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阴郁导演

任鹤鸣和韩林眼睁睁看着热搜上出现一个又一个许允寒的名字，眼看着热搜就要被“许允寒”攻陷了。房间里没有一点人声。沉默中，任鹤鸣微信提示音格外响。他终于点开微信，首先看到了最上面的群聊。[未来影帝影后预备役群]：[你们看到小许导的微博了吗？真假啊？][他亲自发，还能有假？兄弟们我先冲了。][电影男一号哇！我有点不敢相信。][哭死，我不在北方影视基地！][我正一边卸妆一边向外跑，妈的我们剧组两个男演员都跑了，都以为自己会成任鹤鸣呢！]不只这一个群，他加的好多群里都在聊这件事。不只他的群，此时影视基地所有群里应该都在聊这件事。可以想象深夜的影视基地此时有多躁动。不只是影视基地，随着一个个热搜，此时网上也躁动了，几乎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网友们找出这些热搜的源头，最后找到许允寒的那条微博下。一开始网友的评论都还是问他真假的，剧本的，以及原定男一号是谁的。后来，随着热搜上一个又一个明星的出现，网友或者说是粉丝们的画风变了。【许导，您在等一下，我家哥哥就在路上了！】【许导，梁书航在喊你的名字你听到了吗？】【许导，或许你可以了解一下骆米乐，他真的是被埋没的明珠，你就是他命定的伯乐啊！】【？？？】【热搜就是你们贡献出来的吧。】【不，还有我们这些纯吃瓜路人哈哈哈！】【不是谁的粉，就想知道谁是第一个（狗头）。】【内娱这两年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端着，好久没这么刺激了，这是可以说的吗？】热搜一出，全网热议。许允寒微博下讨论的人越来越多，关注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一部电影还没公开名字就让这么多人好奇、关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韩林回想第一个热搜词条，接着是其他营销号和狗仔蹭热度贡献的热搜，到现在这个全网关注的盛况。如果不是他了解许允寒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定以为这是一个精准踩着网友吃瓜兴奋点，营销号蹭热度的疯狂，演员对机会的渴求，一路给自己和电影流量热度，有点疯的资深高手了。最后最劲爆的热搜，停在#十二名男演员在许导酒店门口大打出手#。这个热搜词条有营销号故意夸大引导的成分，但依然让吃瓜网友兴奋不已，圈内人看得惊讶不已。韩林：“事出反常必有妖，许允寒不是那种想给自己热度的人，他一定是要做什么大事，今天他的奇怪只和你有关，你快给他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任鹤鸣没有犹豫了，直接给许允寒打了个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任鹤鸣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韩林悄然闭嘴，安静如鸡。苏青喻在发完那条微博后就关机了。在听到经理说已经准备好后，他回到三楼的房间，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倚靠在落地窗边的墙上，悠闲清静地看着门外。酒店大厅联通内外两个花园，外花园之外才是进入酒店的大门，那是苏青喻视线落脚点。他的房间在对着外门的三楼，最佳视野。527看到他发的那个微博，问他：【宿主，你不让渣男演这部戏了吗？】苏青喻还没回答它，它就自个儿说了，【对，渣男是绝不会演的，原本许允寒就是辛苦地找了别人演的。】想到许允寒拖着病体，全国各地影视学院地跑，那也太辛苦可怜了。527：【我们要趁着他们还没准备好，先选好演员签好合同！】苏青喻：【说的好。】527嘿嘿笑了一声，板起个小牛脸，严肃地看向门口。它知道这部电影很重要，也知道他们不能浪费那么多时间去找演员了，希望今天能有合适的演员过来。不到十分钟，就有第一个男演员出现在酒店门口了。527打起精神。苏青喻低头出吹了吹手里的热水，喝了一小口，睫毛落了一层湿气。他们还没看到那个男演员的脸，他就被酒店保安拦下了。影视基地这几家比较有名的酒店，都有个特点，他们的环境和设施可能没有外面那些五星酒店好，但安保做的绝不比外面的酒店差。毕竟这里经常有明星入住，也经常有私生粉蹲在酒店周围。不在酒店住的人，是不太可能进酒店大门的。527有点急了，【宿主，你快去跟他们说让他进来。】苏青喻没有动，【酒店经理会安排的。】527点牛头，眼巴巴地看向门外。很快，外面又来了一个人，越来越吵闹的声音不间断地传来。“请让我进去，许允寒许导就住在这里吧？许导让来这里试镜的！”“你拽我干嘛，松开！”“我先来的！”“你也休想过去，给我回来！”接着跑来好几个人，前面是一个女的，跑得飞快，后面一个男人扛着摄影机，还有其他挂着照相机的男女紧其后。最前面的女人喊着：“让一让，请让一让！”后面的男人跳起向前看，“许导，我是天下娱乐的记者，能采访您吗！”一辆接一辆的车子停在酒店大门外，里面匆匆出来一个又一个男人，有的穿着正式的西装，有的穿着睡衣，有的手拿长剑穿古装。酒店外门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有的紧张着急，有的兴奋激动。紧张着急的是演员，兴奋激动的是娱记狗仔。站在门口的一个保安接到经理的电话，跟另一个保安说了两句，然后对大家说：“经确定，许导确实在我们酒店三号会议室试镜，请大家有序进入。”他刚让开，最前面两个演员就要向前冲，结果被后面的人拽住。后面有人已经要冲到门口了，又被另外的人拽住。“谁拽我！放手！”“我先来的！是我先来的！”“许导说了，第一个来酒店的人试镜合格男主角就是他的！”“你来了吗？你还在酒店门口，谁第一个进酒店还不知道呢？”“谁他妈拽我假发！”“谁踩我脚？！”“梁书航就你还立什么温柔绅士人设！”527:【(⊙_⊙)】看着下面你拉我拽，互相使绊，几乎要打起来的一群人，527牛头和狗头同时呆茫。它以为他的宿主会紧张，没想到看到他的宿主，端着水杯靠在窗前看着门外的景象，露出一个笑。很愉悦的笑，浅色泛白的唇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苍白的脸上眼睛明亮盎然，像是于雪地上开出的一褶桃花。527却莫名因他这笑紧张了起来。527:【宿、宿主，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世界，我们规矩小心地做任务是吗？】苏青喻：【是啊。】是啊？527又看向外面要打起来的人，这可都是演员啊。他宿主这个渣男，不会就爱看这样的场景，爱搅动风雨吧？苏青喻好像看出它在怕，说：【怕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527明白这句话，他们是光脚的，任鹤鸣是穿鞋的，面对舆论和公众，当红演员可比导演要束手束脚得多。苏青喻接着说：【我都要死了，还怕什么？】实际上，他算是已经死了，这个“我”说的是许允寒。死过一次的苏青喻，喝了一口热水这么说，然后他笑着看向外面，脑内跟527说：【至少省了七位数的宣传费。】527:【……】是它这个阴间小系统不够了解贵圈。苏青喻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拢了拢披在肩膀上的外套，【说好的半个小时到了，我们该下去了。】苏青喻刚露出身影，外门的人就更激动了。他没有靠外门很近，站在旁边几步远的树下，对大家说：“时间紧急，辛苦各位，大家请进。”酒店经理配合他，把十二个男演员请进来。眼看着苏青喻要离开了，后面的记者一下就急了。“许导这次选角为什么这么着急啊？”“许导，请问你原定的男主角是任鹤鸣吗？”“许导，可以谈谈你的这部电影吗？”苏青喻转头说：“可以啊。”他面向的女记者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看着苏青喻那张脸只觉得恍惚，“真的可以吗？”苏青喻：“可以按照我的要求来吗？”“可以可以！”女记者忙不迭点头。其他娱记狗仔羡慕嫉妒恨地看着那个女记者和摄影师被放进了酒店。虽然没能采访到苏青喻，但是他们也没走，等下其他演员出来，他们或许还能问出点什么。他们以为会很长时间，其实没有。没有那么多准备和流程，苏青喻只拿了一张剧本，指定其中一个情节，让演员轮流来跟他对戏，每人五分钟。实际上，好几个人不到五分钟，对着苏青喻就卡住了。反倒是采访花了挺长时间。采访结束后，苏青喻送眼眶发红的女记者出去。女记者让他在大厅门外留步，外面还有很多记者，苏青喻也没再继续送。这时已经是下半夜了，一晚上很充实的苏青喻，心情不错地往回走。穿过酒店大厅，他按电梯时，余光扫到后花园一个人，转头看了过去。初秋的夜里，病虚的苏青喻披着外套，而那人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和一件白色的单裤，袖子还挽到了手腕上，手插在兜里，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刚才的热闹疯狂如潮水般散去，苏青喻在寂静的夜里，抬头看到了白衣安静伫立的他，不由晃了下神。“许导，你看我可以参加试镜吗？”他开口对苏青喻说，声音和夜色撩人的程度不相上下。苏青喻：“你是不是来晚了？”“其实我是第一个来的。”他笑着说：“我就住在这家酒店。”他伸出手指了指对面楼一个大致的方向，“你跟酒店经理说话时，我就看到了。”苏青喻沉默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抱歉，我有夜盲症，你是？”“……”那人说：“我是江徽音，是个演员。”苏青喻刚才回想了一遍，没在许允寒的人生剧情中看到过这个人，听到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没在许允寒的人生中出现过。或许出现过，而许允寒那个蚌没打开看过他。苏青喻只好脑内问527：【江徽音是谁？】527看起来也不认识，【正在检索。】527：【检索到了宿主，江徽音他，牛！】这个世界上，苏青喻和527最了解的演员是任鹤鸣和林空濛。任鹤鸣是属于条件不怎么优越，从没有知名度没有资源的底部，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努力型演员。林空濛是典型的童星成功渡劫的案例，小时候演过家喻户晓被人喜欢的剧，是优势也是限制，在一部部适龄影视剧的护航下，她成功渡劫成功，那些就成了她的国民喜爱度。江徽音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小时候没接触过娱乐圈，他甚至不是影视专业的。几年前，有一位比许荣甲成名还早的老艺术家导演，和一个金牌老编剧一起，为他们的新电影全国各地寻找男主角。两人对男主角要求很高，一点也不愿意将就，当然他们有这个资本。在各大影视基地、影视学院仔细搜罗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人，两人多少有些失望，回来后去一家老餐馆吃东西缓解心情。就是坐在那家老餐馆窗口位置吃东西时，他们看到了窗外单肩背着书包经过的江徽音。两人同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下一秒，不约而同地追了出去。那年晚夏，江徽音刚升高三，在导演的一再请求和时间保证下，演了他人生的第一部 电影。老导演和金牌编剧这么重视的电影当然不会差，从剧本到制作无一不是最好的，剧情和人设到现在看都是天花板和白月光。苏青喻知道对于一个演员来说，遇到一个好角色有多重要，观众多少会将在剧里的喜爱、遗憾等情感转移到演员身上。江徽音的演技也充满灵性，加上他不俗的外貌气质，将电影里少年的脆弱破损、隐忍倔强、强大内敛和悲情遗憾，一步步演绎得淋漓尽致。说句矫情但不夸张的话，那一年江徽音真的惊艳了整个娱乐圈，成了无数粉丝护在心上的白月光。那部电影创造了票房记录，更难得的是在国外拿了含金量极高的大奖，江徽音是近十年最年轻的影帝。可以想象他当时有多风头无两。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顺势读影视学院，成为一个演员时，他被一所top院校录取了，学的是物理专业。读大学的三年他又拍了两部电影，都是可以载入百年电影史的，后面他却又慢慢露出退圈的意向。为了不影响学校其他人的学习生活，大四的时候，他申请了国外一所名校，拿着奖学金去读研去了。按说，他现在应该正在国外读研，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青喻更好奇，他为什么要来演这部电影。他向后花园走了两步，审视人时，眼里光很亮也很利，像是桃花生了玫瑰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演我这部小电影。”许允寒确实是个挺有名的导演了，所以那些挣扎在三线的演员对他电影角色可以抢到头破血流，但站在外人的视角，江徽音这个顶顶高的白月光，演他这部电影确实是屈就。江徽音指了指对面楼，“刚才说了，许导跟酒店经理说话时，我就看到了。”苏青喻：“嗯。”江徽音：“我看到许导倚在门上，感觉许导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想必许导的电影也是。”苏青喻又审视地看向他。江徽音从阴影里出来，向月光里走了一步，披了一身清辉，任由他打量。韩林忍不住向车外探了探头，酒店外好几个记者还没走，陆续有演员出来，那个被苏青喻带进酒店的女记者还没出来。“怎么还不出来，他要跟记者说什么？”任鹤鸣和韩林紧关注着许允寒这边的动态，前面都忍住了，直到看到许允寒特指了一个娱记进酒店专访，他们终于坐不住了。许允寒折腾一周，终于叫记者进去要说什么了是吗？图穷匕见了属于是。韩林找了很多人给许允寒打电话，许允寒都没接。他们只能匆匆又暗暗地赶来。任鹤鸣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正盯着酒店外面接连走出的演员，“梁书航、韩天昊、景怀……连季晋华都去试镜了。”韩林：“……”今晚一共有十二个男演员去试镜，有的是些小演员小爱豆，多数是挺有名的三线演员，和任鹤鸣拍《浓雾》前差不多的咖位，像季晋华已经不比任鹤鸣差多少了。他们都知道，这还只是不顾媒体跑来试镜的，私下联系许允寒的应该更多，尤其是比较注意形象咖位比较大的演员。如果不是他们了解许允寒的为人，换个人这简直就是在告诉他们：看，没有你，还有这么多演员打得头破血流想演我的戏，少一个你算什么。十年来他们都习惯许允寒围着任鹤鸣转，这一理所应当的事实，他们却像是选择性屏蔽了一样，以至于亲眼看到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韩林很能理解任鹤鸣的心情。圈内演员和导演闹掰的事也不少，都觉得对方离了自己肯定不会更好，互相使绊子的也不是没有。任鹤鸣和许允寒还多了一层关系，情侣分手后，最气的就是看到对方过的比自己好，就算过的比有自己时好也不行。韩林安慰道：“季晋华这两年有点不行了，三部剧一部都没爆，许允寒选来选去，也绝对选不出比你更好的演员了。”任鹤鸣肉眼可见地脸色好看了些，“他那个剧本还是同性题材的，他微博没说，要是说了，想演的人肯定少一半，这几个演员进去后，这么快就出来，也是这个原因吧。”“对！”韩林说：“一看是同性剧本就出来了，同性电影就是有限制，演员和投资人都有顾忌。”他们开了一辆低调的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阴暗小角落里，此时一个一直没走的演员，慢吞吞从他们车前经过，韩林才注意到，那个演员频频回头看酒店，脸上一片红。韩林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他们为了听外面的消息，车窗没关严，有人经过两人就不再说话，隐藏在车里。没想到经过那人，以为这个角落安静没人，站在车旁边拿起手机跟人打电话了。“王哥，你能不能跟许允寒导演联系一下，让我演他的剧。”从后视镜中，他们认出这是周奕安，应该在跟经纪人打电话。周奕安不是什么有名的演员，但他是流量明星，今年刚从一档选秀节目里c位出道的爱豆，前两天刚过完粉丝全国各地应援祝福的19岁生日。很多出道的偶像都会向演艺圈发展，他就是一个。一般来说，他们会先演一些偶像剧，也有去大电影里先露脸的。周奕安就是正在影视基地拍偶像剧，同时又被经纪人叫来试镜许允寒电影的。他抓了抓头发，有些激动，看起来又像是不安，“我可以不演男一号，三号四号都可以的，实在不行，小配角也行，只要让我演许导的剧就行。”对面说了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奕安大声打断，“为什么不行？”听到经纪人的否认，他烦躁地扯了扯宽松的衬衫，一副很热的样子。转过头时，两人才看到他脸很红，眼睛非常亮，听到否定就暴躁得满脸不爽。结合刚才的事，他们哪能看不出来，这就是莽撞少年第一次遇见惊艳到失措的人，揣在心里，惴惴不安又激动欢喜的样子。“我不管那些，我跟你说我就要演！我不仅要演我还要让我爸给他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