在心上，跳过了所有迂回，直奔林野而来。于是林野也遂了他的意，纯熟地操控机甲上前，却先发制人，一记电磁炮轰过去，打了凌寒一个措手不及。虚拟屏幕上的数值直线飙升，直至显示出这一操作的系统评分。八十五、九十、九十八……一百分！竟然是和封淮学长一样的满分！周围人的注意力渐渐被林野所吸引，开始猜测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失误。然而……一百分！一百分！一百分！每一个操作都像是教科书一样无懈可击。周围渐渐没了声音。直到……一百一十三分！草！竟然比满分还高！观战席里，裴辰忍不住叫道：“真赢了啊！他竟然能打败凌寒？！”“他的确很强。”封淮淡淡应了声，看向全息屏幕的眸色却愈发的深沉。上辈子林野本就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意愿，参加新生挑战赛完全就是奔他而去，是唯一从他手下撑过三分钟的人。从那天起他记住了林野的名字，此后两年，林野每每来找他挑战，他从不拒绝。然而就在刚才，林野却选择了挑战更为稳妥的凌寒，而没有选择他。为什么？五分钟后，林野从驾驶舱里出来，礼貌性伸手与之相握。“承让。”凌寒脸色略微有些惨白，看向林野的眼神异常复杂。他没想到对方一个Beta新生竟然会这么强。这次是他大意了。台下传出阵阵**。“草草草那个学弟是谁？太强了吧！三秒钟，我要他的名字！”“今天好像星空广场见过！是机甲系的！”“竟然以满分的成绩打赢了凌寒？那可是指挥系最强Omega啊！”“不能忍啊！学生会的尊严呢！”“封会长必须上！干掉他啊！”听见周围的呼喊声，不远处的封淮抬起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带着淡淡的审视，落在林野身上。那冰蓝色的瞳孔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藏匿着难以被解读的寂静，神秘而又深邃。宋骁瞠目结舌，直起身子：“不是吧？跟封淮打？这些人是认真的吗？”林野淡笑一声：“他可不是会被挑衅的……”话还没说完，视线越过宋骁，看见坐在台下的封淮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一刻静止。十米、五米、三米……封淮在他面前停下，一身军装笔挺整洁，气质依旧冷若冰霜，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像是睥睨一切的神。仅一步的距离。林野不得已对上他视线，与他之间仿佛隔了数万光年的距离，隔着两世的记忆，陌生而又熟悉的情绪鼓动着、翻涌着，最终全部在他瞳孔倒映着的炮火中化作灰烬。封淮摘下左手的手套，对他伸出一只手，冰蓝色的瞳孔宛若最深沉的海，藏匿着任何人都无法解读的情绪。“我们，比一场？”作者有话要说：封淮：老婆不主动找我打♂架，我得主动找他打♂架。把剧情扳回来，就可以重新谈恋爱啦！此刻，我们封长官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