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师骄子

“我看到了。”苏青喻说。“那天我叔叔回去买扳指, 老板拿了一个和田玉的给他，他没要，说那个太小了, 他选了一个大一点的翡翠扳指。”“我觉得有猫腻, 去老板那里打听了一下, 老板说叔叔自言自语，说什么应该不会再长长了吧。他是买了送给你的, 应该是打算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再送给你。”“这可是你告诉他要送给相守一生的人后, 他又买给你的，他什么心思不言而喻。”“还有, 你看大小都正好合适, 他竟然知道这么清楚，难道是摸过很多次你的手？”苏青喻自□□。“……”怨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扳指，难道苏玄度真是买给薄云意的？他这个人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薄云意要是以为苏玄度喜欢他, 他还能想什么办法让他生出怨念？林荣说：“那也不一定是给薄云意的吧？”“怎么不一定？”苏青喻知道此时说话的可能是怨鬼, 他把扳指从薄云意手指摘下来, 向自己手上戴, 顺着手指下滑了一点，“我戴就不合适。”他拿着扳指又要向林荣手上戴, 想证明林荣戴也不合适, 就只有薄云意最合适, 还没碰到林荣的手, 扳指就被薄云意飞快拿走了。“……”薄云意把扳指攥到手里, 意思很明显，这就是他师父给他的, 其他人不能碰。苏青喻见状嘴角扬起明显的弧度, “薄云意, 你现在相信了我、我叔叔喜欢你了吧？”林荣紧紧地盯着薄云意。薄云意手指在那个翡翠玉扳指上细细地摩挲，抬眼看向苏青喻，脸上漫上一个笑，如从薄云中透出的朝阳。没有回答，胜似回答。怨鬼忙感受了一下，他几乎感受不到他的怨力核了！薄云意这么多年心里攒下那点怨气一下就快没了！怨鬼气得不行，他果然选了个恋爱脑！谁能想到当年那个看尽村民肮脏的男孩，是个情感格外淡漠的人，很难有怨气，谁又能想到情感淡漠的人竟然是个恋爱脑！527开心地说：【宿主，悔改值涨了5点，现在怨鬼一定气死了哈哈哈。】它对怨鬼恨得不行，这次涨了5点悔改值，比任何一次涨悔改值都开心，包括那一次性涨的35点。接着，527疑惑，【宿主，你真的早就对薄云意图谋不轨了吗？】苏青喻：【……不会用成语就别用，这哪是图谋不轨。】527：【哦对，心怀不轨？】苏青喻：【……】苏青喻也说不清，但是他喝了那瓶记忆药水后想起的记忆，有一多半和薄云意相关，还私下买了这样一个扳指，这足以说明很多事了。他不知道这个扳指是他真的打算在一个合适的机会送给薄云意，还是买了又没想好要不要送，但至少可以肯定，他是想过要跟薄云意在一起的。薄云意不是一厢情愿，这就是苏青喻想告诉他的。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和找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有意义的。苏青喻不敢看薄云意，他怕被林荣和怨鬼看出他看薄云意的眼神有问题。这时如果他看薄云意，即便他演技了得，也不一定能保证眼神清白。薄云意把扳指戴在手上，继续向密室深处走。苏青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才看向他。林荣状态有些恍惚，他又问苏青喻：“苏叔叔和薄云意，他们？”苏青喻知道此时又是林荣了，不是怨鬼在控制他，他说：“是的，他们不清白。”林荣：“……”苏青喻关切地问：“林荣，你最近身体是不是不舒服？状态不太好。”以前怨鬼控制林荣的次数没那么多，最近开始频繁控制他了，带入林荣的话，会是什么感觉？苏青喻很好奇，他对怨鬼控制他时做的事说的话有印象吗？苏青喻看着他面露担忧，声音温柔地说：“林荣，我很担心你，有什么事你一定告诉我，好吗？”林荣好像一下明白了，为什么苏宁远前几天忽然跟他说，他们要多在一起。他心中感动，张了张嘴又合上了，最后什么都没说。这时薄云意已经出来了，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手里的剑上。苏青喻愣了一下，“这是……”薄云意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师父其实有意教你抓鬼，他说只要你能使用这把阴阳剑，他就教你。”苏青喻：“……”怨鬼：“……？”薄云意把阴阳剑放在苏青喻手里，“你试试吧，趁着师父没回来这段时间练习练习。”几乎在阴阳剑放在苏青喻手上同一秒，527就说：【宿主，悔改值又涨了5点！】苏青喻不由想笑，苏宁远是真的想学抓鬼啊。这把阴阳剑确实意义非凡，他不会真的以为苏玄度想过要教他抓鬼，还让他用阴阳剑，因而感动得不行？接着，527又说：【宿主，悔改值又涨了3点！46点了！】这3点应该是来源于怨鬼，怨鬼对这把阴阳剑很忌惮。苏青喻忽然明白了薄云意这么做的意思。把这把阴阳剑给他，第一是为了保护他。有宿主曾经就是因为展现出对怨鬼的威胁，被怨鬼害死了，有这把怨鬼很忌惮的阴阳剑在，怨鬼 不敢轻举妄动。第二是为任务，或者说是为了苏宁远。薄云意是想让他学习使用阴阳剑，亲手杀了怨鬼。苏宁远一直想学习抓鬼除鬼，这算是满足了他从小到大的心愿。同时，以往那么多宿主，应该从来没有一个能真正杀了怨鬼的，苏宁远亲手杀了怨鬼，这才能最大程度上释放他的仇恨，解开他的执念。这个方法太好了。苏青喻抬头看向他薄云意，眼睛很亮，“薄云意，那你就送佛送到西，教教我怎么用阴阳剑呗，以后我一定多助攻你和我叔叔。”“……”薄云意沉默了片刻，拿了两本书给苏青喻，“你先学着，有什么不会的再问我。”苏青喻连连点头。从密室出来后，他一直抱着阴阳剑。三人一起去外面吃早饭。林荣不知道在想什么，悔改值在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增加。去哪里吃早饭就由薄云意决定了，他带着他们找到一个面馆。在面馆门外古树下的桌上坐下后，苏青喻才发现这是上一世他第一次带薄云意吃饭的地方。那时候，这里还是个小摊子，现在老板有了个门店，依然保留着外面的小桌子。薄云意：“吃什么？”苏青喻说：“阳春面，虎皮凤爪，酱牛肉。”薄云意看他几秒，笑着点了。面很快上来了，苏青喻和薄云意都吃得很开心。苏青喻恍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不只是上一世他和薄云意这样坐在一棵树下吃过东西，这辈子也有过。是在江楚那个世界，他和薄云意一起回香荔县，在那个小而热闹的夜市，一起坐在一个树下的小桌子上吃臭豆腐。做一个个任务，在委托鬼的世界里，苏青喻好像也跟着经历了一生。前世今生，那么多世，他们都在一起。诸多光影，点点滴滴，都有彼此。苏青喻满足地吃完了这碗阳春面。接下来，他就认真学起了薄云意给他的书，学习识鬼、觉鬼、抓鬼、除鬼。这都是苏宁远想学的，也是苏青喻上一世从小学到大的，或许就是如此，他学起来一点也不觉得晦涩，非常顺畅。就连阴阳剑，他都能仿佛本能一般使用。这段时间，怨鬼再也没出现过，苏青喻倒是收到了11点悔改值，不知道有多少是来自苏宁远，又有多少是来自怨鬼。苏青喻有一个不太确定地发现，他带着阴阳剑和林荣相处时，怨鬼好像没在林荣身体里明显出现过。自从上次在老院子，苏青喻问过林荣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后，林荣见到他总有种想说什么的感觉。在有了这个猜想后，苏青喻想大胆地跟林荣谈谈。正好时间到了关键剧情点，林荣要外出去给一个女人治疗阴疾，他给这个女人治疗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被老天师命令下跪道歉那次。这是后面所有事的导火线，也是怨鬼复仇计划的开始，是最关键的一步。苏青喻想趁这个机会，跟林荣好好说说这件事。“林荣，我感觉你状态不太好，这次我陪你去，我们说好要多多相处的。”苏青喻在他离开前一天跟他说。薄云意说：“师父不在，我跟你们一起去。”苏青喻沉默了几秒，“我就想我们两个一起去，薄云意，你能不能别跟着？”薄云意茫然了几秒，林荣难得笑了一声。苏青喻是觉得有阴阳剑在，怨鬼不会利用林荣的身体，但是他不是非常肯定，就想利用薄云意引开怨鬼，好让他跟林荣好好聊聊。这个时候怨鬼还没彻底放弃让薄云意产生怨念，他们不在薄云意身边是个好机会，怨鬼可能会留在薄云意这里。其实怨鬼这时候已经有点绝望了。薄云意知道苏玄度可能喜欢他后，怨鬼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怨力核了，他已经想不到怎么让他产生怨念，解开封印了。而苏宁远又拿到了阴阳剑，这个孩子竟然很快地学会了怎么使用，怨鬼在他面前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了。那边没办法，这边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看着苏宁远越学越厉害这段时间，是怨鬼最为苦闷绝望的时候。就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他竟然感觉到了他的怨力核。怨鬼惊喜得不行，在苏青喻和林荣外出时，毫不犹豫地留在了薄云意这里。这两天他对怨力核的感觉竟然越来越明显了，怎么回事，薄云意为什么生出了怨念？难道是他小时候没用的办法，现在管用了？薄云意觉得苏家人偏心，对林荣比对他好，做什么都不带他？就在怨鬼激动不已时，苏青喻和林荣正在聊天。苏青喻特意选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沏好了茶，点好了香，在安心的环境里开启了他跟林荣的谈话，“林荣，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这里没有别人，能跟我说说吗？”林荣欲言又止，脸上明显露出苦闷之色。苏青喻接着说：“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发现你状态不好了，应该说是有点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奇怪，就去看了很多书，请教了很多人。”林荣猛地抬起头，“哪里奇怪？”苏青喻：“怎么说呢，你的行为和话语很不连贯，在某些时刻会觉得你不是你，像是你身体里有另一个人。”林荣惊讶地看着他，“宁远，你……”“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好吗？”苏青喻脸上也露出了痛苦和窒闷，“不要让我这么担心，我最近好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527：【……】你最近有多幸福你不知道吗？睡不好也有可能，不过是因为想和另一个人一起睡吧。林荣却因他的痛苦和关心而动容了。这一直是困扰他折磨他的事，他不敢跟任何人说，主要是不敢跟苏家人说，可是他真的很痛苦也有些害怕，很想有个人分担，这个人当然最好就是苏宁远。既然苏宁远主动说到这里，就说明他不介意，不管有什么都愿意跟他共同面对。林荣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苏青喻能感觉到他手上的颤抖，忍着没有把手抽出来，而是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了他的手上，握住他的手给他安慰和力量。苏青喻是为任务，为了对付怨鬼，他也想知道，他的侄子苏宁远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宁远，我活得好痛苦。”林荣在苏青喻的鼓舞和安抚下终于开口了，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了。林荣最初没有这种感觉。他的记忆之前都很清楚，他记得他得了很严重的病被带回天师府，后来奶奶死了，他被天师府收养了。在那个村子里，因跟着奶奶，从小没有爸爸妈妈，被村子里的小孩嘲笑过欺负过，林荣很敏感要强。进了天师府后，他更加敏感，总觉得天师府里这群出身名门的天之骄子会看不起他，他们稍有一点不明确的行为和话语，他就会想很多很多。他拼命想克制这种行为，因而拼命学习。那时他以为他学得太累了，记忆力不好了，偶尔会想不起刚才做了什么，昏昏沉沉时又能想起自己大概做了什么事，到这里他还没觉得折磨，没当成太严重的问题。后来，他跟苏宁远在一起了，他既开心又担心，压力非常大。他更敏感，觉得天师府的人都认为他配不上苏宁远，痛苦和折磨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他看天师府的人都觉得可恨，他怨他们，有时候他盯着他们怨恨得恨不得杀了他们，等他清醒一点又惊觉他为什么会那么想，他是有怨气，可是怎么能就此杀了他们？这种时候越来越多，他的内心被控制不了的怨恨充斥。怨恨别人，自己也不会过得轻松，怨恨对自己也是折磨。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怨恨，怨天师府里的人，怨学校里的人，甚至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吃饭粗鲁的人都会对他满是怨恨，恨不得上去打死他。林荣痛苦不已，他再也无法看到阳光的明媚，无法拥有真心轻松的笑容，再也看不到生活中一点美好的东西，满心满眼都是怨恨。有人能理解那种感觉吗？他内心角落的自己拽着头发问。他偶尔，唯一能看到的美好，只剩下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苏宁远了。他无法抑制地想靠近他，更加害怕无法拥有他。雪上加霜的是，他的记忆更加错乱，他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好像不只是他拥有他的身体。他也去了解过，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存在。只不过，他觉得另一个拥有这个身体的是恶魔，他逐渐察觉到，在他记忆不清晰时做的事都很可怕，一层层糊住他的怨恨可能也是那个魔鬼带来的。他不只是怨恨了，还有恐慌。他怕某一天醒来，发现他做了什么，他岌岌可危的世界崩塌了。怨恨和恐惧反复折磨着他，林荣越来越累，越来越痛苦，他感觉要撑不住了。那天晚上林荣跟苏青喻说了很多，说到最后他几乎要哭了出来，完全不是平日里要强又得体的模样。“其实我是个懦弱又无能的男人，宁远你失望吗？可能，我确实配不上你。”苏青喻一直安静地听着，看着他没有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527低声说：【宿主，刚才涨了4点悔改值。】苏青喻忽然有点难受，他好像直接看到酆都地府的苏宁远，一身黑衣站在阴气缭绕的鬼王宫，低头长久地看着地面。如果在地府的时间也算是年岁，一百多岁的苏宁远，终于放过了他十八岁的爱恋。苏青喻拍了拍林荣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我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一起解决。”林荣抬头紧紧盯着苏青喻。苏青喻右手握紧阴阳剑，说：“林荣，你还记得当年东梧村那场忽然蔓延开来的阴疾吗？”林荣当然记得，就是因为那场阴疾，他的命运出现了转折点。“最近我看书学习才知道，东梧村不远处有一座山叫做寒山，寒山下封印着一个怨鬼，当年东梧村那场阴疾应该是怨鬼从封印下出来造成的。”“不是有另一个人在你的身体里，而是怨鬼在你身体里作祟，不只在你身体里，可能薄云意身体也有，当年你们身体出问题都是因为怨鬼。”林荣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因为这就能解释一切了，当年那场阴疾，他无处不在的怨恨，无法控制的身体。林荣又紧张又激动，“那我要怎么做？”苏青喻说：“怨鬼想让你心生怨念，应该是怨念越多对他越有利。”林荣：“所以，我不能生出怨念？一定要克制住？”苏青喻点头，“我知道这很难很痛苦，但是你一定要控制住，不然你的身体就会彻底属于怨鬼。”“怨鬼此时应该没在这里，但是他其实是能无处不在的，这样的谈话我们不能随时进行，可能只有一次。林荣，你相信我，相信我，一定坚持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杀了怨鬼的。”灯光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神情是林荣从未见过的凝重。他好像忽然长大了。林荣想到这些天他努力学习，刻苦练剑的样子。他的“大小姐”长大了，他也该长大了。林荣对着他点头，至少他不再恐慌了。两天后，苏青喻和林荣一起回来了。这次被治疗那个女人没出问题，没给怨鬼作祟的机会，林荣用天师府的方法规规矩矩地给她治好了阴疾，苏青喻又收到了3点悔改值。没有这件事，就没有老天师让林荣下跪，林荣那怨念剧生的场景，怨鬼封印解除的时间就向后推了很多。推迟时间不是苏青喻的目的，更重要的是，没有下跪事件引起的后续一系列的事情，苏宁远不会被怨鬼污染，不会亲手医死老天师。至于怎么让怨鬼“悔改”，苏青喻也有了主意。这个主意需要薄云意配合，苏青喻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要怎么跟薄云意说，没想到薄云意和他想到了一起，主动跟他提示铺路了。回去后，苏青喻和林荣一起去看薄云意，薄云意冷着一张俊脸。苏青喻说：“不是故意不带你去啊，这不是怕叔叔回来见不到你生气吗？”苏青喻想了想，竟然可能只有怨鬼相信他的话。薄云意皱眉说：“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久没说出怎么了。林荣已经知道怨鬼可能也在他体内作祟，对他说：“有什么奇怪的，你就跟我们说，没事。”薄云意看着他若有所思，然后他就说了，“我好像忽然变强了。”“……”两人一鬼一系统都紧紧盯着他。“我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地方，能调出一股力量用。昨晚在外面散步时，这力量让我一眼看出哪里有鬼，哪个人哪里有阴疾，只是使用这的力量时，很不舒服，心里一股气。”怨鬼茫然了。这不是他的力量吗？薄云意怎么能用他的力量了？苏青喻咳了一声，替怨鬼问出了他的疑惑，“你怎么突然就多了一股力量可以用？这两天发生了什么？”“没发生什么。”在苏青喻和林荣两双眼睛的逼视下，他说了实话，“就是你们不带我一起，师父也不联系我，我一直不开心。”苏青喻怕怨鬼不明白，体贴地接着问：“只是不开心？不对，你心眼怎么这么小，你不会还在怨我们吧？”527都想明白了。它看着这俩人心里大呼：夺笋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