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年。”陈今岁抓住他的胳膊,“我这次不是有意的,也没想把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给别人。”“别说了我不想听。”宋星年撇过脸,“你如果很喜欢你那个什么哥哥你就天天跟他玩儿去。”“宋星年你怎么突然这么无理取闹?”陈今岁有些来气,“我说了我没有那种想法,只是忘记了,我那么说是觉得你能理解我,但你句句不离的到底是为什么啊?”宋星年手指紧紧摁着胃,脸色已然苍白,他艰难地说出口:“滚出去。”陈今岁盯着他看了几秒,走了。待房间空下来,宋星年才扶着墙回房间吃了几粒药。陈今岁蹲在宋星年家楼下抽了三根烟,他想不明白宋星年为什么突然这么不讲理。毕竟若连琐事也要问罪,终将无路可走。宋星年无疑是在逼得他退无可退。他于是开始思考自己的问题,又觉得自己的确不应该那么跟他说,即便有那种想法,说出来也不太合适。陈今岁叹了口气,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于是弃了烟,往楼上跑。陈今岁再次回来的时候撞上了吃第二次药的宋星年。陈今岁顿时心都疼僵了,他仓促地迎过去:“你怎么了?”宋星年淡淡撇了他一眼,没说话。“你胃又疼了吗?”陈今岁轻声问着,“睡会儿吧,我给你揉揉。”“陈今岁,”宋星年冷眼望他,“不想跟你说话。”“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先不吵了好不好?”陈今岁抱着他耐心地哄着,“你打我骂我都行,你生我气也行,但你现在得让我照顾你。”宋星年顿时心软了,他泄气地叹了口气,主动地缩进陈今岁怀里,闭上了眼。陈今岁把他横抱起来,发现他好像又瘦了不少,抱起来越来越不实在,像空气一样轻飘飘的,仿佛一个虚无的影子,随时都会离开。他轻轻把他放在**盖上被子,又坐在他旁边,轻轻地给他揉起了胃。“宋星年,最近怎么瘦了?”陈今岁心疼地问着,“没有好好吃饭吗?”“不是。”宋星年藏起眼里的情绪,笑道,“因为减肥。”“你都这么瘦了还减什么肥?再减下去你就什么都不剩了,不许减肥了。”陈今岁心疼又无奈地说着,“你身上都快没肉了,谁告诉你我喜欢骨头啦?”宋星年牵强地笑了一下,抬手去碰陈今岁的脸,摸到一点少年的体温和真心。他想起了不久以前啊,这个少年那么遥远,如今已是会抱着自己焦头烂额地述说担心的小男朋友了。可惜那时怎么会想到自己要栽他手里。陈今岁一下一下地给他揉着,也一句一句地说着:“减肥不好的,你听说过有人减肥减死了没?况且你已经很瘦了,我抱你都跟抱电线杆一样,别再瘦了。”宋星年苦涩地笑着说好。“宋星年,你老是胃疼,等你不疼了我陪你去检查一下吧。”陈今岁说。宋星年心底一颤:“检查什么?”“担心你生了什么病。”陈今岁眸色微凉,看上去有些可怜,“虽然你肯定没有生病,但我们也查查,以防万一。”宋星年飞快想出计策,而后应了下来。在医院忙碌一番后,陈今岁得到了一个放心却虚假的结果,是宋星年提前买通了医生,给了陈今岁一份安心。“我都说了,”宋星年笑着,“我没有生病。”陈今岁毫无顾忌地牵起了他的手,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生病的,我们尊贵的Estelle怎么会生病呢?”宋星年点了点头:“嗯!”“去吃饭吧,”陈今岁道,“想吃什么?”“想吃你。”宋星年道。“先吃饭,再吃我。”陈今岁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医院。两人欢笑的谈话在另一道声音中戛然而止。“今岁。”沉闷浑浊的男性声音。陈今岁一抬头,目光骤然黯淡。那男人穿着价值不菲的外衣和西裤,眼里是昏暗的色彩。宋星年不解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今岁。”男人朝他走了过来。陈今岁拉着宋星年退了两步。宋星年察觉出陈今岁对这个男人的回避,不由得以一种厌恶地目光审视起他。“今岁,”男人有些难堪地止步,闭了闭眼无奈地说,“爸爸有事跟你说。”原来是他父亲。宋星年想。陈今岁有些恶心地皱了皱眉:“别这么称呼自己,否则我吐给你看。”林家坤低下了眼,有些无措地走近他:“今岁,我是真的有事跟你说,让你朋友回避一下吧。”“你的事情我不想听,还有他不是我朋友。”陈今岁道,“他是我老婆。”林家坤:“……”他叹了一口气,只好直接将自己来此的目的说了出来:“今岁,你妈妈不剩几天了,她想见你。”陈今岁蓦然愣住,而心口像是受冰川所冻,彻底无法言语。他半天才从嗓子里卡出一句:“你说什么?”林家坤双眼中映着陈今岁错愕的神态,他叹下一气,哑声说道:“肝癌,就这几天了。”—这天下了雨,陈今岁就坐在宋星年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外面的雨声犹如悲情的乐曲,一点一点敲在陈今岁心口。宋星年第三次走到门口,对陈今岁说:“你可以进来抽,我没有那么娇气。”回应他的是陈今岁疲倦的声音:“不用,我很快就抽完。”然而这句话已经重复了三遍,整整一个小时。宋星年没有打开门把他拽进来,因为他知道这堵门是陈今岁最后的防线,如果被撕扯开,他会很难堪。他尊重陈今岁的情绪,但对自己的心疼无能为力,所以陪着他靠在门上,想给他一点沉默的安慰。除了吸烟时的“丝丝”声,陈今岁再没发出任何其它声音,无论是叹息还是哭声。这时宋星年发现,好像沉默是他唯一的宣泄方式。待陈今岁把烟盒抽空了,他站起身从窗户翻了进去,发现宋星年已经靠着墙睡着了。陈今岁心头一软,那点冰川似乎融化了。他把宋星年抱了起来,想让他到**去睡,可是宋星年被他弄醒了,他缩在陈今岁怀里,揪着他的衣领亲了他一下。“干嘛?”陈今岁笑问。宋星年见他情绪不算太坏,便说:“想给你/操。”陈今岁身体里腾起一股火,他点了点头说:“满足你。”……宋星年眼尾红红的,眸中带着一点细碎的泪,一声一声地吟叫。……结束以后两人躺在**,宋星年低低地问:“想好怎么做了吗?”陈今岁微微顿了一下,说:“明后两天不在家,照顾好自己。”宋星年懂了他的意思:“好。”“宋星年,”陈今岁忍不住说,“我觉得挺奇怪的。”“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们送过来了,对他们的记忆很浅,更谈不上情感,但是为什么听到她的消息还是会有点儿……难过?算是吧。”陈今岁说着。宋星年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中国有句老话,叫血浓于水,她对你虽无长久的养育之恩,却有不可割舍的生育恩情。”“而且,”宋星年道,“即便是一个陌生人有这般情况,你也会难过,是因为我们的三岁很善良。”陈今岁没有说话。“亲爱的,”宋星年说,“不要有负担。”“不要纠结是非,你如果想好了就去做。这个世界不是完全公正的,就像你小时候无权决定自己的去留,于是被迫来到了这里,他们也同样不可决定你的去与不去。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不被定罪,你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就行。”“Estelle,”陈今岁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似的抱住了他,“你真好。”好?宋星年苦笑着想,自己从未被人这般形容。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陈今岁大概就是上天送给他最后也是最好的礼物。按照计划陈今岁次日便走了,集训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本来应该开开心心地跟大家一起坐着车去市里集训,然而等待他的只是独自一人乘车远行。吵闹的绿皮火车上他靠着座椅靠垫,旁若无人地睡着觉。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是大自然奏成的曲,这少年也权当助眠曲了。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陈今岁觉得自己头皮发麻,站在高大的建筑下他彻底看清了自己多么渺小。他有些迷茫地望了望四周,最后蹲在路边抽了一根烟。“小伙子。”旁边有人喊了一声,满嘴的京腔给他说得像是地痞流氓。陈今岁闻声扭头,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和他一样蹲在马路边抽烟。“第一次来北京?”男人说。“嗯。”陈今岁点了点头。“哪儿人?”男人问。“福建。”陈今岁道。“啊,”男人佯作思考的模样,“挺远啊。”他说罢,碾灭烟站了起来。陈今岁不再瞧他,然而下一秒,那男人走到自己身后,飞快地扯下自己的书包,一溜烟跑了。陈今岁:“……”虽然书包里根本没有东西,但是书包也花了几个钱,陈今岁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没过多久,他抓着了男人的后领,连气都不怎么喘,淡定地说:“哥们儿,不道德啊。”那男人气喘吁吁地弓着腰:“……哥们儿,你运动员啊?”“现在还不是,很快就是了。”陈今岁说着拿回自己的书包,转身走了。作者有话要说:“若连琐事也要问罪,终将无路可走。”出自太宰治著作《人间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