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望很早就发现苏白睡着时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严肃的僵硬。但清醒的时候,苏白又总是带笑的,笑容幅度大还会露出浅浅的梨涡。司望每次见了,都想拿手指戳一戳。不过每次都只是想一想,他那么正经的人,才不会像苏白那样做些不正经的事。说起来认识那么多年,司望并不算很了解苏白。因为苏白从没提及过他们相遇之前,有关他自己的事情。司望不知道苏白的父母,不知道苏白是否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苏白其他的朋友。他就孤零零地,只认识苏白一个人。这不公平。司望很早就提出这样的不公平,可苏白太狡猾,从来对此都是巧妙地避而不谈。而司望也从来,都拿苏白没办法。“我刚刚想了想。”飞机落地于机场缓慢滑行时,司望对刚醒来的苏白说。“嗯?”苏白没睡醒,还把睡觉流下的哈喇子蹭司望的肩膀。司望忍住想给他一拳头的冲动:“你要跟我一起住,得给我房租。”“可以啊,待会儿我加你微信。”苏白漫不经心。“不是给钱。”司望说,“给别的。”具体的“别的”,他又语塞——实在是没有苏白那么好的口头表达。苏白倒一本正经:“给别的咱也要加微信啊。”司望深吸一口气,妥协了。这会儿可以正常使用手机,正扫着二维码,苏白又忽然说:“给别的是指我要给你交公粮?”空气凝固了一瞬,司望心想着要不是在飞机上他得掐死这货。“不是。”司望黑着脸反驳,但这也给了他一个台阶往下解释,“你要给我作报告。”“报告你将要做的事情,”司望边想边说,慢慢地,“和我分开那六年的事情,还有……”“我们遇见之前有关你的事情。”苏白盯着他,他也反盯回去,视线相对时有细小的火花噼里啪啦着。可惜没能把苏白额前的乱毛烧掉。飞机停止了滑行,广播提醒他们有序离开。苏白率先移开了眼:“亲爱的,我们现在的关系是前情侣。”司望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直接把这货的衣领揪了,逼迫他躲不开眼神:“是你要住我的房子,你要住进来就得守规矩!”“我不报告你就不让我住了?”苏白的眼睛还是亮亮的,带着些可怜巴巴的意味。司望才不会又心软地吃亏上当:“是,反正学校肯定给你分配了宿舍。”“这么不留情面啊。”苏白讪讪地笑,身体也慢慢地往后缩。司望神色一暗,猜想他是要拒绝,想开口退让一步,又喉头哽咽,说不出别的话。只得把这货放开。不愿意说,我还不愿意听呢。司望愤愤地想。下飞机,一路到机场的到达大厅,俩人都隔着一臂远的距离,像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奈何陌路人出机场也和自己走同个方向,司望不搭理,直接钻进路边一辆出租车。苏白随即也钻了进来,和他一块挤车后排。“师傅,我俩一起的。”苏白抢在他前边道,“去新世纪家园。”是司望出租屋的位置。“想通了?”司望故意呛他。苏白点点头,但嘴角扬起他标志性的狡黠笑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苏白深谙权宜之计,即是嘴上先答应,照不照做看心情。但司望这厮好像学聪明了些,拎行李箱下车的瞬间恍然大悟道:“你肯定又在敷衍我!”“怎么还有个又呢?”苏白无语。司望:“你没否认,那就是了。”“你这是强盗逻辑。”苏白义正辞严,随即把他拎着的行李箱抢了,大步往单元楼门口去。人行道上还有些细小的雪粒和冰碴,他步子迈得大脚底打滑,差点没连人带箱子跌出几米远。司望从他身后拽住了他大衣的领子。“骗子自有天收。”拽住了还不放开他,跟牵狗似的抖一抖衣领,指挥他向前走。“我被天收走了,你舍得吗?”苏白特别不要脸地问。他以为司望要怼他,说舍得。但司望啥也没说,牵着他领子,把他拎到了家门口。门锁的密码是司望的生日,1018。苏白回国找到工作办完手续,就已经来到了十一月,自然就错过了司望的生日。“需要我给你补过一个生日么?”苏白看着司望点击密码时骨节分明的手,抢在司望反应前又补充道,“毕竟住你房子也要拿出我的诚意。”“但我不想收到一个啤酒瓶或者一个香烟盒子。”司望拧开门,顺手把苏白提溜了进去。“我现在有钱了,可以送豪华点儿。”苏白为自己狡辩。“送两个瓶子或者两个盒子?”司望冷笑。苏白撂下箱子,手捂心口,语气真挚道:“我送你一句生日快乐。”趁司望抬腿将要踹过来的瞬间,扭头钻进洗手间。等放完水大爷似的溜达出来,司望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去。屋里还没来得及开暖气。苏白半蹲下.身,试图把他扛到**去。手刚搁到人肩膀,司望便睁了眼,抬手反捧住苏白的脸。触感很温柔,像即将要到来的那个吻一样。苏白不着痕迹地别开脸,“到**睡,我去开暖气。”“你什么毛病?”司望蹙眉。“不知道,没去看过医生。”苏白起身,“到**睡,需要叫醒服务我可以定闹钟。”“现在不困了。”司望撑坐起来,目光冷冽,“你过来,我想听你讲这六年,你在国外的事情。”苏白自顾自定闹钟,“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定个五点的闹钟,你起来正好吃晚饭……”“苏白,不能所有事情都是你说了算。”司望一字一顿道。“你让我打理头发我都打理了。”苏白回敬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司望咬牙切齿。苏白晃晃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谢谢你因为有你”,倒也没回眼看司望:“晚上我请你吃烧烤。”“嗯,为什么?”司望警惕。苏白把大衣撂下,脱掉外边的长裤,再掀开被子躺上床:“祝你生日快乐。”