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站好队列的大队夏军,只见自己的先锋军如此快地溃退了下来,均不由面面相觑:暗忖这才出去多少时间?就这样败退下来了?未免也太快了吧?这样敌人能上钩吗?窦建德站在高坡之上,举目望见之后,不由大摇其头。虽然之前他也让孙宣雅诈败,但却没想到他竟然能把诈败弄成真败。看来,这员小将还是太年轻了点啊!要再提拔他得晚点时间再考虑了。窦建德甚至有些后悔,暗忖早知道不让孙宣雅去程咬金面前叫骂了。这小伙子准是把人家激怒,然后带着大队周军冲杀过来了。只不过,孙宣雅的落败,倒也在他计划之中。所以窦建德不惊反喜,立刻命人挥动令旗,让孟海公从左翼杀出,大队夏军骑兵绕了一条弧线,向周军骑兵的侧后方向奔去,企图断掉对手的后退之路。对于宇文明的铁甲精骑,窦建德可是有着惨痛的教训。几个月前,在辽东军大营前的战败遭遇,让他对这支铁甲精骑是又恨又怕。他知道自己和宇文明只能有一个活下去,故针对铁甲骑兵的特点研究了很久。窦建德知道,铁甲精骑的优势就在于人马皆披重甲,防御力高,且冲锋起来能将骑兵的杀伤力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在平原上作战,几乎是锐不可挡的。如果让他们正面冲击,恐怕除了纯粹的重装枪盾兵外,无人可以挡得住他们。不过,铁甲重骑的弱点就是转动不灵活,尤其是对于从后方攻来的敌人,他们转身极慢。想要停下来调头向后冲击,更是耗时极长。一个骑兵或者两三个骑兵的转身或许能做得到。但让两三千名铁甲重骑兵全体整齐划一地转身,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这一次,窦建德针对铁甲重骑,很早就布下了应对之策。他打算另派一路骑兵从敌人背后发起进攻,追着铁甲重骑的尾巴冲上去一阵猛砍。只要能让孟海公包抄到对手的后面,断其归路,再让范愿和窦红线从两面合围,让周军的后援无法冲进来,便能把铁甲重骑的冲锋变成缠斗和混战,就可以全歼这批敌军的铁骑了。只是孟海公的骑兵才动,铁甲精骑就像已经预料到危险来临似的。猛然掉头,然后齐刷刷向后退去。他们的奔跑速度也极快,等到孟海公追上来时,铁甲重骑早就跑得很远了,根本追不上。这些铁甲重骑虽然人马兼披重甲,但奔跑速度竟然比夏军的轻骑兵还快上一些,这让孟海公不禁眉头大皱。他哪里知道,周军的铁甲重骑全是阿拉伯战马,马力和速度远非夏军的普通中原马匹可比。孟海公还在犹豫之时,窦建德已经下令鸣金收兵。他也无奈,只能让兵士暂时回转,重归队列。而当一脸羞色的孙宣雅来到窦建德身前告罪时,窦建德也没有过多责备他,而是有些皱眉地问道:“宣雅,你看清楚谁是主将没?”孙宣雅想了片刻,方终于说道:“回夏王,末将只看清楚为首之将是一名身穿白盔白甲的将领。手持一把青色长枪,看模样打扮,极有可能是宇文明本人来了!”“仅仅只是可能?”窦建德眉头一蹙,敌军主将现在所处位置判断不清,可对自己的作战计划大为不利。孙宣雅无奈,只能如实说道:“旗帜上是写的是‘宇文’二字,那位为首的将领身形及装束极似宇文明,但相貌却未能看得清楚……”“这就难判断了!本王问了刚才的探马,他说之前侦察时的确看清楚了对方旗号,打的是‘程’字。兵力也是五千左右。可等到与你交战时,旗号却成了‘宇文’二字,而且兵力也减为了三千。这实在是怪异之极!”窦建德也感觉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眉头皱紧,望着远方,思量了片刻之后,方狠下决心道:“走吧!我们全部压上,缓缓推进!我就以正兵和他堂堂正正地大战一场!在这平原之上,他背水列阵,还能有什么花招?我倒要看看宇文明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就在窦建德感觉难以取舍之时,他的后方,青州城外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城头上留守的夏军士兵便发现大批周军水师战船停泊在了紧邻青州的海面上。青州城濒临黄海,离海岸只有五十余丈距离,从青州城南门出去便是港口码头。看着如此多的敌军战舰云集在海面上,留守青州的窦建德部将孔德绍不禁面露忧色。他万万没想到,周军竟然有了这么多战舰,水军实力绝对在中原各路诸候中是最强的了。而且,周军有了如此强大的水师,便可以运送兵士在海岸登陆进攻,只怕山东所有沿海的城池都不安全了。而他的副将更是吓得战战兢兢,颤抖道:“孔……孔将军,敌军战舰来了这么多……要不要去通知夏王回来啊?”孔德绍虽然心中忧虑,但却知自己决不可在部下面前表现出任何惊慌举动。他冷声道:“怕什么?敌军的战舰再厉害,难道还能开进城里不成?顶多我们丢了码头而已。而且看敌舰甲板上,似乎也没有运载什么攻城器械,咱们城内还有万余兵马,难道还守不住吗?”这时,只见周军水师战舰已经靠近了岸边,从战舰上放下来不少小艇,上面坐着许多周军士兵。他们划着小艇靠了岸,然后开始在城下集结。孔德绍见了他们的人数和装备,顿时哈哈一笑,对自己的副将道:“不用担心!你看他们只有几千人,而且连攻城车和云梯都没有准备,难道还能从城外飞进来吗?”那副将一见,果然如此。立刻也放下心来,谄媚道:“还是孔将军明查秋毫,判断准确!不然我们这样仓皇禀报夏王,称守不住青州了,害他来援,恐将影响他围歼宇文明主力的大计,必被他责罚无疑……”不过就在这时,孔德绍的眼眸中却露出惊愕之色,因为他看见一员少年将军身穿白盔白甲,骑着一匹白马,手持沥泉宝枪出现在了城下,而且他背后打的旗帜竟然是“宇文”二字。“天哪!竟然是周王宇文明?可他怎么会到了这里了?他现在理应在六十里外的大汶河河边和夏王作战啊!难道他会分身法不成?”孔德绍忍不住惊呼道。而此时,宇文明却已高声向城头上喊道:“孔将军可在城上?能否出来与本王一叙?”孔德绍对于宇文明能知道自己名字倒是觉得很正常。他既然打算亲自来攻城,肯定对城中情形派人打探了一番,知道自己留守青州是不足为奇的。听到宇文明喊他,便也在城头上向其回应道:“孔某在此,不知周王找我有何事相询?”宇文明微微一笑道:“孔将军,本王知你是会稽人,是孔夫子的三十四代孙,有大才……我更知你胸怀大志,以前对大隋也一直忠心耿耿。因此,本王便想请孔将军归顺大周,共商大计!”孔德绍听罢,却是冷笑道:“周王此话差矣,孔某忠于大隋是不假,可如今大隋已亡,孔某还没愚忠到为大隋殉葬的地步。而夏王虽然出身贫寒,但却行事英明果决,对待百姓照顾有交,之前在河北时,便多次开仓济民。乃是一位值得效忠的主公。周王如果真的爱护百姓,不如与我一起效忠夏王吧!”宇文明哈哈大笑道:“我道孔将军是个明事理之人,却没想到被窦建德骗得团团转。我也听说过窦建德入主山东之事的经过,感觉其中可疑之处太多。首先王薄和徐圆朗死得就很离奇。山东军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居然损失了两位当家,独独只有新加入的窦建德这个三当家活了下来,你们难道没有一点怀疑吗?”宇文明如此一说,夏军士兵顿时都起了疑心。紧接着,宇文明又继续说道:“而且,后来在争夺首领位置时,王薄的部将石秪阇和郝孝德原本是一起对付窦建德的,可在中途却突然交恶,而石秪阇也在这关键时刻,莫名其妙的就死在了郝孝德手中,这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原本都是王薄手下的部将,彼此之间还颇有交情,就算为争老大位置有些矛盾,也不至于在窦建德尚未消灭之时就相互攻击,以致死伤累累。”“所以,我很怀疑,石秪阇和郝孝德其实是中了窦建德的挑拨离间之计。甚至石秪阇的死就是窦建德派人干的,只不过将其嫁祸于郝孝德而已。孔将军亦是一心为民为国之人,岂能投入这等无德之人手下,为虎作伥?”宇文明侃侃而谈地分析道。他如此分析,合情合理,城头上的夏军兵丁均觉得有些道理。石秪阇和郝孝德关系一直较好,在窦建德来到山东时,他们都认为窦建德有狼子野心,不可容留。这才让王薄和徐圆朗决定礼送其出境。而后来却由于窦建德向王薄和徐圆朗献计,要求他们派兵攻打聊城,这才得以成为山东军的首领之一。可就在攻打聊城时,王薄和徐圆朗先后阵亡。且后来的石秪阇也莫名其妙死在了郝孝德手中。纵观这几个月山东的风云突变,最后的受益者便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原来河北军的首领窦建德。要说这位夏王没在其中运作,谁也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