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高建武也太恶毒了!”宇文明听罢又惊又怒,立刻大声命令道:“快通知所有人,立刻作好战斗准备,进入防御阵地!”“是!”红袖立刻行了一礼,领命离开了大营。宇文明犹豫了片刻后,也急急忙忙带着杜如晦、魏征等人向大营门口急奔而去。军营内的秦琼、程咬金、罗士们等将领,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刻便集结好属下人马,并进入了各自的防守阵地。红袖带着弓箭手站到了栅栏后的一处斜坡上,而程咬金则率领枪盾兵守候在栅栏和拒马旁,随时防止高丽联军冲营。红袖、魏征、杜如晦则跟着宇文明上了离大营门口内不远处的一个高台上。在这里居高临下,可以看清楚营门外敌军的动静。这时,太阳已高高升起,宇文明站在高台上,手搭凉蓬向前望去。只见在离军营大门约三百余丈的荒野上,正黑压压地涌过来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大多穿的是奚族和契丹族的服饰,手持锋利的长矛或者钢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到处闪烁着一片怵目的刀枪寒光。但走在最前面的数千名男子,却是身着隋军士兵的服饰,只不过铠甲自然是已经除去了,只余布衣。其中有老有少,不少人还身上带伤,脸上全是惊惶失措的神情。他们在身后契丹兵的推攘和钢刀威胁下,极不情愿地向前缓缓移动着。红袖、魏征、杜如晦等人一见就傻眼了。放箭射击?那可是自己人啊,和行营的士兵一样都是大隋军队,只不过是被敌军俘虏了而已。而不管是左翎卫军,还是新成立的五军,都是忠于大隋的军队,谁敢承担这屠杀自己人的罪名?就算打退了联军,将来回去中原后,不被御史台弹劾才怪。可如果不放箭吧。()这些跟着俘虏身后的高丽联军士兵,可都是手持各式弓弩刀枪的,其中还有不少抬着简易木梯。只要他们跟着俘虏冲到栅栏前,就可以放下梯子爬进大营来,届时就成了一场混战。大营内虽然说也有十三万人,但有十万都是才征召入伍的新兵,虽然经过了二十来天的训练,但离一个合格士兵的标准还差得很远。如果让他们凭借坚固的栅栏和壕沟,远远的放箭,或许还可以坚持一下不退缩。可如果让敌军冲进了大营,近距离进行这种场地狭小的大混战,拼的就是兵员的个人武功和战斗力了,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如何敢和十多万久经战阵的高丽联军拼人头啊?到时必然会闹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这可真是条歹毒的计策啊!饶是宇文明身经百战,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魏征这时却是眼珠一转,当机立断道:“给我放箭!这一定是高丽联军的诡计,那些所谓的隋军俘虏,一定是他们的人假扮的,大家不要顾虑,该怎么打就怎么打!速度射击!”就在弓箭手们听从魏征的指挥,弯弓搭箭,待面前的俘虏走进射程后就开始放箭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不行啊!魏大人,这些人真是我们的人,不是敌军假扮的啊!”魏征转身一看,只见杜如晦一脸惊惶悲痛之色,他指着前方一名少年俘虏大叫道:“那个穿灰布直裰的士兵是我的同乡,他家世代都是府兵,家中有永业田四十亩,其父还在灭陈之时,立过战功,升为队正……”接着,他又一指另一处的三人道:“那三位是原来与我同在右屯卫军的汤氏三兄弟,他们在前年的远征高丽战争中失踪了。我还一直认为他们是牺牲了。现在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被敌人俘虏了……还有那……”听到杜如晦的话,红袖也一双杏目饱含热泪道:“师弟,魏大人,千万不可下令射杀啊!他们只是被敌军俘虏了而已,又没有投降敌人,我们没能救出他们已经是未能尽责了。岂可反而射杀伤害他们呢?依我看,还是挑几个射术好的神射手,直接射杀那些躲在俘虏后面的高丽联军士兵吧!”听到红袖的话,秦琼和罗士信皆连连点头。这样不分敌我地乱箭射过去,敌人倒是打退了。但将来回到中原去后,那些御史大夫们岂能放过他们,恐怕多半会上奏杨广斩了他们的。几名射术精湛的弓箭手在林子墨的指挥下拉开了长弓,几只利箭“嗖、嗖”地飞了过去。但是已进入射程的高丽联军全都举着盾牌,加上他们又躲在隋军俘虏身后,露出来的身体部位很小,他们饶是林子墨精挑细选出来的几名弓箭手,亦无法射到这些躲在后面的高丽联军士兵。这种情况下,除非是象宇文明、红袖这样的超级神射手,才有可能射中敌人。但宇文明是军中主帅,红袖也是统率左翎卫军两万轻骑兵的主将,怎么可能不管自己的部队,跑到一线去当一名弓手?宇文明一看敌人都要走进大营了,顿时急了,他紧咬嘴唇,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道:“所有弓箭手听我号令:无差别射击!给我狠狠地放箭,把这些高丽联军全射死!顾不得那么多了!”红袖听罢却是柳眉一竖,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道:“师弟!你虽是主帅,但这种屠杀自家兄弟的命令,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我们隋军是一只正义之师、王者之师,岂能对着自己人放箭?”他们两师姐弟这一吵起来,底下的罗士信、林子墨、秦琼、程咬金等六名主将均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放箭。终于,有几名弓箭手压抑不住心中的紧张情绪,手一松,将箭矢射了出去,但由于高丽联军士兵全躲在隋军俘虏后面,根本就没射到他们,倒是射伤了几名俘虏。其中一名四十余岁的隋军老兵腿被射伤之后,痛苦地大叫着坐倒在地上,然后企图从身上撕下一些布条来包扎伤口。而这时,站在他背后的一名奚族士兵见状却是大怒道:“你还敢坐下来休息?胆子不小啊!还不快给我滚起来向前走!”那老兵痛得咧嘴道:“我……我的腿中了箭,实在走不得了……”那名奚族士兵听见之后,狞笑道:“既是如此,那还留你何用?”说罢,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大刀,对着他的脖颈猛力一挥——只听“噗哧”一声,那隋军老兵的头颅顿时带着一股鲜血滚落到地上,而身子却还直挺挺坐着,片刻之后才轰然仆倒。隋军军营内一片肃然,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名老兵仆倒在地,个个义愤填膺,却是上前无法救援。而那杀人的奚族士兵却是浑然不觉,将脑后两条小辫一甩,提起大刀向着周围几名被吓得呆站住的隋军俘虏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冲进隋军军营去!不然的话,休怪我再杀人了……”“爹!”一阵嘶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这时,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哭叫着从后方猛冲过来,伏在他父亲的无头尸体上。隋军由于都是府兵,授予永业田,还可以继承,所以父子、兄弟同在军队中的为数不少。这对父子显然也是其中之一。少年号啕大哭着,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就在前一刻,父亲还就在他前面活生生地走着,可现在他却已经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仆倒在地上。少年身上那灰色的衣衫已被鲜血染得通红,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抱着他父亲的头颅哭个不停。押着他的契丹兵见他竟然不听自己的命令,在队伍里乱窜。心中也大为震怒,立刻举起马刀,向他猛力一砍,那少年连惨叫声都未发出便也死去。鲜血从他背后迸出,他也一下子倒在了血泊之中,栽倒在他父亲的无头尸体上。隋军军营内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都目眦欲裂,便是那几个还在弯弓搭箭的弓箭手,也一下子停住了手,他们心中只觉有一团怒火在燃烧。半晌之后,魏征才突然大吼一声:“你们这样抱着妇人之仁的想法,不但解救不了自己人,还会把我们也全部葬送了!你们真要让高丽人冲进军营里来,杀光了我们才叫维护自己人?大家都他妈的死了,还怎么镇守辽东?怎么为大隋尽忠啊?”他这个饱读诗书的文官,也难得地暴了一句粗口。红袖这时也终于动摇了。看着这一切,她那红润的樱唇动了一下,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宇文明看着步步进逼的高丽联军,以及死在父亲无头尸体上的少年士兵后,再也克制不住了。他猛地从身边的一名亲兵手中抢过弓箭,拉开长弓,搭上三只箭矢后,再一松弓弦。只听“嗖、嗖、嗖”三声,三只寒光闪闪的利箭如流星一般划过长空,径直射向正缓缓逼近大营门口的百姓和高丽联军混杂的队伍,这利箭一下子便洞穿了三名隋军俘虏的胸膛,又从他们背后穿过,射倒了三名高丽联军士兵。这六人均只惨叫了一声,便立刻栽倒在了地上。而周围的隋军将领看到宇文明亲自张弓射箭,也都愣住了。只不过他们不是主帅的箭术高明而发呆,而是为他竟然敢向隋军俘虏射箭而感到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