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上前抵挡迎击,但奈何对面人多势众,根本抵挡不住。眼见羽林卫一个个倒下,傅君识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带着靖文帝往后方撤退。此时傅琮鄞已经带着叛军追上来,他看到傅君识拿刀,不屑一笑,“傅君识,别再负隅顽抗了,说不定,我还能考虑留你们一个全尸。”傅君识道:“傅琮鄞,你若是杀了父皇,这皇位也来路不正,就不怕被史官批判,遗臭万年吗?”“你以为我走到这一步,还会怕这些?”傅琮鄞举手示意,眸中不带一丝情感,“杀!”话音一落,身后的叛军便涌上前。正当此时,从皇城门口传来浩浩****的脚步声和铁骑声,夹杂着一声怒吼:“护驾!”千军万马奔涌而来,将一群叛军堵在门口。众人往城门口一看,那为首的人竟是远在天边,被战事缠身的四皇子傅衍。京畿卫反应过来援军到了,瞬间气势大增,薛琇举起刀向天一指:“保护皇上!杀反贼!”叛军万万想不到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援军,有一部分已经慌了阵脚,方才还被按着碾压的京畿卫立马跟边境军联合,将叛军团团围在中间。傅琮鄞看到傅衍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中计了,眼看大势已去,他恼羞成怒地看着傅君识,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是你!”傅君识对眼前的一幕并未感到意外,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傅琮鄞,“多行不义必自毙。”傅琮鄞不甘心,他蛰伏谋划这么久,花费这么多心血,明明只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可以成功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向傅君识劈砍而去,“我杀了你!”咻地一声。从远处飞来一支利箭,以破空之势迅捷达到眼前,噗嗤一声,穿过傅琮鄞的胸膛。血珠溅落一地,傅琮鄞的胸口晕开一抹血色,他颤颤巍巍地转头一看,在战场中,有一个士兵收起弓,背脊挺直,神色淡漠地看着他。傅琮鄞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意识在渐渐消退,可他还是记得,年少时那个人便是这样,跟在太子身边做伴读、在骑射场随行挽弓射箭。少年眉目有几分妖异,美得惑人,但身姿永远挺拔,清冷疏离,即使是面对他们这些皇子,也是傲然到不可一世。傅琮鄞撑着刀,缓缓跪倒下去,他的胸膛因为剧痛而抽搐着,口中溢出鲜血,“钟......”他没能合上眼,或许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当初自己亲眼看到他的尸身下葬,这人却还是没有死,到如今,给自己致命一击。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五皇子薨了!五皇子薨了!”领头的人已死,叛军军心大乱,仓皇逃窜,可他们早被两方军马合围,犹如瓮中之鳖,根本毫无退路。跟随五皇子的大将纷纷被傅衍斩杀,叛军军心涣散,再无力反抗,纷纷缴械投降。嘉定二十六年,六月初九。五皇子傅琮鄞带领八万大军发动宫变,后又在太子傅君识运筹帷幄之下,由四皇子傅衍率十万将士回京勤王,迅速平息了这场叛乱。五皇子府邸被查了个彻底,他的亲信都被挨个拷问了个遍,世人这才知道,原来他这些年一直在背后怂恿宣王,两人犯下许多罪孽。且五皇子暗度陈仓,表面恭顺宣王,实则是暗中借用宣王之名捞了不少好处,许多宣王未曾做过之事,也让宣王背了锅。而那些此前早与五皇子暗中有所牵扯的大臣,也被一并革职查办,轻则流放,重则斩首示众,那些贪生怕死投靠五皇子的大臣,罪不至死,但其心已异,朝廷将他们贬为了庶人。阶前的汉白玉砖和朱漆雕梁柱经过无数次清洗,又恢复往日恢弘庄严。靖文帝身上的毒早已深入五脏六腑,药石无医,临终之前,他拟下遗诏,立太子为新帝。三日后,靖文帝驾崩,举国上下皆披缟素,白绫高挂,黄纸漫天,宫中邀昭佛寺了无大师来诵经七日,以表哀思。四皇子却等不到先帝下葬,边关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他不能离开太久。长亭外,天子屏退下人,单独同四皇子践行。“重明,这次多亏你来得及时。”傅衍摇摇头,“若不是景迁事前猜到了琮鄞的阴谋,写信送至边关,我也不能及时赶到救下朝国大王子,更不能有时间赶回来,这次多亏了他。”傅琮鄞和朝国二王子索奇早有勾结,傅琮鄞帮他除掉大王子,而索奇便可以借机带兵攻打大月边境,自然,朝国实力并不能与大月一战,傅琮鄞的目的只是要索奇佯攻,缠住傅衍的视线。傅衍深陷战争泥潭,自然无暇顾及朝中之事,届时傅琮鄞再发兵占领皇城,等傅衍反应过来之时,这大月已经是傅琮鄞的囊中之物了。但他千算万算,没能想到钟卿假死,且早已洞悉了他的计策,并在将此事告知傅君识,两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将计就计,修书让傅衍暗中救下蒲格王子,并且杀了边境的细作,蒲格连夜派人向朝国国王告知索奇的阴谋,并说明是朝国皇子救了自己。www.八壹zw.m不久后,索奇便被召回关押,朝国的军队也连夜撤回。但傅衍不敢贸然将蒲格放回国,怕蒲格回去后会趁他回京勤王之际带兵来犯,因此他将人放在军营中,让手下将军好生招待,只等他平了内乱带兵回去,蒲格才能走。蒲格对此表示理解,也没有着急吵着回国,毕竟国与国之间的事,并不是两人一句口头承诺便能保证的,所以傅衍这才着急着回去了。太子轻笑,“那不如你跟他当面道个谢。”傅衍一怔,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到钟卿意气风发的模样,嘴角微勾,“哟,好久不见。”“看样子,身子这是好了?”钟卿走过来,向他一礼,“四皇子。”傅衍却一把拥住他,在他后背拍得啪啪响,“你可真是,当初听说你毒发身亡,我可是伤心了好几天。”傅衍下手没轻没重,钟卿被他拍得咳了几声,“重明,照你这个拍法,我就是当初不死,现在也得被你拍死。”傅衍大笑一声,又拉过他,“得了,我一会儿就要走了,快来陪我喝两杯。”钟卿笑笑,也不推辞,三人一起落座。夏风习习,这处水边长亭迎风吹来凉爽水汽,亭边的杨柳郁郁苍苍、葱茏蓊蔚,柳条细裁、点水而过,縠皱轻漾。此时此刻、此间此地。三人之间没有君臣之别,尊卑之分,惟有开怀痛饮,一如少时无话不谈,情谊深重。傅君识特意让人换了大酒碗,傅衍便端起碗,爽朗一笑,“大哥,景迁,今日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时,日后我们也再不能像现在这么自在,这一碗,我敬你们,干!”傅君识和钟卿皆举起碗,同他一起饮下。明日之后,君是君、臣是臣,少年英杰终是如愿做了闲散人。这一别,此生或许再难相见。钟卿喝酒易上脸,傅衍见了,便指着他哈哈大笑,说他洞房时怕是脸都没这么红过。钟卿揉揉有些昏厥的脑袋,心想,若是当初昭佛寺与温也那一夜算洞房,脸有没有此刻这么红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夜,因激动和紧张红了脸的,不只温也一个人。待到日暮西沉,傅衍不得不走了。他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更烈的酒他都喝过,这点酒水根本算不得什么,上马时人还清醒得很。临走前,太子将一封信交予傅衍,让他务必交给蒲格王子。傅衍也不多问,将信封揣进怀里。傅君识道:“重明,若是没有战事,记得,回来过年。”傅衍展颜笑道:“好。”钟卿则是折了岸边一枝柳条交给他,“此去珍重。”傅衍接过柳条,向两人行了个抱拳礼,“珍重。”他翻身上了高头大马,领上军队,浩浩****离去。傅衍走后,傅君识看向钟卿,“什么时候走?”钟卿笑道:“就这几日。”傅君识点点头,没问他去哪儿,而是说:“还回来吗?”“再说吧。”“我帮殿下游历山川,阅尽人间,”钟卿回望他,“若是有一天,我所到之处皆是黎明昌盛、和乐安宁,届时我定会告知殿下,这盛世,已如您所愿。”傅君识点头,“好,我定会努力做到你所说的那样。”钟卿抛袖,躬身朝他恭敬一拜,“君识,多多保重。”傅君识也回拜,“保重。”钟卿走到马车前,云越正叼着一串糖葫芦坐在车辕上记小本。见钟卿来了,忙把小本揣好,拿开糖葫芦对钟卿说:“主子,你看公子给我买的糖葫芦!”他本意是想炫耀一番,说完后才发觉在钟卿面前说温也待别人好似乎不妥。钟卿倒是没什么表情,就嗯了一声,云越看他面色酡红,嗅到空气中的酒气,便下来扶他,“主子,你喝酒啦?”温也一直在轿内等着他,听到云越的声音就掀开帘子看,见钟卿脸上满是醉意,也伸手将人接上车。温也见他眼神迷离,担忧道:“喝醉了吧,头疼不疼?”钟卿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往温也身上压,嗓音也被酒气熏得仿佛带了几分低沉醇香,“不疼......”说着,又抱住自己的脑袋,往温也怀里钻,温也赶紧抱住他,生怕他乱动摔了下去。云越正要放下帘子,听到温也说的话,笑道:“嗐,公子,你别担心,主子他酒量一直都——”云越咬了下舌头,看到温也怀里的男子漠然地看着他,眼里哪里还有一丝醉意,那清醒的威胁,简直让人不寒而栗。温也没等到他的下文,问:“他酒量怎么了?”云越赶忙道:“啊,我是说,主子酒量老差了,沾一点酒就醉,喝醉了还特粘人,公子你可要好好守着他。”云越急中生智,又道:“而且,而且公子喝醉了之后想做什么,您千万不要拦着,不然他会不开心很久,但是你也别担心,无论他做了什么事,醒来之后肯定就忘了。”那道威胁的目光瞬间收回,钟卿闭上眼,惬意地在温也怀里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