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寿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凌敬有可能是诈降,不过他自信在这平原地带,一万幽州铁骑就算打不赢夏军,也能全身而退的。而且罗艺的五万主力离他也不远,可以随时增援上来,到时绝对可以让凌敬万劫不复。幽州骑兵向前走了约二十多里,便出现了一片山林,罗寿知道,穿过这片山林,便是一片开阔地,而河间郡城就在开阔地的另一头。“大家加把劲吧!快到受降地点了!受降之后,大家早点进城,痛痛快快的洗个澡,然后再上床睡觉吧!”罗寿大声说道。幽州骑兵滚滚向前,又走了一程之后,罗寿却是面露惊色,他突然眉头一皱,面色凝重地抬起了手道:“大家先不忙走,我感觉前面有些古怪。”“有古怪?”罗寿身边的亲兵一听,也是愣住了。罗寿一指前面的密林道:“我走进这树林,声势如此浩大,密林中居然没有半点动静,连只小鸟都没飞起来,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众人一听,也都面色凝重起来。眼下正是初秋,密林中可是有许多野兽和鸟儿活动的。按照常理,大军骑马穿林而过,那么林中的飞禽走兽必然会被惊动,四下逃窜。可是已经走了好几里路了,密林之中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静的让人觉得那就是一潭死水,这未免太诡异了。罗寿也是一员老将了,他自然知道,林之鸟兽惊起,那便是说明林中埋伏有兵马。而现在林中毫无动静,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这林中早早埋伏了一支兵马,林中的鸟兽早被惊走,所以他们到来时,林中才没有起任何反应。“全军停止前进!派出斥候进入林中仔细搜查!”罗寿立刻下令道。虽然他不惧那些泥腿子。但树林中并不适合骑兵作战,而且他刚刚投入宇文明帐下,行事也不得不谨慎一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就在这时,只听树林内一阵梆子响,林内立刻涌出无数敌人,人人手持长弓硬弩。只听“嗡”的一声,弓弦响声后,前方十多名军士猝不乃防,便被弩箭射中,倒栽着翻落下马。与此同时,从侧翼也传来了一片喊杀声。谷口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林中伏兵冲出,一时间四周尽是如狼似虎的敌人。这些人穿着各类杂色服饰,人人头上包着白色头巾,正是窦建德的夏军。罗寿骤眼望去,只见人数至少有数万人之多。他手下的幽州骑兵,虽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吃亏在猝不及防,而且他们在林中又不利于骑兵作战。在敌众我寡,且敌人配有大量弩弓手的情况下,他们尚未有机会列好阵势防守,就已有上千人中箭倒地,乱成一片。罗寿低身避过两枝弩箭,但座下战马却是一声惨嘶,跪倒在地。他连看看战马何处中箭的时间也没有,双脚猛蹬鞍脚,侧身离开马背。而这时,他的座骑早已颓然倒地,浑身插满了利箭。“快!大家先下马迎敌,避开敌人的利箭!”罗寿急忙下令道。他这时已经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凌敬是在诈降,故意引他们来林中入埋伏的。“幸好我们分作了前后两军,不然就是全军被伏击了!”罗寿暗自庆幸道。“快!派人回去通知主帅……”罗寿正想命令几名亲兵回去报信之时,却听“嗖”的一声,一枝利箭飞过。罗寿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还未说完的半截话立刻便咽入了喉中,那枝箭射穿了他的眼睛,从后脑穿出,当场毙命。“杀啊!敌人的主将死了!胜利是属于我们大夏的!”河北军这时已经一涌而上,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让幽州铁骑只能苦苦挣扎……而此时,正在缓缓前进中的幽州步兵也遭遇到了进攻。只是由于罗艺的谨慎,在知道敌人献了降书的情况下,依旧派出了大量探子,因此他们提前得知了敌人进攻的消息。“禀将军,西南方向出现兵马!是河北军的骑兵!数量约有三万余人!”“禀将军,东南方向的密林中也有大量伏兵冲出,是河北军的步兵!数量约有四万余人!”“禀将军,我们北面也出现了敌人的伏兵,数量约有六万余人。打的旗号是“窦”字,看来是敌奠窦建德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斥候接踵而至,带来了一个又一个让罗家父子脸色大变的信息。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完全肯定,是上了凌敬的当了。没过多久,那支打着“窦”字大旗的河北军骑兵,踏着滚滚尘土直扑而来。他们身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拿着五花八门的各式兵器,甚至连完整的冲锋队形也没有,只是挟着猛烈的气势,如同乱糟糟的马蜂一般冲过来。这些河北军骑兵一边冲锋,一边大声呼叫狂吼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罗艺先是脸色一变,尔后看了这些骑兵的面貌,却又放下心来。就算敌人诈降又如何?在幽州军面前,他们也一样是个败字!罗艺摘下马鞍旁的丈八马槊,遥向前方一指,然后大声吼道:“列阵,向前冲锋!弟兄们,拿出你们的本事,让这些泥腿子明白,骑兵不是随便拉上一匹骡子骑上就能行的。弟兄们,让他们知道:幽州军是无敌的!谁能亲手斩下窦建德的首级,我罗艺赏他黄金百两,并连升三级!”对于不断接近的河北军骑兵,罗艺心中没有丝毫的惧意。他已经见识过如何用步兵对抗骑兵的战术。虽然他现在指挥的步兵不是陌刀军。但他面前的河北骑兵也不是幽州铁骑。要论兵员素质,他的士兵还强上不少。完全可以和敌人正面相抗。只不过,罗成却是有些犹豫着劝道:“父亲,现在河北军设下了埋伏,对我军进行突袭,锐气十足。且他们的数量远胜于我们,我们是不是暂时列防御抵挡他们的几轮攻击后,再行反击?”罗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有些鄙视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罗成在蓟河一战,败给了宇文羽晴后,成了北平城中军民的笑料,因为他堂堂罗家公子,居然输给了一位女子,而且还是率领一千骑兵败给了一千步兵。虽然军中将领都知道陌刀军的厉害,而且也知道宇文羽晴一身武功不压于其兄宇文明。罗成输得并不冤枉。但传扬出去总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好在罗成和宇文羽晴相互仰慕,打算共结连理,这才算化解了他心中的尴尬。以后有人问及此事,他也可以说是罗成因为喜欢宇文羽晴,才故意输的。但现在看来,自己这儿子沉迷于男女之情后,胆子也变得小了。不过心中虽然如此想,罗艺也没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毕竟在战场上斥责自己儿子胆小未免伤锐气。他于是婉转地说道:“成儿,你不用担心,河北军虽众,却不过都是乌合之众。以往我军大破河北军,哪次不是以寡敌众?我幽州铁骑素来是天下第一强兵,对付这些造反的泥腿子,还不是一战而平?成儿,我们如果不攻破河间郡,将无法向周王交代。将来我们罗家在新朝的地位恐怕也堪忧!”罗成听闻之后,目光闪烁,他虽然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但却仍然认为不可力敌,应该稳扎稳打,再向宇文明求援。因为从现在的情形看,窦建德是把所有的人马都调来自己这一路了。这根本不是他这六万兵马可以抵挡的。他正想再劝之时,罗艺已经拍马去得远了。罗成担心父亲有失,也只得跟了上去。这父子两人都冲上去了,幽州军也只得全军涌上,和敌人开始作战。此刻,对面闪过一员身高丈余,人高马大的中年将军,他手持一杆精铁长枪,显得威风凛凛。正是河北军的首领窦建德。而他身后则是凌敬、曹湛、孔绍德和刘黑闼等大将,就连他的独生爱女窦红线,此时也是红妆素裹,披挂上阵,要当第二个宇文羽晴。原本窦建德是打算等罗艺的兵马全部进入了密林之后,再伏兵四起,发动突然袭击的。等打了幽州军一个措手不及之后,再出骑兵将其分割包围,最后依仗优势兵力击溃罗艺的人马。但他万万没想到,罗艺竟然分兵了。让罗寿率领一万骑兵先行受降,而自己却率领五万步兵随后前行。无奈之下,窦建德也只好将伏兵分成两路,一路在林中伏击罗寿,另一路则同时杀出,与罗艺正面决战。不过,罗艺与所属的幽州军却丝毫没有惧意,他一边率军冲锋,一边下令快速变阵,将部队从行军阵列,迅速的变成了冲锋阵型。罗艺手持马槊冲在最前面,罗成则提着长枪,率领五万步兵紧跟其后。窦建德等将领纵马狂奔之时,看到对面的辽东兵马居然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了上来,亦是心中惊喜,他们最怕的就是敌人退却到可以固守之地坚守待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