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无限鬼人

苏青喻一进这个世界就觉出了明显不同。他甚至没打量自己的模样就有这种感觉了, 他也说不出为什么。睁开眼后，苏青喻先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手指白皙修长, 和他现实世界的手几乎一模一样, 不说一定被精心保养过, 至少生活优渥没吃过什么苦，手部皮肤上连毛孔都看不到。身上一件简单的但质地良好的白t, 但衣角有些脏, 水洗蓝的牛仔裤亦是。他正站在一个城门前，高大的围墙和城门足足有十多米高, 城门前设立了一道道关卡, 神经紧绷的人排着长队似乎在等待检查。盛夏黄昏，夕阳血红，城市上空飘着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 城市里面看不到一点灯光, 这个世界是黯的, 黯中渗出丝丝红。527语速比平时里快了很多, 【宿主，酆都系统果然给你分了一个非常难的世界, 你眼前的是世界中的游戏世界, 但这个世界有鬼是真实的。】生长在正常平和世界的苏青喻稍稍反应了会儿。【这个世界科技非常发达, 有些人被卷进了恐怖游戏中, 要从一个个恐怖游戏中活下去才能通关, 这个委托鬼就是一个被卷进来的玩家，你穿到了他进第一个游戏世界时。】苏青喻明白了, 无限游戏。【这个游戏在被一个无限系统操控着, 无限系统是酆都地府非法系统的重灾区, 宿主不要担心！】苏青喻：“……”这逻辑不太对吧，如果无限系统是非法系统重灾区，不是应该让他小心吗。显然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的527，过了几十秒都没出声，苏青喻叫了它一声，【527？】在他脑海里出声的是另一道声音，【欢迎玩家云绪来到青城。】【第一个鬼人出现在青城，青城是应对鬼人最有经验的城市，但在这个城市里依然潜伏着无数鬼人，鬼视眈眈地盯着青城人，寻找他们的食物。】【请各位玩家到青城鬼人专局接本次游戏的任务。】【本场游戏时间为30天，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苏青喻：【……527？】系统：【你好玩家云绪，我是您的私人系统，本系统不支持玩家命名。】苏青喻：【……】说让他不要担心的527消失了。苏青喻大概明白，因为这个无限系统侵入了他的脑海里，所以527暂时或者一直隐藏或者消失了。大话说着不要担心，没把世界剧情传给他就罢了，倒是把渣男是谁告诉他啊。“鬼人又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可以确定一定是什么鬼东西。”“……”耳边响起了议论声，苏青喻打量着周围的人，他们在讨论鬼人，应该也听到了那道声音，和他一样是玩家。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有男有女，从衣着上看应该是各行各业都有。“你是第几次进游戏？”苏青喻旁边一个波浪长发的女人问他。苏青喻转头看向她，女人外表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容貌艳丽，身材火辣高挑。“第一次。”这个苏青喻还是知道的。他一说出口就听到后面的烦躁地说了一声，“操！有新人！烦死了！”那个女人还在看着他，继续问：“进游戏前是做什么的？”苏青喻：“……”女人见他不回答，也不介意：“保护自己的真实信息是对的。”不是他想保护，他是真的不知道。苏青喻捂住脑袋，茫然又略显惊慌地：“我要是说我被刺激失忆了，你信吗？”女人看了他几秒，笑了，“你好，我叫顾姿言，第七次进游戏。”顾姿言话落，周围一下安静了很多，只有一个人还在喊：“这是哪里？你们在搞什么！快带我回家！”苏青喻想了想，说：“你好，我叫苏青喻，无业人员。”他不知道这种游戏的难度，但已经从六个游戏里活下来了，就说明眼前的女人绝对不简单，从周围人的反应也能看出来。苏青喻又看向她，她脚踩黑色高跟鞋，修身鱼尾群和衬衫也都是黑色，只有脖颈间系着一条惹眼的酒红色丝巾，和她的波浪长发颜色一致，丹凤眼微微上斜，在注意到苏青喻的视线时转眼看了过来。苏青喻对她笑了笑，她又看向其他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次有18个玩家，其中有4个是第一次进游戏。”苏青喻也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一共有七个合适的渣男人选，如果算上那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以及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一共有九个。“……”他只能看出除了他之外的两个人是新人玩家，一个是那个还在大喊着放他出去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满脸茫然无措的女高中生。顾姿言没多说什么，“去排队吧，显然我们必须进城。”系统提示他们要去青城鬼人专局接任务，他们当然要进城。不知城门在检测什么，要进城的人都在排着队等待检测，只有通过检测的人才能进城。苏青喻对这个世界和游戏一无所知，不多说话，只是跟着一看就很厉害的顾姿言，暗中观察着周围。前面排队的人似乎互相在提防着，间隔很远，好像对方身上有什么病毒，但是他们又没有戴口罩手套等防护，而是很奇怪地，有几个人打着伞，非常大的伞。不只是苏青喻注意到这一奇怪现象了，后面的玩家也在讨论。“太阳都落山了，他们为什么要打把伞？”“他们好像很怕别人靠近，用这么大一把伞挡住别人吗？”“不打伞的人也很奇怪，你看前面那个女的排队时侧站着，那个小孩一直在麻木地转圈。”顾姿言问苏青喻：“你怎么看？”在这个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危险世界，苏青喻需要一个厉害有经验的同行者，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人不会做善事帮弱小，他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苏青喻没有隐藏，直说：“他们怕光。”他指向青城中，“现在虽然还没天黑，但外面都是黯了下来，城中房间里一定更暗，正常来说应该开灯了，可此时城中灯光稀薄，城门后面上空还有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应该也是遮光的。”“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怕光好奇怪啊，什么人怕光？”他右边走上来一个穿着紫色衬衫的男人。苏青喻看了他一眼，长得不错，二十多岁，正盯着他看，好像很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你们好，我叫纪唐连，第二次进游戏。”顾姿言没说话，苏青喻笑着对他点了下头。“鬼？鬼怕阳光啊！”又一个男人靠近了他们，“等下，他们不会就是系统说的鬼人吧？”苏青喻又看了这个男人一眼，阳光帅气，二十岁出头，看着像个大学生。“所以，那些打着伞的就是鬼人？”“鬼就是鬼，人就是人，鬼人到底是什么东西？”“披着人皮的鬼？”“鬼的皮本来不就是人吗？”“……”十几个玩家又讨论了起来。就在他们讨论着时，前面忽然出现了惊恐的尖叫声。苏青喻被那个阳光大学生拉着后退了几步，幸好他拉得及时，不然苏青喻可能会被撞到，前面的人在纷纷惊恐地向后退。“鬼人！她是鬼人！”“不是，我不是！救救我！老公救救我！！！”苏青喻站得比较靠后，没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等他走出队伍向前看时，只看到一个长发女人被拖走。她不断尖叫着说她不是鬼人，伸着手叫她老公。最前面的男人应该是她老公，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惊恐得睁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什么恐怖的怪物。“鬼人”显然是这场游戏的关键词，好几个玩家都和苏青喻一样从队伍里出来观看。对于鬼人，正常人类关注的重点显然是“鬼”，想到鬼，大多数人又会下意识去看影子，默认鬼应该是没有影子的。太阳落山了，看不到自然光线下的影子，但是检测处有灯光，通过那里一点灯光，他们是能看到女人是有影子的。她不仅有影子，其他外在也看不出鬼的样子，即便她的头发被一个男人拽着向前拖，疼得她面容痛苦扭曲，看着有点可怕。她惊恐痛苦的神情，她害怕无助的眼泪，身体在地上拖行压弯的小草，以及她的影子，都和他们想象的鬼不一样。她被拖到了一辆车前，车门打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她的手指更用力地抓进泥土里，满脸泪痕，喊得嗓子都嘶哑破裂了，“老公！我不是、不是鬼人，救救我！——”没有用，她的老公还是没有动，她还是被关进了那个黑漆漆的车厢里。打着伞的人把车门锁死后，那辆车立即开走了，不是向城内，而是旁边的一条小路。还有一排同样的车静默地等在那里。那女人被带走后，她那个失魂落魄的老公被放进了城。前面排队的人都松了口气，十几个玩家却相反，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脑海里还是那个女人的尖叫，以及她被关进那辆车时的惊恐狰狞。“所以，那些打伞的人不是，至少不一定是鬼人。”他们一开始想的是，鬼人和鬼沾边，也和鬼一样怕光，所以打着伞。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刚才的事他们虽然没看出什么关键，但也获得了不少信息。首先是青城对鬼人的态度，也和他们这些人对鬼一样是有惧怕的。其次，前面的检测，应该就是检测一个人是不是鬼人，鬼人会被关进黑车里，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如果他们是鬼人，应该掩饰才对，而不是这么光明正大地打着伞。“那他们到底为什么怕光？一个正常人怕什么光？不是，他们打伞是真的怕光吗？”“你们看那个女人一直在侧身走，还有那个小孩在一直在转圈圈，好奇怪啊。”可能是天色更黯了，玩家们越来越觉得这里很诡异。苏青喻发现侧身的越来越多，因为他们靠近检测的地方了，这里侧身的人多，因为——苏青喻只在这里找到一个和别处的不同——这里有很多灯光。还没讨论出什么结果，他们就走到了前排，该进去检测了。检测的地方是一个长形走廊一样的铁皮房子，苏青喻等人被打着伞的人引导着走进长廊房，每人站在一个相隔三米的圆圈里。一束光从后面打过来，苏青喻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灯关了后，前面又打来一束光。这样接连快速的光从不同方向打过来，苏青喻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应该是通过检测了，被工作人员引导着走出走廊长房。他前面就是顾姿言，两人即将走出去时，听到了熟悉的尖叫声。是那个第一次进游戏，一直大喊着放他出去的中年男人，没人跟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他被工作人员强行拉进铁皮长房，好像要被带去做什么实验，叫得更大声更激烈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放我出去！放——”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苏青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中年男人旁边是排在另一个队伍中的年轻男人，不是玩家，一束灯光打在他身上时停了，他们得以看清他静态的影子。不是静态，虽然他和灯光都是静态的，但是他的影子在蠕动，也不像是影子在蠕动，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影子里蠕动。苏青喻眨了下眼，定眼要看过去时，被工作人员快速拽了出去。铁门“嘭”得一声在他们面前合上，惊恐的尖叫声也被关在了里面。“你看到了？他的影子。”顾姿言问他，声音微微紧绷着。苏青喻点头，“看来不是我眼花，他影子里有东西。”一听到鬼人，他们最初以为鬼人和鬼一样没有影子，可那个被拖走的女人是有影子的。进了检测铁房，不同方向灯光打下来，苏青喻还以为鬼人是没进化完全的鬼，有影子但不完整，也可能偶尔会没有影子，铁皮房子里的灯就是检测他们是不是每个方向都有影子的。原来那些灯是照出影子里的东西的。他们只看到一眼，在影子里东西刚要动时，具体什么情况可能只有里面的人知道。没多久检测铁房的门又开了，那个影子被照出东西的人被拖了出来，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喊着：“不是！不是！绝对是弄错了！我不可能是鬼人！”最终他也和那个女人一样被拖进黑车带走了。顾姿言：“看来影子里有东西的就是鬼人了，不过为什么叫‘鬼’人？”苏青喻笑道：“说不定影子里的是鬼呢？”“……”顾姿言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影子，后退了一步。苏青喻：“……”倒也不必。等其他玩家陆续出来后，城中小跑出一个肚子圆滚滚的小胖子，“抱歉抱歉！”他喘了口气，说：“你们是外地来鬼人专局实习的学生吧？抱歉我来晚了，这就带你们去青城鬼人专局。”顾姿言给他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这个副本的身份，要演好这个角色。”苏青喻点头，要演好这个身份，就是说他不能直接问鬼人是什么，都来鬼人专局实习了，不可能不知道鬼人是什么。小胖子说：“我们快点走吧，眼看月亮就要出来了，那就危险了。”有个玩家问他：“为什么月亮出来了就危险了？”小胖子停住脚步，转过头幽幽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你不知道月亮出来会危险？”那个玩家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浑身发毛，“我、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鬼人嘛，我还以为是青城有什么特殊的风俗，就张口问问。”小胖子又笑了起来，“我刚才太严肃了，是因为最近很多心怀不轨的人想混进青城，我们走吧。”接下来再也没有玩家敢贸然问什么，一行人安静地走进青城。他们进城时，天已经很暗了，青城街道上却没有亮路灯。整个城市黑漆漆的，这让站在不远处打量他们的人看起来有些恐怖，如黑夜中的憧憧鬼影一般。城内依然有僵硬地侧身走路的人，有麻木地转着圈圈的小孩。苏青喻捕捉到莫名发凉的目光，他转头看过去，看到墙角处有个男人在看着他，嘴角好像是上扬的，光线暗淡，苏青喻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舔唇。那人看到他看过去时，忽然消失了。有什么蹭上了他的脚踝。“啊！”有人尖叫了一声，“什么东西！”在黯淡诡异的环境里，有什么靠近特别让人恐慌。等众人看过去时，发现是一只小柴犬在抱着苏青喻的脚踝，抬头看着他。苏青喻：“……”苏青喻在一众人的注视中，弯腰把它抱了起来。“这样不好吧，这只小狗不像是流浪狗，应该有主人，它实在是太可爱了。”有玩家提醒他，“别惹麻烦。”苏青喻看了眼小胖子，小胖子看了小柴犬一眼，“青城不禁止养狗，但鬼人专局不准宠物入内。”“好的。”苏青喻说：“我就抱一会儿壮胆，到了专局就把它放下。”小胖子又打量了一眼整只都埋到苏青喻怀里，只露出一只短尾巴的小柴犬，没说什么。把527抱到怀里后，苏青喻轻松了不少，继续打量着这个城市。其他玩家看一会儿就觉得心里发麻，那些人的视线恐怖又很不友好，不敢再多看。只有苏青喻还在观察着。顾姿言问他：“你不怕鬼吗？”苏青喻：“……”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他一个酆都地府的宿主，在地府的时候周围全是鬼，这要怎么说。不过在地府鬼不可怕，但鬼在人间确实就有一点点可怕了，当然只有一点点。苏青喻想了想：“怕吧。”顾姿言：“……？”吧？说着话他们到了青城鬼人专局，苏青喻拍了拍527的脑袋，把它放在了门口。青城鬼人专局，全称为青城鬼人事件处理专局，是全权处理青城所有和鬼人相关事件的权力机构，建在青城城市中心，一个蜂巢建筑，里面有不同部门，处理不同内容的工作。按照系统说的，世界上第一个鬼人出现在青城，青城是处理鬼人经验最丰富的城市，玩家们的身份是外地来实习的学生，其实就是来这里学习相关经验的。他们被分到了专局最核心的部门，专门负责捕捉鬼人的部门。当然作为实习生，他们也要工作，这应该就是系统说的任务。这个任务说起来很简单，他们一进去，带他们的老师就说：“你们每个人必须抓到三个鬼人，才算实习合格。”系统的声音适合在脑海响起：【副本任务：找出并捕捉三个鬼人。】苏青喻和顾姿言互看一眼，这么说的话，他们在城门口看到的影子里有东西的人，可能还不算是鬼人，至少不能代表全部。如果影子里有东西就是鬼人，就不需要这么一个机构四处抓鬼人了，把全城的人检测一遍就知道哪些是鬼人了。老师说完给他们发了通行证和房卡就走了，一点也没有要好好带他们的意思，看来只能他们自己摸索。“这鬼人到底是什么鬼啊！”“什么都不说，让我们怎么抓？”几个玩家开始吐槽时，其他玩家已经开始行动了。顾姿言问苏青喻：“你想从哪里入手？”苏青喻平时里很少关注灵异事件，他对此的经验仅限于看过的科幻灵异等剧本，他想了想，“看看专局有没有资料库，我们先弄清楚什么是鬼人？”见有玩家离开了鬼人专局，顾姿言说：“行，这一路我感觉青城人应该很排外，我们出去打听应该也打听不到什么，你这个方向是对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那个穿紫色衬衫叫纪唐连的男人，以及那个阳光帅气叫宁峰的大学生，跟他们一起找专局资料库。专局确实有一个资料库，不过他们权限有限，只能在外堂看。外堂主要是些报纸和杂志，聊胜于无，四人翻看了起来。苏青喻正翻着报纸时，有人用杂志悄悄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苏青喻抬头看到了纪唐连。他示意他拿过去看，苏青喻盯着他看了两秒，接过杂志，翻到他折页那一页。这一页杂志上，采访的是一个叫阿鸣的人，标题并没有鬼人，讲的是青城历史上第一个鬼换身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