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各地豪强开始攻城掠地,扩张势力的时候,隋朝现在的指挥中枢江都却被一片惨淡的气氛笼罩着。如果说宇文明进攻幽州还不足以让朝廷震动的话,李渊起兵进攻关中就让许多大臣和将兵惶恐不安了。因为不论杨广如何打压关陇集团,在禁军和大臣之中,出身关陇的人员还是占了半数以上。现在他们的老家关中,面临比当年独孤氏和元氏造反更大的威胁之中,你叫他们如何肯安心呆在江都啊?于是,在江都的隋军中出现了逃亡事件,开始只是一些小兵逃亡,后来发展到军官,再后来就发展到大臣出逃了。尤其是一些和李阀关系密切的家族,如李渊的妻子窦氏所在的窦家、李渊母亲独孤氏所在的独孤家更是出现了数十人联络一起逃亡的情况。这让杨广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凡是逃亡者被抓,无论官职高低,一律处死。同时,他为了让将士们安心,又下令他们可在江都娶未婚女子和寡妇为妻。凡是结婚者均赐于房舍供其安家。可这样一来,江都城的百姓就遭了殃,军队中的许多好色之徒趁机强抢民女,甚至连有夫婿的女子,见其有几分姿色也抢入军营之中。而那些想逃的人,往往都是在关中有妻儿老小的,他们如今哪有心思去娶别的女子?因此杨广的这项命令,可谓两面不讨好,整个江都城内都怨声载道。而到了此时,宇文化及认为自己出手的机会终于来了。江都城南门守将为司马德戡,此人心计极深,虽然早就对杨广不满,但却一直不露声色,反而得到了杨广的信任,将其任命为位置重要的江都城南门守将。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和司马德戡的父亲是同乡,两人感情一直深厚,只是少为人知而已。宇文化及便想办法搭上了这根线,说服司马德戡投降了自己。江都城外许军大营内,宇文化及便在谋划,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攻破江都城,收服尚在城内的十万兵马。“大哥,我已经和宫中禁军统领窦毅说好了,只要我军到达皇宫门口,他便会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不过他说了,他不会亲自动手弑君。”宇文士及沉声说道。“没事!亲自动手的事我也不会干,自然会叫死士去做!”宇文化及轻抚了一下颌下长须道:“窦毅还提其他要求没有?毕竟他和我们宇文家的关系仅是一般,应该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宇文士及点了点头道:“窦毅希望我们放他和所有窦氏、李氏的弟子回关中去。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他是想投靠李渊!”李渊的夫人就是窦家家主之女,窦毅的堂姐,窦家和李家的人想去投靠也很正常。“没问题!可以答应他!我宇文家也是关陇门阀之一,早晚也会打回关中的!”宇文化及淡淡一笑,然后又向自己的三弟宇文智及问道:“那个昏君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可有察觉?”宇文智及便是负责收集江都城内的情报,他嘿嘿一笑道:“杨广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大隋江山社稷,天天只是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内,除了裴矩、裴蕴和萧皇后等人外,谁也不见。我收买了一个他身边的宫女,据那宫女称,杨广有一天早上,照铜镜之时,突然冒出一句:‘大好头颅,却不知何人来取’,将在场的萧皇后吓了一大跳……看来,昏君也意识到命不长矣。”宇文化及听得精神大振,随即又问道:“那江都城中兵马的情况如何?如果我们杀进城去,有多少人肯归顺我们?”对于杨广带来的十万兵马,他还是非常眼馋的,要知道这可是经过长期训练,且大部分出身关陇的精锐之师,并非临时征召的新兵啊!“大哥放心,这些将士多来自我关陇集团,都对杨广打压关陇贵族的行为非常不满。如若不是雁门关一战,禁军几乎全军覆没,杨广也不会把他们从长安调到江都来。如今出现这么多逃兵,就是因为他们思家心切,想回关中之故。所以,只要大哥以关陇第一大阀宇文家家主的身份振臂高呼,称可以带他们打回关中去,他们拥护我们宇文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反对我们呢?”宇文智及显然进行了周密的调查。“那就好!”宇文化及这时长身而立道:“择日不如撞日,为免夜长梦多,事情又生变,马上通知司马德戡和窦毅,就说我们明晚便动手!”……第二天黄昏时分,裴矩率先发现了异常,他每天晚饭后都要到江都城东区的利人市逛逛,一边散步,一边看看有没有海外运来的珍宝。江都的利人市多为外国人或者从事海外贸易的商人在此摆摊销售。由于语言不通,交易时常有纠纷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层出不穷。因此,利人市也是城卫军重点关注的地区,常年有两百名城卫军驻守巡逻。可如今正是夜市的销售旺季,利人市却只见摆摊的商人和买东西的顾客,鲜有城卫军值守,这让裴矩大吃一惊。他于是便气呼呼地到了利人市的城卫军卫所,准备好好训斥值守军官一番。但到了卫所却发现,里面只有两名卫兵在值守。其余的人皆不知去向。裴矩一问之下,才得知负责城东区域防御的司马德戡称,奉了皇上圣旨,给大家放假三天,因此在东城门、东城区留了几名值守士兵外,全都放假回家了。裴矩听闻之后,惊讶无比,因为草拟的圣旨大多都要经过他手,而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批过给城卫军放假的圣旨。于是,他立刻敏锐地感觉到:情况可能不大对劲。裴矩当即便一路飞奔到皇宫门口,正欲进宫时,却惊讶地发现,在皇宫门口值守的禁军士兵也比过去少了大半。而往常为挣表现,一直在门口巡逻的禁军统领窦毅也不知去向。裴矩心中更是感到不妙,他可十分清楚,李渊的妻子便是窦毅的堂姐,之前他便向杨广建议,将窦毅调换岗位,不能再让他担任禁军统领这样重要的职位。但杨广却担心如此行事,将让关陇出身的将士人人自危,将他们赶去投靠李渊或宇文化及。所以一直拖着没批准,而现在果然出问题了。此时,杨广正坐在御书房内看着奏章,眼下还能将奏章送到他这里的,除了朝中大臣外,便只有江淮地区的数十县了。河南、巴蜀和关中的许多郡县虽然还在朝廷控制之下,却也和江都断了联系。这让杨广心中不禁有些怅然。“陛下!有事情发生了!”裴矩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御书房,此刻他心中焦急万分,也顾不上让太监通报了。“裴相国,出了什么事?”杨广一脸不悦地站了起来,沉声问道。裴矩也意识到自己没有通报,有失体面。他忙躬身行礼道:“陛下,微臣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下旨让城卫军和禁军放假休息?”杨广听闻之后一怔,连连摇摇头:“如今城中士兵多有逃亡,正是加强巡逻防守之际,朕怎么可能下这种圣旨?对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裴矩一听顿时急了,连忙道:“陛下,微臣刚才从利人市回来,发现那里的城卫军仅有两人值守,据值守者称,是司马将领接了圣旨说放假了。微臣发觉不对,便马上回宫禀报陛下,可在进皇宫之时,却发现宫外的禁军守卫少了一大半,窦毅统领也不在门口值守。这种情况实在太过诡异了!”“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杨广听闻之后,顿时又惊又怒,暗忖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假传圣旨的事,这还了得?他立刻怒气冲冲地问道:“裴相国可知是谁传的圣旨?”裴矩摇了摇头道:“微臣也不知道,圣上可从能接触到圣旨的几人中调查一下!”杨广点了点头,他亦知道事关重大,马虎不得,必须从速调查。他正欲叫人之时,却听见外面有卫兵禀报道:“陛下,王公公来了!”“快让他进来!”杨广沉声说道。片刻之后,王公公便急匆匆地走进御书房。他焦急地禀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宇文化及勾结了司马德戡和窦毅。他的叛军从东城门进了城。城中的军队和宫中禁军已经被调走,现在皇宫内外已经全是他的军队。陛下快逃吧!”杨广顿时脸色大变,高声问道:“王公公,此话当真?”王公公急不可耐道:“陛下,形势万分危急,如今叛军正向陛下这里杀来,宫内的侍卫只怕挡不了多时,陛下可从地道速度离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杨广呆立半刻,又问道:“你说司马德戡也投靠了宇文化及?”窦毅叛变在他意料之中,他亦是作了相应防范,只给了他五百人以下的调兵军,且只能调动禁军。可杨广没有想到司马德戡也叛变了。“是的!老奴听说现在司马德戡已经关闭了江都城,正在城内大肆抓捕大臣官员和皇室成员。陛下,赶快走吧!”王公公大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