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无限鬼人

林水的女朋友叫贝静倩, 长得确实好看。她比林水低一级，所以现在正上高三，高三开学早, 即便是周六, 学校里很多高三生也在教室学习。林水大学考得好, 学校光荣榜上还挂着他的照片，苏青喻和薄云意没费多少功夫, 就打听到了林水的女朋友贝静倩。午饭时间, 贝静倩去学校外的美食街吃东西，和几个同学一起打着青城特有的巨伞从他们身边经过。苏青喻问：“她真不是鬼人？”薄云意说：“不是, 她是人类。”这么近的距离薄云意都说她不是鬼人, 苏青喻不再有丝毫怀疑，酆都地府的白无常首座鉴鬼的能力，绝对高于青城最厉害的鉴鬼师。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正打算去学校打听一点林山的其他消息, 宁峰和纪唐连开着车从鬼人专局回来了。宁峰激动地跟他们说：“是她！一定是她, 林山死的时候林水的女朋友就在那里, 她一定是鬼人！”“……”苏青喻说：“纪先生已经鉴定过了, 她不是鬼人。”“怎么会？”连纪唐连都愣了，“她太符合了。”他们不知道薄云意的身份, 对此有疑惑很正常, 苏青喻也没打算让他们完全相信, 转而问：“贝静倩当时在那里？怎么回事？”“是这样的, 贝静倩当时就是林水的朋友, 是去给两人过生日的，没想到撞到了这样的事。”苏青喻说：“当时就只有她这一个同学和朋友去？”“对。”宁峰说：“那天林家就打算自己一家过生日的, 林水却邀请了贝静倩, 他们应该是那时就互相喜欢了。”“既然这样的话, 贝静倩不算是在林山死后忽然出现的。”苏青喻说。纪唐连想了下，“你说的对，这么说的话，她也不是完全符合条件，不是鬼人也能说得通。”宁峰眉头都皱到一起了，“难道这家没有鬼人？”鬼人的线索到这里好像断了。苏青喻问薄云意：“一般鬼换身，选择的活人身体会有什么规律吗？”薄云意问：“如果是你，你会换到一个什么样的身体里？”苏青喻表情很勉强。“……”薄云意一下就看出，他是觉得谁的身体都没他的好，换到别人的身体里他可太不情愿了。苏青喻勉强地说：“应该是年轻的健康的，长得好身体好皮肤好。”“是这样。”薄云意说。宁峰和纪唐连也觉得很有道理，谁不想换到这样的身体里呢？苏青喻说：“也就是说，林山死后如果鬼换身，不会换到爸妈身上，一个是他爸妈很疼他，也是因爸妈年迈了。同时，他也没换身到贝静倩身上，那只剩一下了。”“他的双胞胎弟弟林水！”宁峰说：“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这就跟回到自己身体里一样，并且他爸妈可能知道，他们没有举报，还特别疼爱以前不喜欢的林水了，因为他们知道那就是他们最爱的大儿子！”听起来很道理。纪唐连：“我们现在就去找林水？”苏青喻：“既然来学校了，我们就多打听一些贝静倩和林水的事，贝静倩喜欢的不是林水吗，如果现在的林水是林山，她一点都没察觉到吗？”打听到贝静倩是林水的女朋友没那么难，要打听更详细的，可能要花点心思。苏青喻目光落在宁峰身上，宁峰是个大学生，身上还有些少年气，伪装高中生不难，关键他长得还不错。宁峰莫名后退了一步。苏青喻：“宁峰你好年轻啊，长得也很帅。”宁峰紧张地：“是吗？”苏青喻：“可以假装高中生去跟贝静倩那群女生搭讪了。”宁峰：“……”他就知道苏青喻这一眼肯定没好事！宁峰弱弱地说：“苏青喻你也很年轻也很帅啊。”苏青喻看向薄云意。宁峰立即去了。以前是别的玩家坐在观影位上看苏青喻勾搭纪含泉，这次苏青喻终于坐到了观影位。他们看到宁峰僵硬地拿着一瓶饮料，走到贝静倩身边，“小妞，长得不错啊。”“……”两桌人都沉默了。贝静倩皱了皱眉，“我有男朋友了。”“我不信，你男朋友是谁？”宁峰问。“我凭什么告诉你？请你立即离开。”宁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苏青喻心想，你趴在我肩膀上的时候，可是挺会的，现在是怎么回事？面对女生就不会了吗？过了好几秒，宁峰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你知道我是谁吗！”“……”苏青喻忙上前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是谁？你跟我说你是谁？”然后他笑着跟几个女生道歉，“抱歉抱歉，我们是三中的，我同桌前几天对贝同学一见钟情，这两天一直在茶不思饭不想地打听贝同学，今天好不容易见到，没想到他这个大直男一紧张就……”他长得太好看了，桃花眼美丽讨喜，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又暧昧。几个一直待在学校埋头学习的小女生，哪里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样的人，别说紧张害怕，有两个都看愣了。苏青喻：“为表歉意，这顿饭我请大家吃，实在抱歉。”薄云意：“……”他摸了摸钱包。“不用、不用，贝静倩是真的有男朋友了，没有骗你同桌。”有个女生红着脸对他说。苏青喻把让她们紧张不开心地宁峰推回他们那桌，问：“啊，那我同桌可能又要在宿舍哭了。”两个女生笑了起来，没想到那个男生还有这样的反差。宁峰：“……”行吧，谁让他们终究还是要靠苏青喻牺牲色相呢。苏青喻看向贝静倩，“贝同学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喜欢，有男朋友很正常，究竟是什么样的男生这么幸运啊？”贝静倩虽然没笑，但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叫林水，今年刚考上X大。”“贝贝可是我们的班花，确实很多人喜欢，就说林水他哥也是一……”“胡说什么呢！”贝静倩厉声打断那个想跟苏青喻说话的女生。女生讪讪住了嘴。苏青喻仿佛没听出来，继续笑着跟他们说说话，暗中打探着消息，直到她们快吃完了，才拿着薄云意的钱包，偷偷去给她们结了账。从餐馆出来后，纪唐连说：“所以，林山也喜欢贝静倩，但是贝静倩喜欢林水？”“那这个证据也指向了林水现在是鬼人林山吧。林山喜欢贝静倩，但是她一直不理他，他换身到贝静倩喜欢的林水身上，就迫不及待地跟贝静倩确认关系了。”目前的证据又指向了林水是鬼人。“他们可是亲兄弟啊，还是双胞胎。”宁峰低落地说：“他竟然就这样换了亲弟弟的身体？还有林水的爸妈，林水也是他们的儿子啊，为什么要这么做？”苏青喻和薄云意不明白他这忽然的低闷。纪唐连跟他们解释：“我们回鬼人专局调当时的资料时，遇到了去年去配合处理这件事的人，从他那里得知，去年林山死了后，他们的爸妈拼了命地护着他的尸体，延迟鬼人专局的焚化，还一直带着林水。”两人明白了。宁峰是怀疑，当时他们的父母在促成两个兄弟的鬼换身。他们偏爱林山，但是林山死了，他们知道有鬼换身，就想让林山换身到不讨喜的林水身上，用弟弟的身体继续活着。如果是这样，林水这一生何其悲哀。同是双胞胎中的一个，爸妈从小偏爱哥哥而冷落他，那天哥哥死了，爸爸妈妈还押着他让哥哥鬼换身，他被困在哥哥的尸体里被火化，那时他还没成年，就在他生日那天。苏青喻说：“我们直接去找他们的老师问吧。”幸好林山林水的老师是支持消灭鬼人一派的，因而对鬼人专局的工作非常支持，他们表明身份后，老师积极配合。“其实，我们一开始不知道林水喜欢贝静倩，他这人很内向跟隐形人一样，反倒是他哥哥非常高调，学校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欢贝静倩。”苏青喻问：“他们成绩怎么样？”老师说：“林水成绩好一些，林山成绩也不错。”薄云意问：“两人身体都很健康吧？”老师犹豫了一下，说：“林山身体应该有点问题，有一段时间他请了很长的假，回学校后，不是低落就是暴躁。”宁峰和纪唐连心上一冷，凉意一直窜到他们大脑里。难道林山的死不是意外？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林山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可能活不了多久了，爸爸妈妈为了让他继续活下去，设计了这一场鬼换身，把他换到了弟弟林水健康的身体里？指向林水就是鬼人林山的证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可怕。苏青喻说：“那我们直接去他家吧。”他们的线索中，鬼人除了林水没有其他人选了，既然这样，就不用怕打草惊蛇，直接找上门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鬼人就行了。他们还是借着租房找上门的。林家有楼上楼下两套房，他们要出租的是楼下那套刚装修完没多久的，那个门口留了租房电话，苏青喻他们当然不会打电话，而是直接去楼上敲门，只有这样才能看到林水。这可能是三个玩家第一次对上鬼人，宁峰和纪唐连都很紧张，不由地站到了薄云意身后。苏青喻在最前面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有立即开门，而是站在门后问：“谁啊？找谁？”“您好，请问是林先生吗？我们是租房的，抱歉，因为急着住，所有直接来找您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就住在楼上？”“是这样的，我们跟楼下卖水果的老板打听附近有没有租房的，他推荐了你们家，并告诉我们你们就住在楼上，急着住的话租房很方便。”房门这才打开。苏青喻立即看向房间，这套房户型方正，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是二室一厅，窗前拉了一层白纱，房间没有开灯，夏天的五六点，因为那层纱，房间已经很黯了。他们正准备吃晚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端着盘子，盘子里是毛血旺，深红的鸭血在上面一块块堆叠。旁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背对着他们，身体有些瘦削，始终没转头。见他们一直盯着那个男生看，给他们开门的男人立即警惕了起来，“你们要租房，我们下去聊。”说着他就要关门，被薄云意一手挡住。宁峰紧紧盯着那个男生，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发寒，他莫名觉得这个男生有问题，他见到其他人没有这种感觉。苏青喻也觉出了异常，他说不清为什么。薄云意在苏青喻身边说：“他是鬼人没错。”话落，宁峰和纪唐连立即退后了好两步，而那个男人对他怒目而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们快出去，我们家不租房给你们！”见他这么说，宁峰反而大胆地上前一步，“我们胡说？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是胡说？虎毒还不食子呢，林水就不是你们的儿子了吗！”这男人应该就是林山林水的爸爸，他的反应已经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既然鉴鬼师已经当着他的面说出林水是鬼人，他们就不用再隐藏了，宁峰一路心寒，见到他这么说，直接愤怒地骂了出来，“你不配做爸爸，畜生不如！”“你、你……”男人被他这么骂，不是生气，而是心虚和害怕。薄云意一手推开大门，苏青喻同时从裤兜里拿出工作证，“我们是鬼人专局的，怀疑你们夫妻弑子，你们的儿子林水是鬼人。”其实不是怀疑了，薄云意说林水是鬼人时，鬼人这一点已经确定了。林爸爸惊恐地睁大眼睛，林妈妈手里的盘子也掉了，血块和红油汤汁溅了一地。如果鬼人专局有证据怀疑一个人是鬼人，尤其是又被鉴鬼师认定时，是有权力把鬼人带走的，鬼人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吸食人血，关着总会暴露。因此，如果真是鬼人就藏不住了。这时候很多鬼人会爆发逃跑。宁峰咽了口口水，拉着同样紧张的纪唐连跟在薄云意身后向前走。苏青喻在他们前面，慢慢看到了林水的脸，他的脸原本应该是正常的，在他们靠近时，上面开始泛黑，隐隐地好像有黑气冒出。他却没有爆发，没有对他们出手，和他们预料的不一样。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笑，他本来浅淡细长的唇在黑色的晕染下，如同两条上扬的条虫，黑色在他脸部血管里蔓延，“你们终于发现我了啊。”“不、不是，不是的！”林妈妈还想挽回，“他不是鬼人啊！”苏青喻问：“你是鬼人吗？”他点头，说：“我是。”苏青喻盯着他看了几秒，他是鬼人，他亲口承认了，面容也显露了，无可否认，“那请你跟我们回鬼人专局。”他又说：“好。”全程配合得出乎他们所有人的预料。他们把他带到车上，纪唐连开车，宁峰坐在副驾上，苏青喻和鬼人隔着一个薄云意，527坐在鬼人面前，好奇地盯着他。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僵硬坐着的宁峰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才回头直视鬼人的脸，面对这个阴气弥漫，血管发黑，半人半鬼的存在，他瑟缩了一下，但他实在好奇，“你这么配合地跟我们走，是不是你其实挺喜欢弟弟林水的，你占据了他的身体害死了他，心里一直很愧疚，活得很痛苦？”鬼人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轻轻呼吸，一条黑色的血管蔓延到眼眶边缘。“不对。”苏青喻忽然说，“不对，不对。”他看向身边的薄云意，薄云意跟他心有灵犀一般，说出他心里的疑惑，“林水是个非常内向低调的人，连学校的老师一开始都不知道他喜欢贝静倩，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在一家人在野外过生日时，特意把贝静倩叫去？”“什、什、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宁峰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看都不敢看那个鬼人了。纪唐连也不开车了，车子停在距离鬼人专局几百米的地方，他喘气有点深。和一个鬼人在同一辆封闭的车里，已经很挑战他们了，再突然有什么他们没意识到的诡异的地方，像是陷入鬼群陷阱一样可怕。苏青喻问鬼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鬼人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特点很明显，虚弱又恐怖，“你们把我爸妈带来，我就告诉你们。”薄云意说：“不管怎么样，他确实是鬼人，先带他回鬼人专局交任务。”苏青喻点头，说：“宁峰你带他去专局交任务吧。”“我？”宁峰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苏青喻点头，如果一个人能重生，一定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云绪不能重生，作为他的宿主，除了不能帮他杀死渣男，苏青喻会按照他们的意愿来做事。他在世界剧情中看到过，宁峰在最后那么危险的时刻都没有放弃云绪。云绪对他应该是有感激的。反正他无法离开这个副本世界了，任务是否完成他一点也不在意，既然这样，鬼人不如给别人。“这个给你，下个给纪唐连。”苏青喻说。宁峰问：“那你呢？”苏青喻笑得羞涩，“有鼎鼎有名的鉴鬼师纪先生在，我的鬼人还需要担心吗？”“……”“他现在还没睡到我，会一直帮我们，万一他哪天把我睡了，我的鬼人也够了，他忽然不帮忙了，怎么办？”“……”宁峰十分感动，他想当初那一声哥哥没白叫，就是，直接当着纪先生的面这么说好吗？薄云意看了一眼苏青喻，什么都没说，认命地下车了。苏青喻和薄云意陪着又感动又僵硬的宁峰去交任务，纪唐连开车去接林水爸妈，他们还想弄清楚怎么回事。这里的鬼人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林家爸妈没有任何犹豫，鬼人刚被关起来，他们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哭着，焦急地喊着：“儿子，儿子！”鬼人静静地坐在特殊监狱里，他面前是一道道白银质地的栏杆，他垂着头，呼吸声越来越明显，眼眶处细小的黑色血管聚集，眼里血红一片，有一层水光覆盖其上。“现在可以说了吧？”苏青喻盯着他看了几秒，“你究竟是谁？”“他是我儿子！是我儿子！”鬼人没有说话，他的妈妈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你们想怎么样？快把他放了！”宁峰生气地问：“对，他确实是你们的儿子，可他真的是林水吗？他是你们最喜欢儿子林山吧！”“他都这幅模样了，你到现在还昧着良心说谎，你们就不怕遭受过焚化的林水变成鬼来报复你们吗？”“林水是你们设计害死的吧？就为了给你们心爱的大儿子换一个健康的身体！”在宁峰的接连质问下，她双手捂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直哭。显然，这是她承认的表象，他们猜对了。苏青喻看向监狱里的鬼人，他血红的眼睛里覆盖的那层水光，几乎要凝成眼泪来，他笑着说：“我是林水。”林爸爸跟着说：“对！他是林水，你们分不清双胞胎谁，我们的儿子我们还不知道吗？”可以看出这两人对儿子有多爱，不能说是溺爱，是爱到盲从了。他说一声他是林水，爸爸立即就着他说他是林水，即便他脸上已经有了鬼人的恐怖表象。纪唐连都生气了，他冲着监狱里的鬼人嘲讽道：“你还有脸说你是林水？这具身体是林水的，不代表你是林水，你只是个鸠占鹊巢的鬼！”一直扬唇浅笑的鬼人，此时越笑声音越大，笑出了哈哈声，“我是林水，是林水呀，我就是林水哈哈哈！”“你！”纪唐连被他真实地气到，刚要再说什么，见苏青喻和纪含泉都沉默地盯着他，他们的眼神里没有质疑，反而是一种沉沉的确定。他心脏忽然一跳，一个可怕的猜测漫上心头。林水的爸爸妈妈还是想哭闹，慢慢察觉到监狱氛围的沉默和诡异，他们跟着合上哭喊的嘴，莫名发寒。林妈妈颤了一下，一步走近儿子，声音带着颤音，“对、对，你是林水，他们在胡说。”“对，我是林水。”鬼人轻声肯定，他也靠近了她，“我是林水，妈妈你抱抱我好不好？”林妈妈身形巨颤，惊恐地睁大眼睛，如同被从头颅灌入一盆冰水，冰得她连手指都在颤动。监狱里一时沉默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