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蒲山公李密

宇文明下意识地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在远处的树林边，有两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正收好弓箭，翻身上马。围观的众匪徒这时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他们见老大都死了，顿时一哄而散，四下逃跑。宇文明眼珠急转，他已经猜到是有人想杀人灭口。“无垢，你去抓一两个活口回来！我去抓那杀人的家伙！”宇文明大叫道。以长孙无垢的本事，对付一般的劫匪还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等宇文明奔到树林边时，却只见两个百余丈外的身影，以及正徐徐落下的烟尘和渐小的马蹄声。他虽然奔跑速度比一般人快得多，但两条腿也不可能快得过别人四条腿。就在他遗憾地回转之时，长孙无垢已经抓住了一名跑得慢的劫匪，押着他到了宇文明面前。“老实交待，究竟是谁派你们来对付我们的？”宇文明将木刀放在那人脖子上，面目狰狞道：“我听说凌迟处死犯人是用刀将肉一块块割下来，就不知道我这木刀割肉会是一种什么感觉……”那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听宇文明如此一说，更是魂不附体。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回……回公子，不是小人不说，是……是实在不知情啊！我们老大绿猫哥只通知我们到这里来抢劫一对年轻男女，说到时听他安排。他可没告诉我们是谁让他这样干的……如果……如果我想他知道公子你有这样厉害，肯定是不会接下这单生意的！”宇文明见那两个蒙面人只杀了那胖汉，而没有杀他的手下，便也猜到这些人可能真不知情。“明哥哥，这家伙怎么处置呢？”长孙无垢一指被抓住的劫匪道。“把他押回去，交给洛阳县衙门处理吧！”宇文明想了一会儿后方说道。长孙无垢听闻之后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押着这个倒霉蛋回城去了。而洛阳县的衙役得知是东都闻名的“神童”宇文明和鸿胪寺卿的女儿长孙无垢遇上劫匪行凶，亦是吓了一大跳。他们可十分清楚，宇文明才十二岁就被封为正八品的国子学常侍，而且是圣上亲自任命的。刚刚凯旋的大军也转来消息，宇文阀的家主宇文述立下了大功，被圣上加封为太子太保，圣眷正浓。如果宇文明出了什么事，恐怕他们都要被追究责任了。于是，洛阳县令立刻组织了得力捕快，连夜审讯。很快便根据供词确定了一干同案犯的身份。而此时，宇文述和长孙晟都得知了情形，两人都勃然大怒，托人向洛阳县施加压力，要求缉拿元凶，尽快破案。这一来，洛阳县的衙役捕快们更是不敢怠慢，赶紧派出大批人手，将那些四散而逃的劫匪一一擒拿。只是最后的追查结果却让洛阳县令有些失望，根据被抓回的匪徒供称，他们只是洛阳城东的一批泼皮无赖，其头儿便是那已经被灭口的胖汉绿猫。不过，绿猫却只告知他们，有人出了重金请他们到那瀑布处对付一对年轻男女。但是何人出钱雇佣，却是只有绿猫知道，而且并没有告诉他们。就在洛阳县衙役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宇文府内的一处阴暗房间内，宇文承和宇文杰却正一脸慌乱地商量着。“杰弟，你找的什么人啊？这么多人一起上，竟然连宇文明这小子都收拾不下来？”宇文承气极败坏地说道。“承哥，这也不能怪我啊！是你叫我找绿猫他们的啊！”宇文杰一脸委屈地说道。虽然他确信绿猫没有把他们两个人是雇主的事说出去，但万一有蛛丝马迹被人发现，追查到他们两兄弟头上，那就麻烦大了。“我也没想到宇文明的武功竟然这样高了！看来，他的武功已经远远超出我们两个了。没想到这臭小子不但文采那么好，武功也不错！难怪长孙姑娘会倾心于他！”宇文承这时重重一拳打在桌面上，显然心中愤怒之极。他原本策划的，等宇文明被绿猫等人打得跪地求饶，长孙无垢眼看就要被强暴之际，他再顺势杀出，来个英雄救美。一来可以在佳人面前突出自己的英勇和武功高强。二来正好可以衬托宇文明的胆怯和无能。同时，他也下令让绿猫事后要挑断宇文明的手筋，让这小子不管是学文还是习武，都无法再和自己一争高低。虽然如此一来，绿猫在东都洛阳便再也呆不下去了。但他也为其筹足了路费，到江南一带，绿猫的原籍隐居。这样的话，他便可赢得长孙无垢的芳心，同时又消除了宇文明这个竞争对手，稳稳地成为第三代小辈中的第一人，将来接任家主的梦想也更接近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宇文明竟然这样厉害，连绿猫亲自上阵也被打得大败。如果不是他最后留了一手，准备好了弓箭，以备在万一情况不对时杀人灭口。恐怕这绿猫被擒后，就会将他和宇文杰吐露出来。那便百死不得其赎了。“承哥，那我们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算了？”宇文杰有些于心不甘道。毕竟支付给绿猫的定金还不低呢。现在肯定收不回来了，他还很心痛呢。宇文承听闻之后，方情绪镇静了下来，思忖了片刻后，轻叹道：“此事之后，爷爷必然会加强宇文明身边的戒备，搞不好还会给他配备侍卫，我们想再下手就难了！”说到这里，他望了一脸沮丧的宇文杰一眼，却是冷笑道：“要胜过宇文明，不一定非要硬来，他不是一心想当武将吗？那就看谁立的战功多吧！我听爹爹说，圣上在灭了吐谷浑后，便频繁地派人前往幽州、河北、河东等地，统计当地可以调集的民夫、官府贮存的粮食数量。如果不出大的意外，圣上应该会在这一两年，对高丽用兵了！那时只要我们跟着爷爷去征战，必然也能立下战功！我就不信这家伙还是个全才了？什么方面都能胜过我！”“好！那我也马上多读点兵书，将来好领兵打仗！”宇文杰一听，也是大喜。在他看来，高丽的面积和人口尚不及吐谷浑，如果隋军征伐高丽，只怕也是手到擒来。自己跟着宇文述去打仗，要想混点战功那还不是跟玩一样？而宇文明就算两年后也只有十五岁，想当军官谁会服他啊？爷爷也不会放心，就算他死皮赖脸缠着爷爷带他出征，恐怕也只能当个亲兵，那是绝对立不了战功的。只要自己战功突出，特别是在战场上打一两场漂亮仗，要想在爷爷心目中鹞子翻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嫡子，而那宇文明只是个庶子啊！……第二天一大早，洛阳县令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宇文府中，在拜访了宇文述和宇文化及之后，又到了宇文明住的小院内，称要向他道歉。宇文明打量了一下来人，只见他年约三十多岁，留着两绺黑色长须，浓眉大眼。两眼间，间距极宽，手掌宽大，面容雍容，颇有几分华贵气度。他现在已经知道，一般的县令是正七品官员，而洛阳县令则是正五品的，地位比他这个正八品的国子学常侍高得多。此人对自己如此恭敬，想必也是看中了宇文家现在圣眷正浓，刻意讨好巴结自己爷爷宇文述。“大人太客气了，竟然亲自来我家一趟，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却不知道大人名讳如何称呼？”宇文明见别人如此客气，自然也不好失了礼节。“宇文公子见笑了，下官姓李名密，字玄邃，现任洛阳县令，没能管理好地方，竟让这些泼皮无赖对公子作出伤害之举，实在是失察啊！”这县令拱手作了一揖道。“什么？你是李密？”宇文明一听，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这位隋末枭雄之一。宇文明可是十分清楚：李密的曾祖父为西魏八柱国将军之一的李弼。祖父李曜，为北周的邢国公。父亲李宽为隋朝的上柱国，封蒲山郡公。李密擅长谋划，文武双全，在开皇年间便世袭了父亲的爵位蒲山公。后来，在杨广即位后，他便当上了亲卫大都督、东宫千牛备身。只不过，这个称呼虽然听起来吓人，什么大都督，实则只是宫廷中的一名警卫队长而已。眼下只是大业六年，连翟让都没有造反，李密自然更不可能去投瓦岗军。但在宇文明的映象中，李密可是从来没有当过洛阳县令啊！他于是忙拱手还了一礼道：“李大人过谦了！在下虽然年轻，却也久闻蒲山郡公的大名。只不知李大人是何时担任的洛阳县令啊？”李密这时方微微一笑道：“宇文公子，这还多亏了令祖的提醒！”“哦？你说是家祖提醒？”宇文明听闻之后，却是愣了一下。李密点了点头道：“是的！数月前，在一次朝会后，令祖偶然在宫中遇上我值守，便告诫我，应该凭才学获得官职，宫廷侍卫是个琐碎差事，不是培养贤才的地方。我在这里顶破天也就当个禁军统领而已。’而随后不久，科举考试便开始了。”说到这时，李密也是有些感概道：“于是，李某便一咬牙，决定搏一把，辞去了宫中的职位，专心复习了一段时间，然后参加了科举考试。经过县试和郡试之后，最终在殿试中获得第五名……蒙皇上赏识，后来便任命我当了洛阳县令。”宇文明这才恍然大悟，按照原本的历史，李密应该是辞去宫中职位后，便在家闲瑕了很长时间，直到杨玄感造反时，他才重新出山，当了杨玄感的军师。可由于自己这只蝴蝶的出现，杨广按自己的方案改良推出了科举考试，不仅对寒门弟子的吸引力很大，就连李密这样的落泊士族子弟也极具吸引力。于是，原本应该闲瑕在家的李密也参加了科举考试。并考中了第五名，算是出了头。当然，宇文明也猜得到，李密必定也是依靠家族的势力，打通了一些关系，才能担任洛阳县令这种正五品的要职。毕竟听说状元也只是外派到山东，仅仅当了个七品县令呢。只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之后，李密还会不会跟杨玄感造反？毕竟当初他起了反心，也是因为对仕途前程感觉无望，才有了搏一把的想法。李密见宇文明一直在沉思，也不好打扰，片刻之后方说道：“宇文公子，据李某连夜审讯的结果表明。此雇凶之人应该和你没有生死大仇，并不想取你性命，但显然也不怀好意。李某以为，他的用意恐怕是让你在长孙姑娘面前出个大丑，让长孙姑娘断了和你在一起的念头。”“是吗？李大人何出此言呢？”宇文明虽然也预料到了这点，但却没有了解到其中细节。李密既然专门进行了侦破，想必掌握的线索要多得多。“那群泼皮中有一个叫二狗子的家伙，他是绿猫的军师，所以了解的信息比一般的无赖多些。据他说，绿猫曾叮嘱过他，中途可能会有人出现，要英雄救美，他们必须配合别人。所以，千万伤不得那少女。但在和那少年打斗时，却要尽量折辱他，让其表现出怯懦和害怕。虽然不用伤其性命，但最后却要挑断其手筋，让其不能再握刀和握笔。”李密这时一脸郑重地说道。“这家伙也太歹毒了！”宇文明听到这里，不禁怒从心起。如果真让这批泼皮得手，那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虽然爷爷和父亲现在很欣赏自己，但如果自己手筋被断，那铁定不会花精力去培养一个废人了，顶多会多派些人照顾自己。而自己如果在长孙无垢面前表现出胆怯和懦弱，她就算不和自己分手，肯定也会对自己的好感大减。“所以，请宇文公子多加小心，最好向令尊和令祖提出，多派些侍卫保护，不然我怕那幕后真凶还会再出手！”李密这时正色道。“嗯！我知道了！谢谢李大人的关心和厚爱了！”宇文明心中也不禁暗赞，这李密果然厉害，不管是智谋还是气度，都让人佩服。难怪瓦岗寨会在他手中发展成为最大的义军。送走了李密之后，宇文述、宇文化及、宇文羽晴也都先后前来看望他。宇文述当即便拍板，给宇文明配备了四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一直贴身相随，以免再有贼人暗害他。这让宇文明在感动之余，却又有一种失落感，因为这意味着他和长孙无垢想要再偷偷卿卿我我就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